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冰洋站起身,掏出一张纸巾擦拭着手指帮他补充道:“但是她现在死了,而约她来酒店的又是一个和她存在暧昧关系的男人,那她有可能死于失败的两|性关系?”
任尔东点头:“没错,这是一条排查方向。”
夏冰洋低着头懒懒一笑,道:“但是这条方向里包括了闵局的遗孀,你能把昔日的局长夫人带到警局问话吗?”
“闵局的老婆?”
夏冰洋道:“既然你怀疑冉婕死于情|杀,那导致闵成舟解决这个情妇的原因或许是他和冉婕之间的关系泄露了,而发现闵成舟和冉婕关系的人有可能是闵成舟的妻子。”夏冰洋沉吟片刻,道:“给娄月打电话,先别去医院了,立刻去找局长夫人,探探她口风。”
任尔东有所顾虑:“上午闵局才入土,你下午就盘问他老婆,不太通人情吧,要不缓两天?”
夏冰洋垂眼看着把整片地毯染红的褐色血迹,冷冷道:“人都死了,还讲什么情面。”
任尔东摇摇头,出去打电话了。
夏冰洋在屋内扫视一圈,打开把阳台和内室隔开的玻璃推拉门,站在延伸出去半米的阳台上。
案发后,勘察组在阳台提取到了一枚完整的脚印和半枚不完整的脚印,已证实那完整的脚印属于闵成舟。说明闵成舟曾到过这片阳台,他的目的是什么?想逃走吗?
夏冰洋左右上下眺望一周,只发现一条能供闵成舟逃离的通道;每个房间都有阳台,而且房间之间的间距不长,阳台和阳台之间都按着空调外机,而和宾馆相连的是一家饭店,饭店的窗台宽大,倒是可以从外部进入饭店。
倘若身手够矫健,胆子够大,足够的不怕死,就能从阳台和空调外机借道离开宾馆,到达饭店高空外的窗台上,再从窗台进入饭店,逃之夭夭。
不过显然闵成舟没有这个身手和胆量,他放弃了这一逃脱路线,结果刚出门就被清洁工目击。
夏冰洋在口袋里摸了一阵,绕过几颗糖,掏出烟盒,点了一根烟,弯腰撑着阳台栏杆,看着地面的车水马龙抽烟。
他心里有一个疑点;按目前已经找到的线索和证据,闵成舟和冉婕并没有在案发当天联系。
经过排查监控,冉婕从早上十点钟到晚上五点钟都待在花店里,其间除了客人,没有接待任何朋友,而且她的手机和店里的座机都没有和闵成舟联系过的迹象。
难道冉婕和闵成舟有其他通话的渠道吗?比如说未登记的电话号码?
这不太可能,就算这两人暗中偷情,也不会如此高瞻远瞩,把保密工作做到如此地步。
不过既然找不到闵成舟和冉婕的通话迹象,这两人在冉婕被害前也没有见面,夏冰洋觉得有必要去冉婕的花店看看。
毕竟那里是冉婕生前待过的最后一个地方,或许藏着一些蛛丝马迹。
一根烟抽完,夏冰洋把烟头用纸巾包裹起来装进口袋,最后看了一眼地毯上的血迹,走出40F房间。
任尔东见他出来,立马把手机塞给他,跳脚嚷道:“我说缓两天,你非得让他们今天去,出事儿了吧!”
夏冰洋掏了掏耳朵,拿着手机离了他几步:“娄姐。”
“是我。”
夏冰洋眉梢挑了挑:“哦,明明啊,出什么事了?”
黎志明板板正正四平八稳道:“我们到闵局家里找闵局的太太,按照组长您的吩咐,娄姐向局长太太打探闵局和死者的关系。”
夏冰洋又掏了掏耳朵,皱眉道:“然后?”
“然后闵局的太太生气了,骂了娄姐,那些女眷们也撕打娄姐。”
夏冰洋心里一沉,觉得大事不好:“结果?”
“结果娄姐还手了。”
夏冰洋倒吸一口气:“她把闵局的老婆打了?”
黎志明道:“那倒没有,闵局家里几个男人也对她动手动脚,她把那几个男人打了。”
夏冰洋头疼:“你怎么不拦着她!”
黎志明淡淡道:“他们连我都打,娄姐把我推一边儿了。”
真他妈的真留下一个弱智书生!
“我马上过去!”
