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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者在前 (斑衣白骨)


  纪征虽然分析的没错,但夏冰洋并不认同,他打断了纪征:“你说的不对。你只是一个被迫卷进这件案子的参与者,我也是,我们都不知道自己一个偶然的举动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更何况你还是无心的。无论你的所作所为引起什么后果,你都不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因为你是被动并且无心的。”
  纪征笑道:“但我的确破坏了很重要的物证。”
  夏冰洋道:“不,我们谁都不知道什么东西是证据,什么东西不是。吴峥的原稿不是因为你不小心滴了上一滴血变成物证,直到现在,我们查验姚紫晨真实的身份和吴峥和梁霄桐真正的关系,它才变成物证。你不能在做一件事之前提前预想到这件事在多年之后产生的影响。所以你更不能因为自己做的某件事引发了一系列可能而把责任揽到你自己身上,这对你很不公平。”
  纪征笑问:“你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开导我?”
  前方到了路口,红灯前排起车辆长龙,夏冰洋把车停在车队末尾,趴在方向盘上笑着问纪征:“那我成功了吗?”
  此时天色放晴了,雨后的太阳西斜,正好沉到了车窗外,金黄色的阳光沿着夏冰洋的脸部轮廓泛起一条条金边,投下淡淡的阴影,夏冰洋就在那金色的光影里微笑。
  纪征看着他,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嗓音蓦然低沉了许多:“你对所有人都这样笑吗?”
  纪征的掌心温度很淡,微凉,但很温暖,夏冰洋很喜欢他的抚摸方式,很亲昵也很温柔。他把脸往纪征的掌心蹭了几下:“当然了,我又不能把谁的眼睛捂住。”
  纪征的目光暗沉沉地看着他:“你对唐樱也这样笑?”
  夏冰洋怔了片刻,很意外的样子:“你说什么?”
  纪征收回手,放下车窗让傍晚的风吹进来,道:“没什么。”
  夏冰洋看着他愣了一会儿,忽然就笑了:“哥,你在吃醋吗?”
  纪征看着窗外,没回头,淡淡笑道:“很明显吗?”
  在夏冰洋印象里,纪征一向沉毅淡泊,冷静自持,远比他成熟的多,纪征在感情上的经验也比他丰富,所以也会理智且平静的处理感情上的事。纪征比一般成熟的男人更要成熟,并且他性格里有他包容且宽和的一面,所以他一直觉得纪征不会做出像他这样年轻人才会做的傻事。比如计较对方的上一段感情,嫉妒对方的上一任对象,等等等等。
  夏冰洋只知道他一直在为了纪征吃醋,没想到纪征也会为了他吃醋,他很意外,也很高兴。他解开安全带朝副驾驶靠过去,抱住纪征的胳膊,努力地去看纪征转向车外的脸:“她以前是我女朋友,我当然得对她笑。我长得这么帅,对谁笑都笑的好看啊,你说是不是?哥?”
  纪征听出来了,夏冰洋在故意刺激他,这像是一种挑衅。他慢慢转过头,看着夏冰洋近在眼前的脸,平静道:“这是第二件事。”
  夏冰洋纳闷:“什么第二件?”
  纪征轻笑:“你做过的让我生气的事。”
  纪征看他的眼神依旧深邃且温柔,但纪征的笑容却透露出几分不怀好意和阴谋的味道。夏冰洋被他这样看着,心脏砰砰狂跳,好像看到了他和纪征在酒店,纪征强悍又生猛地把他压在床上,面色沉稳,但眼神炽热的模样。
  他还在发愣,纪征忽然竖起食指点了点他的鼻尖,道:“绿灯了。”
  夏冰洋慢慢坐回去,老老实实开车,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招惹纪征。
  到了梁霄桐住的小区,夏冰洋把车停在单元楼底下,下车正要进楼,就听车门又响了一声,纪征追了上来,道:“我和你一起上去。”
  夏冰洋连忙快走两步和他拉开距离,回头冲他说:“你离我远一点。”
  纪征不解:“怎么了?”
  夏冰洋捂着因遭受的冲击力过于强烈,现在还在酥麻的心口,道:“心脏受不了。”
  他走进电梯里,看到纪征在电梯门外站住了,他连忙挡住电梯门:“进来啊。”
  纪征笑道:“夏警官不是心脏受不了,让我离你远一点吗?”
  夏冰洋瞪着他静站了一会儿,忽然握住纪征的手把纪征拽进电梯,用力按了一下楼层键:“你要整死我啊你!”
