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寻被满眼的黑洞巨口弄得有些密恐,搓了搓胳膊上骤然生起的一层鸡皮疙瘩,跟在牧怿然身后迈进了铁门。
肉眼看到的门内,没有任何人影,进门是一个类似前台的柜台,柜台旁边,是一条通往地下的狭窄楼梯,楼梯口处被一扇铁栅栏门拦住,门内的台阶渐次向下,也渐次沉入深浓的黑暗里,让人无法看清楼梯的尽头都有些什么。
牧怿然划亮自己的手机照明,在铁栅栏门上找了找,却没有发现任何手动锁或密码锁,上手推拉,也无法打开分毫。
“门是机关或电子控制。”牧怿然转头,在前台的柜台上翻找,秦赐朱浩文和柯寻上前帮忙,几个新人里只有祁强和徐贞迈进了门来,黄皮站在门外,神色阴郁不动声色地盯着门内的众人。
卫东被女孩子们绊住脚,在门外抱团壮胆,邓光更是瑟缩着,几乎要把自己埋进旁边的杂物堆里。
门内的几人并没有花去多少时间,在柜台的一角找到了一台布满了灰尘蛛网的机器,上面的菱形金属牌上,写着“取号机”三个字。
“号。”柯寻看向几人,大家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先不急着取,咱们需要安排一下。”秦赐说着,抬眼看着牧怿然,“小牧对这个取号机,有什么看法?”
“我们不能确定它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和规律给我们分配号码,”牧怿然沉眸,“我们只能先拿出四个人来试一下,看一下前四个号的排号规律。”
“那么哪四个人先来?”秦赐问。
“我不建议全由老成员来。”一直旁听的徐贞忍不住接话,“最好是新老成员和男女都有,这样才能试出更多的规律。”
“我同意。”秦赐说,“那么,老成员谁来?”
“我吧。”柯寻走过来,不等众人反应,已是伸手摁下了取号机上的按钮,听得“咔”地一声响,从机器上方的卡片式出口里,弹出了一张名片大小的硬纸卡,柯寻拿在手里,就着手机的光看了一眼,上面写着:A-182。
发现其他几人默然无声地看着他,柯寻挑挑眉:“怎么?”
朱浩文望着他,语声平静地开口:“在不确定风险的时候,你总是抢在前头。”
“……所以呢,”柯寻抬手搭在他肩上,“你这是在夸我勇敢吗?”
朱浩文垂下眼皮没有答话。
秦赐在旁边忽然笑了笑:“你让我们的谨慎犹豫,看起来胆怯又自私。”
“别,我可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柯寻两指夹着手里的卡片摆弄了一下,“我只是习惯了。以前参加比赛的时候,第一个出场的人压力最大、责任最重,做为队长的我一向被安排在这样的位置。”
牧怿然忽道:“抓紧时间。”
说着伸出手去,柯寻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那根修长的手指,摁在了取号机的按钮上。
A-183,牧怿然的卡号与柯寻相连。
第106章 人学05┃他们都是魔鬼。
“难道会是以相连的方式取号?再试一个。”秦赐转头望向身后的新人们,“下一个谁来?”
新人们却无人上前,徐贞看着牧怿然和柯寻:“既然已经证实了号卡是按连号的顺序排的,我想就不用再试了吧,不如先用这两个号卡来看看它们有什么作用。”
柯寻看了眼徐贞,勾了勾唇角。
这个女人的心思还挺深,刚才建议新老男女成员各拿一个号卡,怕是只为了忽悠有人先去拿号卡来做试验,一旦有了结果,她就立刻退后不参与了。
“只有两个号,并不足以成为验证取号规律的样本。”朱浩文面无表情地道。
“但我们之所以要取号,不就是为了找到办法打开这扇铁栅门吗?”徐贞振振有词,“我觉得我们的首要目的是先打开这门,再去看看下头到底有什么东西。”
朱浩文似乎懒得再和她搭话,伸手就按下了取号钮。
A-184。
“果然是相连的号。”几个老成员对视一眼。
“不要再摁了,”徐贞看到三名老成员的号连在一起,忍不住皱起眉,“为什么不先看看怎么打开这门?!”