夏冰洋开车就往闵成舟家里赶,路走到一半,手机又响了,还是黎志明。
“组长,你别去闵局家里了,去墓园吧。墓园出事了。”
听着他以一种冷静且冰凉的口吻说起‘墓园出事了’,夏冰洋心里一阵森寒。
他们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墓园,任尔东跟在夏冰洋身后穿过阴郁的树木和林立的墓碑,到了闵成舟的墓碑前。此时薄暮浓云,大朵大朵的云被夕阳烧成赤金色,墓园里空净鲜亮,树木阴郁葱绿,倒像个远离城市纷扰的世外桃源。
闵局的太太还穿着早上送丧时的一身黑裙,在几个女眷的搀扶下立在一旁,气的脸色煞白,浑身哆嗦。他们见到夏冰洋,就朝夏冰洋蜂拥过去,气势汹汹的要找夏冰洋理论。
夏冰洋没有理会女人的撕拉和男人的口伐,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看到娄月蹲在墓碑前,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而娄月面前的闵成舟的墓碑的确被毁了。
闵成舟的墓碑被人用红色的油漆刷出一个‘冤’字,油漆还未干,字体的比划还往下渗着油漆,像血色的泪滴。
“我老公已经被你们折磨死了!难道他死了你们还不肯放过他吗?!”
闵局的太太哭叫着歇斯底里。
夏冰洋看着墓碑上用红色油漆写的‘冤’,眼底也漫出淡淡的红光,自言自语般低声道:“是冉婕家人干的?”
娄月似乎听到了,拿着手机站起身,把手机递给他,道:“不是。”
她从墓碑前离开,夏冰洋才知道刚才她在干什么,台阶上被人用红色油漆写了一串号码,娄月刚才在拨这个号码。
夏冰洋刚把手机放在耳边,就听手机里传来一道嘶哑苍老的女性嗓音。
“你们在找我吗?”
女人问。
夏冰洋缓了一口气,冷冷道:“你是谁?”
女人道:“我是龚海强的妻子,我叫栾云凤。”
娄月刚才托局里的技术队警员调出了龚海强的资料,对方把龚海强的资料发到她的手机上,她把手机屏幕竖在夏冰洋面前,提炼中心简明扼要道:“龚海强的死因是肇事逃逸,在逃逸途中再次发生车祸,龚海强当场死亡。”说完,她揣起手机,左右扭动脖子活动僵硬的颈椎,面无表情地补充道:“当年,龚海强的案子由闵局负责。”
夏冰洋回头看着墓碑上刺目又鲜红的‘冤’字。
栾云凤低声啜泣,阴冷的嗓音像一缕寒风似的飘荡在夏冰洋耳边。
“我的丈夫,死的好冤呐。”
第4章 黑林错觉【4】
龚海强是蔚宁市富周县人,和妻子在县城里开了一家干货店。龚海强死于一场事故,死亡时只有四十二岁,事故就在送货回家途中发生。
栾云凤在丈夫死后守寡六年,把他们赖以生存的干货店开到现在,经过几次对受害者家属的赔偿和向供货商还债,栾云凤已经卖掉了房子,赔掉了积蓄。她和丈夫还没来得及孕育子女,现在她唯一的生计和依靠就是日益飘摇的干货店。
毁坏闵成舟的墓碑后,她就回到了店里。六年前的小县城早已被纳为发展区,和周围的县城组成一片面积可观的城镇群,城镇的样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她的店依旧开在逼仄的巷子里,墙皮斑驳,货架稀松。不过胜在价钱公道,乃至低于市价,所以‘海强干货店’得以支撑到了现在。
夏冰洋在面积不足二十平米的店里转了一圈,转到柜台时看到柜台上摆着一罐棒棒糖;很廉价的糖果,五颜六色的包装纸上印着不知名的杂牌子,包装纸已经落了一层灰尘。估计这盒糖只是当做找零用,不过口味倒是很齐全。
他抬起手虚搭在糖盒上空,目光逐一扫过五颜六色的棒棒糖,看到淡黄色的水蜜桃时,伸手想去拿,却在即将碰到糖纸的前一秒停住,转而拿起隔壁的青苹果口味。
夏冰洋撕开糖纸把棒棒糖含在嘴里,从兜里摸出五块零钱放在收钱的纸盒里,走进里间。
和干货店相连的是一间小屋,栾云凤就住在这里。
屋子正中间摆了一张红色圆桌,娄月和黎志明以及女主人栾云凤围坐一圈,而任尔东不喜欢店里阴暗潮湿又满是油腻的味道,借故避出去了。
娄月见夏冰洋从外面进来,拉开身边的一张空椅子,单手拖着下颚略显不悦道:“干什么呢,抓紧时间。”
夏冰洋边在心里哀叹自己这个领导做的真不像领导,边在娄月身边坐下,习惯性斜着身子翘着腿。
娄月每次见他这没骨头的样子都忍不住眼角一抽,想她一个女人都做不到像夏冰洋这样委顿如春水,她每次都担心夏冰洋把他那一把细腰扭成脊柱侧弯。
夏冰洋嘴里含着棒棒糖,看着对面年过四十的女人说:“栾女士,您丈夫的情况我们大概已经了解了。我想知道……”话没说完,棒棒糖被娄月从嘴里拔|出|来,扔进桌边的垃圾桶。
夏冰洋把嘴一闭,摸了摸鼻子,看着栾云凤正色道:“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为您丈夫喊冤?他的冤屈在哪里?和闵成舟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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