  到了梁霄桐家门外,夏冰洋按着门铃不松手,纪征隔着房门都能听到里面一直响着不间断的铃声。纪征站在门外都觉得吵,于是他把夏冰洋按在门铃上的手拉了下来。门铃声一停,房门就开了,梁霄桐穿着着一件针织外套站在门内,歉然笑道:“快请进。”
  看到梁霄桐,夏冰洋就知道他今天为什没有去公司上班。梁霄桐生病了,他本就白的肤色此时现出不自然的浅红,似乎是发烧烧出来的颜色,那抹红色从他的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他因为生病所以显得无精打采,眼睛里水光蒙蒙,更像是醉了酒的模样。
  “家里有点乱......随便坐吧,请坐。”
  梁霄桐指了指干净整洁的沙发,收起茶几上的一摞文件放到下面玻璃隔层上,可见刚才还在带病处理公事。
  夏冰洋和纪征在沙发上坐下,夏冰洋看到茶几开了封的退烧药和消炎药,问道:“你发烧了?”
  梁霄桐拢紧毛衣外套,笑道:“可能是这两天降温的原因,昨天晚上突然开始发烧。有药味吧?我把窗户打开。”
  他转身去开窗户,夏冰洋看着他站在床边拉窗帘的背影道:“你别忙了,过来坐吧。”
  “没关系,你们喝什么?上次的咖啡可以吗?”
  他拉开窗帘又不停歇地进了厨房,夏冰洋看到他从冰箱里拿咖啡壶的时候手腕子一直抖。纪征忽然起身走向厨房,从他手里接过咖啡壶,道:“我来。杯子在哪儿?”
  梁霄桐退出厨房,道:“下面橱柜里有干净的杯子。”
  纪征倒了两杯咖啡和一杯热水端到客厅茶几上,待客的茶水倒好后,梁霄桐才在沙发上坐下。
  夏冰洋和他闲聊了几句,然后把重新用牛皮纸包裹的油画放在茶几上,道:“我今天来,是把这个还给你。”
  梁霄桐的确病了,病的意识有些溃散,注意力难以集中,乃至他没看到夏冰洋进门时夹在胳膊下的画,现在夏冰洋把画放在他面前,他还是迟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一张画。那张画包裹着牛皮纸,看不到里面,但是梁霄桐似乎猜到了里面是什么,他神色惘然地看着那张画,看起来有些迟钝和呆滞。
  夏冰洋看他片刻,撕开牛皮纸,露出画上的晴空绿树,指着右下角的签名和日志,道:“2007年8月7号,吴峥。这是吴峥的画?”
  梁霄桐久久地看着那副画,猛然清醒了似的抬头看向夏冰洋,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是,是......吴峥的画。”
  他说出吴峥的名字时很艰难,似乎这两个字分量太重了,放在他心里太久了,所以很难从心里拿出来,再宣之于口。
  夏冰洋问:“是吴峥送给你的吗?”
  梁霄桐低下头,取暖似的把纪征给他倒的热茶握在手中:“是的。”
  “二零零七年,你多大?”
  “二十一岁。”
  “吴峥呢?”
  “二十六,他长我五岁。”
  夏冰洋问着他早已熟知的信息:“你们是邻居?”
  梁霄桐似乎也忘了夏冰洋早向他问过这些问题,依旧有问必答:“嗯,他住我们家楼上。”
  “......你在十四岁那年得了抑郁症是吗?”
  梁霄桐看他一眼,才道:“对。”
  像是和他闲聊般,夏冰洋笑问:“这种病不容易痊愈,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梁霄桐又把头低下,双手紧紧握着杯子,杯口飘出的热气扑在他脸上,他闭着眼睛缓了片刻,才道:“吴峥是美术生,他每天都会去我家里教我画画......慢慢的,就走出来了。”
  夏冰洋道:“我看过你的画,你画的很好。”
  “......谢谢。”
  夏冰洋看着吴峥留下的那副画,道:“这画的是珙桐树吗?”
  梁霄桐睁开眼睛,眼神像是被热气蒸腾过一样,无比柔软又无比悲伤:“他说珙桐树坚强、挺拔、漂亮,很像我。我的名字里又有一个桐字,他就为我画了这张画”
  夏冰洋看着那颗坚强、挺拔、漂亮的珙桐树,眼睛里有瞬间的出神,道:“所以你就把吴峥埋在珙桐树下。”
  杯口还在飘着热气,梁霄桐几乎把脸埋在杯口,双眼被温热的水蒸气蒸的发红。他看起来很平静,平静到没有一丝反应。他的肩背往下一沉,握着茶杯的双手显得很吃力,不停颤抖。他浑身的力气好像瞬间被抽空了。
  一直旁观到现在的纪征看着眼前因痛苦而战栗的男人,觉得这一幕十分残忍,比他亲眼看到吴峥的尸体还要残忍。所以纪征起身离开了客厅,走到落地窗前,向外看着。
  夏冰洋看了一眼纪征站在窗前的背影,继续以铁面无情的姿态对梁霄桐说:“梁秘书,你欠我一个解释。”
  梁霄桐的声音哽咽着,颤抖着:“解释......什么?”
  “我知道杀死吴峥的凶手不是你,但是得到吴峥尸体的人却是你,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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