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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者在前 (斑衣白骨)


  话未说完,纪征听到身后有人叫了一声:“晓婷。”
  他回过头,看到韦青阳和燕绅并肩走了过来,燕绅端着一杯酒,脸色阴冷。
  韦青阳看了看晓婷,又看了看纪征,最后又看了看燕绅,忽然笑了出来,对纪征说:“纪医生喜欢晓婷?好说啊,只要燕少同意,我把她送给你。”
  晓婷忙道:“不是,我们只是在聊天——”
  韦青阳喝道:“轮得到你说话?!”
  晓婷脸色一白,低头不语。
  韦青阳的脸色忽然变得暴躁,目光阴狠地盯着晓婷:“还不滚过来!”
  晓婷跟着韦青阳走后,走廊里只剩了燕绅和纪征两个人。燕绅端着装有红酒的高脚杯走到纪征面前,面无表情地看了纪征片刻,然后慢条斯理抿了一口红酒才问:“刚才,干什么呢?”
  所有的答案在心里得到印证后,纪征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像石化了,冰封了似的。他看着燕绅,眼神就像那天在办公室里,初次从他奶奶口中听到他的英文名一样冷峻。
  他用力咽下去一口气,才说:“聊天。”
  燕绅冷笑一声:“那你在进场之前和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拉拉扯扯,又是在干什么?”
  疯疯癫癫的女人说的应该就是秦璟了,纪征没料到他和秦璟的会面也被眼神看在眼底。但他现在没有任何心思去和燕绅敷衍,周旋,所以只冷峻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燕绅在等他说话,等了几秒钟就不耐烦了,再度冷笑道:“还有刚才在宴会厅里,伟大的救世主,你又在干什么?”
  纪征这才知道,燕绅对他的愤怒来源于他搭救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儿。
  燕绅的眼睛里逐渐漫出异常清晰的鄙夷和轻贱,对他说:“你还真他妈的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起初,燕绅并不是很愤怒,在遭到纪征冷处理之后才心生怒火,他看着纪征冷漠的、毫无情绪的脸,之前对于此人风花雪月的幻想全都不存在了,他现在只想激怒纪征,践踏纪征的尊严,让纪征和那些对他俯首帖耳的走狗同流合污。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很喜欢纪征孤高和清贵,他更喜欢一条对他唯命是从死心塌地的走狗。
  但是就在刚才他突然发现,他想要的,纪征永远都做不到,或者说纪征不屑于给他,所以他很愤怒。他漫着冷光的双眼嘲弄地看着纪征,又说:“贱种。”
  这话非常不好听,而且十分伤人,但是纪征并没有被他伤到。在被燕绅侮辱之后,纪征才算是认识了燕绅,并且很清楚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已经风流云散了,所以他心里轻松了不少,看待燕绅的眼神又回到见他之初那样的陌生且冷漠。
  短暂的僵持过后,纪征忽然笑了出来,依旧谦和且儒雅道:“既然燕总说完了,那我就告辞了。”
  燕总脸色阴冷,忽然把手中的高脚杯朝他砸了过去。
  高脚杯撞在纪征的胸口上,往下跌落,红酒沿着杯口飞出来浇在纪征的脸上和身上。
  纪征丝毫不躲,只是在被泼了一身红酒后摘下被红酒弄脏的眼镜,眼角挂着鲜血似的红酒残沫,然后对燕绅淡淡一笑,道:“再见。”
  说完,他拿着眼镜转身上楼了。


第61章 致爱丽丝【26】
  汽修一条街上开了一家川菜馆子, 正值晚上饭点, 生意算的上火爆。盛暑的天气,馆子里没装空调, 只有天花板坠着一只大风扇呼呼呼地吹着, 饭厅和厨房只隔了一道碎花布门帘子, 厨房里大功率的抽油烟也吸不净的油烟顺着不时被掀起边角的碎花布门帘钻出来,呛鼻的辛辣气味直冲着娄月和黎志明所坐的餐位。
  黎志明有点鼻炎, 叠了好几层纸巾捂住口鼻, 还是被油烟薰红了眼眶,害了红眼病似的猛流鼻涕和眼泪。
  馆子不大, 只摆了七八张桌子, 但坐的满满当当, 客人们全都是满身汽油味的男人,他们喝酒划拳吹牛逼,啤酒瓶堆的满地都是,一隙空地都没有。
  坐在旁边桌子旁的几个男人终于结账走了, 留下一桌子狼藉。黎志明瞅了一眼旁边不对着厨房的空座, 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对娄月说:“娄姐, 我到旁边坐。”说完不等娄月批示,连忙移到了旁边的空座上。
  娄月提着筷子慢悠悠地拨弄一盘花生米,专心地听坐在这张桌上的另一个人说话,没搭理黎志明。
