言暮在那边回答：“应该也要到年底前才开始准备，是老爷子告诉你的？”
季苏叶低低嗯了一声，“爷爷说等你这次回来就可以考虑了。一个大的项目创收巨大，你马上就会把欠我的债还清。”
小朋友的语气有些低落，听上去并不快乐。
言暮说：“欠的债还不清了。”
钱的债很好还掉，感情的债怎么还的掉？这个小朋友会一直是自己的小债主，逃不掉的。
“？”季苏叶没听懂言暮的意思，想了想才说，“姐姐，我想问个问题。”
季苏叶很少这样支支吾吾的，看上去非常犹豫，但明显这个问题她很想知道答案。
言暮自然说：“你问。”
季苏叶从坐在床上的姿势缩到被子里，将自己包裹的严实，就露出已经炸毛的头，还把空调的温度调的很低。
言暮看到显示器上的十九度皱了眉，严肃道：“空调温度调高，不然会吹到着凉，嗓子也会不舒服的。”
季苏叶是把手机固定在床头了，自己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昏黄的床头灯下她的睫毛阴影长长的，唇瓣粉红，眨着眼睛说：“盖着被子吹空调才舒服。”
言暮顿了顿才说：“你要问我什么？”
“就是，就是……”季苏叶脸上有些为难，说的磕碰，言暮有耐心，在屏幕这边等着她说完。
言暮看到季苏叶裹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先是滚到离镜头远的那边，腿在被子里蹬了两下，椭圆的形状顿时被打破。然后季苏叶又嗷了一嗓子，椭圆形往镜头这边滚过来，有些一头乱蓬蓬头发的季苏叶凑到领头的面前，用气音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就是想问……你想我了没有？”
言暮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才说：“季苏叶……你现在听得到雨声吗？”
“啊，啊。”季苏叶又没有反应过来，只能呆呆地说，“听得到的。”
外面仍旧在下雨，只不过终于不是暴雨了，却也能听到雨打芭蕉一般的声音，嘀嗒嘀嗒嘀嗒。
那几个字在言暮的喉咙转了好几圈，没有说出来，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觉得有几分燥热，最终开口却是：“今晚的雨声很温柔。”
“不对，不对，正确的不是这样的。”季苏叶纠正她，“正确的明明是说今晚的月亮好温柔，我好想……”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季苏叶愣住。捏住被子的手忘了要继续捂着自己，露出睡裙一角，还有小姑娘的锁骨，白皙的脖子。
正确的话是今晚的月亮好温柔，我好想你。
言暮说今晚的雨声好温柔，异曲同工。
含蓄又克制的在说想她。
啊啊啊啊啊！
此刻季苏叶觉得还好镜头会有美颜磨皮，不然言暮肯定就会看到自己现在悄悄红了的脸颊。
但季苏叶的脚在被子里激动的蹬个不停，言暮在这边笑着看她闹，过了会儿又说：“把空调调高一点，准备去睡觉。”
“好。”这回季苏叶非常懂事，伸出一只手按遥控器，还把显示的二十七度给言暮看。
她又和言暮聊了会，知道言暮明天也有工作不能太晚睡，于是说：“姐姐，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我想知道，黎倾……她好吗？”季苏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因为是在你的面前，所以就不叫她姐姐了，不是我不懂礼貌。”
“你指的是什么？”言暮有些惊讶，“你怎么问起她来了？”
“就是想问。”季苏叶眼眸转啊转，语气别扭，“我看到你们的照片登报了，她长得很好看噢。”
“然后呢？”言暮大概猜到了季苏叶要说什么，“我和她只是工作伙伴。”
“我没有误会。”季苏叶的声音轻了下来，“就是今天连我们学校的同学都知道你们了……说你们好般配，还要嗑你们的cp，呜呜呜，怎么这个样子，你们哪有cp感了！”
言暮问：“哪里看到的？”
“我们学校的bbs里，有人和你们去了同场活动，把照片拍下来一发，然后就……”季苏叶揉了揉眼睛，不自在说，“好嘛，我承认，看到大家说你们很有cp感我是有那么一点点吃醋……”
她两条胳膊都伸了出来，生怕言暮不相信一样，食指和大拇指比出有一些间隔的姿势，笃定说：“就一点点，这么一点点而已。”
言暮哑然失笑，“好，我知道了。”
季苏叶：“知道什么呀？”
言暮道：“和她保持距离。”
“不不不，不是这样子，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季苏叶急忙说，“我说出来就好了，你们工作归工作，我知道的。”
“而且我也不讨厌她。”季苏叶将实话说出来，“感觉她是很好相处的那种人。”
言暮说：“那这个我不了解。”