没人理会她,柯寻拿着自己的号卡转身在铁栅栏门上找,最终在挨着门的墙上找到了一个类似打卡机的仪器。
“下去看看?”柯寻转头看向牧怿然。
“嗯。”牧怿然颔首,转脸看了眼秦赐,“你先留在这里。”
秦赐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柯寻把手里的号卡伸到打卡机里,听得“卡哒”一声响,铁栅栏门里的机钮似乎被开启,柯寻伸手一推,伴随着“吱呀”的锈铁声响,栅栏门开了。
“这样的话,我们不取卡是不是也能进门?”徐贞见状说道。
“那么你要进吗?”柯寻似笑非笑地回头看着她,做了个请入内的手势。
徐贞闭上了嘴。
尽管铁栅门已经打开,显示着谁都可以随意进入,但牧怿然仍然用自己取得的号卡在打卡机上插了一下,同样响起了“咔哒”一声,像是被识别确认了。
朱浩文没有说话,却也如法炮制地打了卡,跟在柯寻和牧怿然身后进了铁栅门,而就在他刚一进入门后,铁栅门像是被风吹着一般,“啪啷”一声重新关了上。
进了门的三人闻声齐齐转回头来,见门外的众人脸上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们,徐贞的目光甚至像是在看着三个死人。
隔着一扇栅栏门,门内门外的两拨人忽然就像被隔绝在了两个世界,只是不知道,这两拨人哪一拨人是在阳界,哪一拨是在冥间。
门内的三人并没有多留,动作划一地又转回头去,没有任何犹疑和退缩,平静且坚决地沿着狭窄逼仄的楼梯,走入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这楼梯的确狭窄得很,人高马大如柯寻这样的身形,只能一个人通过,因而三人只好排成一排,柯寻打头,牧怿然居中,朱浩文走在最后。
柯寻用手机照着亮,可昏黄的光线只能照见身前不足一米的距离,光照下飞舞着无数的粉尘和微生物,像是老式的黑白电视机没有信号时的雪花点。
这样的能见度实则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让身周的黑暗显得更加的压抑和浓重,两边逼仄的墙似是在不断向着中间狭窄的楼梯挤压过来,每向前走一步,前方和头顶的黑暗就如有实质般地迎面扑来,在身上呵出一层毛岑岑的触感。
而脚下的楼梯台阶,又窄又陡,阶面的洋灰水泥也磨得不够平整,走起来十分艰难,而这道楼梯每走几阶就要转一个弯,呈螺旋下降式,使得面前总有一堵砖墙挡着,让人窒息又压抑。
这样狭窄逼仄的空间,对于长手长脚的柯寻来说委实相当难受,这种迈不开腿也伸不开胳膊的感觉如果一直持续,会让人有种被铁箍狠狠扣住了筋骨的憋屈感,没走一会儿,柯寻就觉得全身的肌肉开始酸胀。
推此及彼,柯寻认为对于个儿头不比他矮的牧怿然来说,在这个地方一路向下的感受一定不比他好到哪儿去,正要停下来让三人都缓一缓,却听牧怿然忽然沉声开口:“先停一下,墙上有字。”
柯寻停住脚,和牧怿然朱浩文一起举着手机往墙上照。
这是旧式的红砖砌成的墙,外面只刷了一层水泥,连粉漆都没上,由于年代久远,大块的水泥脱落,露出了里面褪了色的红砖来。
在水泥没有脱落的地方,遍布着一些深深浅浅的字迹,这些字迹笔画很粗,起笔的颜色都很深,但每一笔的落尾处却几乎都不见颜色。
而字迹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很难分辨,看上去像是土黄色或是深棕色。
三人仔细辨认墙上的字迹,来自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人。
——魔鬼!全是魔鬼!他们都是魔鬼!
——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
——救救我!救救我!
——不要进来,千万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杀了你们!我要杀死你们!通通杀光!杀!
三个人半晌没说话,最终还是牧怿然开口打破了沉寂:“这些字都是用手指写上去的,至于所蘸的颜料,我想应该是血。”
说着指了指字迹下方更低些的位置。
柯寻和朱浩文将手机的光移到那里,见密密麻麻,全是手印。
这些手印有大有小,有胖有瘦,小的只有婴儿的手掌那么大,瘦的,看上去明显是鹤发鸡皮的老妇人所有。
每一个手印都湿漉漉,像是蘸过浓稠的颜料后印上来的。
“感觉像是进了囚犯的集中营。”朱浩文静声开口,“满墙都是痛苦和怨气。”
“我想知道这种婴儿的手印是怎么留下的。”柯寻面无表情地垂眸盯着下方的血手印。
“我们可以继续了。”牧怿然平静地道,“抓紧时间。”
柯寻继续在前,并且加快了下台阶的速度,就这么迅速下行,走了足有半个小时的光景,脚底终于落在了一片平地上。
许是因为这一路都走在狭窄的楼梯通道里,空气里供氧量不够充足,三人落地后都有些耳鸣,并伴着隐隐的头痛,朱浩文情况更惨一些,身体条件不如柯寻和牧怿然,这一长段陡峭的楼梯走下来,腿已经软了,不住地撑着腰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