  “他叫马金洋,外号叫金哥,他手里的货全, 做生意霸道,条子和杆子必须配套拿,不然他不卖,而且他很谨慎,一个星期才开一次庄。如果风声紧了,他能几个月不开庄。”
  说话的人叫陈义,身材精瘦,长了一张黑脸,五官往外凸,还有些地包天,长相很不能入眼,但是眼睛里有几分精明老练的神气。
  南庙位置偏远,这几年经济没有发展起来,反而成了民间黑|恶势力的小型集散地,这地方年年管制,年年脏乱差,尤其是这条早南路,俗称汽修街的地方,是本地人避退三尺的斗恶之地。陈义是一名在刑犯,四年前因与人抢占地盘失手打死人,判刑八年,坐了四年牢后被县上刑侦中队发展为特勤,以他老本行的身份重回早南路作为警方安插进民间黑|恶势力的耳目。
  娄月大废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他帮忙。县上刑侦中队向他发布‘协助调查’的命令第二天,他就刺|探到了常规侦查手段两周都未必能得到的线索。
  陈义搜集到的资料表明;六年前从蔚宁逃到南庙的瘌痢头就是马金洋,马金洋从一个人贩|子摇身变成枪|贩子,在早南路占有一块地盘,是个不大不小的地头蛇。这人喝大了管不住自己的嘴,曾有几次在饭局上海侃自己当年跟着石广坤打拼的峥嵘岁月,还卖过几只小麻雀。所有信息一一核对,加上黄立柱对他这张脸的亲口指认,娄月在南庙之行的第四天终于坎坷又迅速的确认了马金洋就是当年参与拐|卖儿童的瘌痢头。
  这间川菜馆子斜对面是家卖汽车零件的杂货店,他们在街上蹲了一天,才看到留马金洋在中午时分开着一辆面包车露面,那那辆面包车至今还停在门口,但是马金洋进店后就落下了卷闸门,至今没出来。
  娄月拨着盘子里的花生米,偶尔往对面脏兮兮的白色卷闸门看一眼,问陈义:“他把货藏在那里?”
  “他那间杂货店后面有几间屋子,他吃喝拉撒住都在那几间屋子里,东西应该就藏在里面。”
  娄月点点头,看了眼手表。
  陈义以为她等急了,道:“快了,他都这个点儿出来。”说着,他敲了敲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掉了色儿的机械表,指针指向午夜十二点二十三分。
  这时候,黎志明捂着鼻子又回来了,红着一双肿成灯泡的眼看着娄月说:“娄姐,不能在这儿动手,他可能有其他帮手,但咱们就两个人。”
  娄月看着他打趣道:“呦,你也在这儿?”
  黎志明脸上一窘,捂着鼻子又坐到旁边位置上去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对过的卷闸门终于开了,从黑漆漆的店铺里走出一条粗实的人影,那人把卷闸门落下,晃着肩膀朝川菜馆走了过来。他走到晦暗的路灯下,露出一张横眉立目的四方脸,正是马金洋。
  娄月和陈义碰了一个眼神,然后和黎志明起身往外走,经过门口时,她和马金洋擦肩而过,闻到了马金洋身上的狐|臭味、汗味、和再浓的体位也盖不住的汽油味。
  陈义一脸惊喜状迎向马金洋:“金哥!有日子没见了!”
  娄月走到饭馆对面,回头一看,见陈义和马金洋已经坐在了一张桌上。
  两人钻进道路两边开出来的一条没有路灯的巷子里,里面堆满了垃圾,增生比别处更多的蚊虫。黎志明待在黑黢黢的巷子里,觉得比待在饭馆里闻油烟味更遭罪。他在进入清查小组之前只是个文职,但是夏冰洋现在把他当做行动队的一线警员在用,让他造了前二十几年都没造过的罪。
  他闻了一会儿垃圾味,终于克制不住胃里翻滚的巨浪,捂着嘴巴干呕。
  娄月抱着胳膊靠在墙上往川菜馆方向看,头也不回的对他说:“到里面吐。”
  他们在巷子里等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黎志明吐了五次,直到把胃酸都吐出来才消停。
  将近两个小时后,娄月终于收到陈义发过来的一条信息,只有一个标点符号。她收起手机往对面看,不一会儿就看到陈义搀着喝的东倒西歪的马金洋从川菜馆走了出来。
  在他们朝对面走来的时候,娄月往道路两边看了看,见路上空荡荡的,只偶尔过去一辆摩托车,基本没什么人。她和黎志明走出巷子,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走到停在杂货铺门口的面包车车头前,等到陈义搀着马金洋从车屁|股后面走过,娄月又贴着车身转到车尾部,看到马金洋站在卷闸门前,嘴里嘟嘟囔囔地在口袋里找钥匙。
  即使喝了不少酒,马金洋又时刻保持着警惕,决不把钥匙露出人前,所以把陈义轰走了。
  陈义走之前往车尾方向看了一眼,对上娄月隐于夜色中的眼睛,把刚才从马金洋身上摸到的车钥匙扔到地上,然后和马金洋打了个招呼,拐过一道路口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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