季苏叶这下超满意了。如果言暮回答了是的，或者不是都会让她想的更多。为什么会说是？那肯定是接触过了。为什么会说不是，那可能是黎倾对她不好。
女孩子喜欢一个人时的心思就是如此，能一个人把全宇宙都想个遍。
“我还有一个问题。”季苏叶说。
言暮一手支着头，看起来很悠闲，问季苏叶：“到底有几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了。”季苏叶忍不住一直笑，翘着的嘴角一直都没下去过，“姐姐，你能不能哄我睡觉？”
言暮：“什么？”
“我想让你哄我睡觉。”季苏叶打了几个哈欠，明目张胆的提着要求，“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言暮拒绝完之后又补充道，“我……不会。”
“我会！”季苏叶早就猜到言暮会这样说，得逞的笑着，眉眼中都在发光，“你不哄我，那我就哄你睡觉。”
“宝贝，宝贝，我的小宝贝，风儿静，树影儿遮窗棂啊，蛐蛐儿，叫声声。
好像那琴弦儿声。
琴声儿轻，声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
我的言暮，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季苏叶的声音越来越轻，就好像是在耳边呢喃。言暮静静地听着，一动不动的看着屏幕里认真的小姑娘。
季苏叶的眼眸澄净通透，和她这个人一样，也和她的内心一样。
干净，纯真。言暮承认，自己正在被季苏叶深深地，深深地吸引着。
“报时钟，响叮咚，夜深人静啊，我的姐姐。”季苏叶敛下眼眸，唇角上扬，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你这段时间辛苦了……姐姐。”
言暮在听到小姑娘说最后一句话之后，心里发酸，就好像最软的那个地方被人轻轻地戳了一下。不疼，但是那种酸涩的感觉漫步全身。
这是一种被在乎，被呵护，被人心疼的感觉。
言暮在十六岁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别人身上真切的体会过。
季苏叶到底是什么贴心的小朋友？她这十年间做了那么多混账事，上天竟然还是将季苏叶送到了自己的面前。言暮向来是无神论者，在这一刻她想，若积德行善真的会有福报，她生命中余下的所有时间都愿意做善事。
季苏叶轻轻说：“晚安，姐姐。”
言暮将自己呼吸调整平稳，慢慢说：“晚安，季苏叶。”
她恍惚想起自己和季苏叶结识的那个约饭app上的口号。
宝贝宝贝我的小宝贝，有病你就多吃药。
季苏叶在念起这首摇篮曲的时候，开头就是说的宝贝宝贝我的小宝贝，言暮知道季苏叶都还记得。
自己也都记得。
只能说缘分真的很神奇，在自己经历重大变故后最是颓废不堪的时候，哪里想过自己现在会有这样的风光无限？
不，不是。
她与季苏叶并不能算是缘分，因为……
言暮知道，这个小朋友一直等待着这个机会，很久了。
要挂断电话之前，季苏叶鼓起勇气，将手机拿过来凑到自己面前，扬起下巴，猛地对着镜头——
重重的啵了一口。
***
得益于这通与言暮的甜蜜通话，已经足以让季苏叶在接下来的五天好好回味。她的生活开始十分规律的两点一线。家里吃糖，公司工作。
这场雨下的极久，整整十五天里面，只有两天停了雨，到了后头就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让人潮湿的浑身难受。季苏叶有时候看着外面的雨滴，感觉自己身上都快要长出了小蘑菇。
实在太闷了。
季苏叶和安团慢慢熟悉起来，中午都会一起吃饭。那天的午餐时间，安团看了季苏叶好久，盯得季苏叶心里发毛，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发现也没有饭粒。
“怎么了团子？”季苏叶都准备拿出小镜子来看看是不是自己今天脸上有什么东西，“怎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安团说：“就，就就就那天言总发的朋友圈！我真的想问好久了……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哪天？”季苏叶勺子都差点掉了，突然想起来就是言暮近段也就发了那天朋友圈，“你们都看得到？”
没在凤城的第一天，想回家。
“当然看得到！”安团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季苏叶，“我们和言总都有工作对接啊，当然都加了微信的。那天言总发的那条朋友圈卧槽，又和你的一起观看，我们简直，八卦的要死还不敢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