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柄在他掌上一转,落永昼似有怀念,笑道:“许久没有认认真真用过剑招了。”
等他稍有造诣之后,全凭剑道中意境取胜,到后期更是简单粗暴,直接剑气剑意碾压,自然很久没像模像样依葫芦画瓢使过完整剑式。
他刚刚躺在床上时,坐没坐相,浑身懒得好似没骨头,吹口气都要担心他散架。
拿起剑就完全不一样。
落永昼依旧是乌发披满了背,也不三头六臂身高九尺,轻薄衣衫下瘦削优美的肩胛骨顶出,整个人看上去清清瘦瘦的。
但他仿佛换了个人,也像是换了个地方。如头顶群星苍穹,脚踏黄土厚地。
也唯独天做盖,地为基,方才配得上他那么一个人。
穆曦微屏住呼吸:“师父,房内的空间逼仄,你要不要换个地方?”
他看见落永昼对他勾起唇角笑了笑。
下一刻,他手腕一抖,剑尖抖出了一弧清光。
剑刃肃肃破空,在穆曦微耳畔成了凤啸龙吟,蛟螭咆哮之音。
剑尖原本抖出的清光仅有一线,却在空中如水波一浪一浪地散开,杀机无限。
那每一毫,每一厘细小到微不可见的剑光里,都隐隐有气机轮转成一轮光芒闪烁。
便是这一点芥子般的光,内头蕴含了纯粹剑道真意,分可以再度如炸开烟花般,浩浩荡荡分出无数剑气,扫荡千军万马,合可以为惊世一剑,斩杀至高的强者。
在一轮剑光寒芒下,穆曦微浑身上下血液冻结,心跳加速,连害怕也忘了害怕,只顾着愣怔怔盯着落永昼一剑发呆。
白云间入门剑法最基础的一剑起手式而已。
到剑圣的手中,竟可以发挥这样的威力吗?
剑锋收势,剑光如归鸟还巢,只剩下一点影子证明曾经存在过,其余的皆被圆融无暇收进鞘内,滴水不漏。
真正能收能放,滴水不漏。
穆曦微回味得入神,直至看见落永昼鬓边沁出的一点薄汗,唇也被染得微红,方才醒悟过来,扶了不知道身体出什么问题的落永昼去床上。
他掌下能勾勒出细瘦的腰肢,和支离突兀出一点伶仃之感的肩胛骨,穆曦微不敢去细思只隔了一层薄薄衣衫下的肌肤,究竟是何等触感。
他压住心头狂跳,只顾恭敬低垂着眼帘,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看,把他扶回了床上。
落永昼那张脸杀伤力太大了,他此时根本不敢看。
“诶?曦微你是不是至今没把得心应手的佩剑?”
落永昼恰好扫过穆曦微那把无论是样式还是质地皆普通极了的佩剑,嫌弃道:
“换了这把,回头我给你寻一把更好的。”
论起藏剑,白云间虽说为剑修门派,还是归碧海的珍奇宝剑数量当属第一。
落永昼已经开始认真琢磨起下回见面,该怎么坑蒙拐骗秋青崖:
“曦微你想要什么样子的?”
穆曦微撞进了他眼里一泓桃花春水里,那般温柔潋滟的色泽,直把人迷得恨不得撞死在里面才好。
尤其是他素日里那般骄傲,眼睛也是冷冷的,狂得什么都装不下。
谁不想成为化铁石心肠为绕指柔的那个?
尤其铁石心肠还是天下第一,美人榜首,为他这会儿的一点温柔——
真是赴汤蹈火,死了也甘愿。
穆曦微还是没守住自己最后一点心神,一个转眼又跑得人影都不见。
他脊背贴在墙壁上,听着自己咚咚如雷的心跳声。
为什么是自己?
他宁愿一开始就永不相识,自己仍是那个灰头土脸,万般挣扎为求一线生机的乡下小子。
也好过如今一步步对自己师父一颗真心沉沦,享受的却是他对另一个人,被自己因一张相似的脸卑劣偷窃过来的温柔。
那种永无出头之日的绝望不甘几乎要将穆曦微的心肺煎得透透的。
穆曦微贴了墙壁好久,胸口几度起伏,神智才渐渐夺回主导权。
他咬了咬唇,为定下一片慌乱的心神,索性练起落永昼教他的那下起手式。
穆曦微的确是天资绝世,一教就会。
也无法掩盖他初学时无法做到和落永昼一样收放自如,一剑砸塌了客栈整个第二层的事实。
落永昼感应到这个动静,在废墟中欣慰睁眼,心中对系统道:“原来曦微这次跑,是因为得到我的教导允诺,心绪过于激动,又不善表达的缘故。”
行吧,原谅他了。
系统:“……”
行吧,你开心就好。
自己宠出来的徒弟自己受着吧。
穆曦微的神来一剑可把宴还吓得不轻。
他身影一动,即从一楼大堂跃到了穆曦微所在之地,连忙抓住穆曦微,急切道:
“穆师叔,你方才出剑是因为有敌人埋伏,还是有魔族入侵?“
说完宴还抽出了剑,打起十二分小心,警惕四顾,只等着在敌人露出端倪的时候,一剑把他斩了。
穆曦微:“……都不是。”
他歉意道:“我在练剑,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委实对不住诸位同门,此事我会一力补偿。”
宴还:“……”
他刚想说好好地在房间里练什么剑时,又见二楼摇摇欲坠的楼梯上下来一个人。
落永昼此时戴上面具,穿了披风外袍,又出现在众人面前。
宴还当即收了口,准备等落永昼训斥穆曦微。
呔,希望剑圣经历这一次知道,找徒弟,还是找他这种顾全大局,绝不会在房间里乱练剑乱砸东西的好。
然后宴还眼睁睁地看着落永昼侧头,向自己这里瞥一眼,留下一句:“我教的。”
有剑圣做靠山了不起吗?
宴还迅速改口:“果然就是威力不凡,连客栈这等坚固的建筑,都能被砸塌。”
的确了不起。
“啊!”
“小心!”
“这小二有鬼!”
弟子零乱的喊叫响了起来。
宴还听到,定睛看了下去。
弟子们的惊叫并非空穴来风。本来小二好好的,热情笑容挂了满脸,低头弯腰穿梭在堂中,俨然是位好客的店家小二。
然而等二楼塌了一角时,他忽然变了。
死气那样突兀的罩在他面容上,削去原有的红润生光,小二皮肤森白,状似疯癫,呲牙裂嘴地向众人扑了上来:
“我的客栈!我的客栈!”
那凄厉高亢如哀鸣的声音叫得人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然而哪怕疑似闹鬼,店小二依然是个凡人。
根本不用宴还出手,弟子们放下筷子,三下五除二,不慌不忙将小二捆了起来。
宴还走上前两步,俯视着他喝问道:“客栈损毁是我们的过错,我们自会赔偿你损失。为什么不明不白打人 ?“
小二呆呆和他对视了一会儿。
他眼珠子里眼仁放大许多,几乎空洞洞地占满整个眼眶,不见眼白,只有无神的黑漆漆一片黑。
小二被绑的时候像是茫然了一下,这会儿又哭天喊地,撕心裂地起来,捶地大哭:“我的客栈!我的客栈!”
他指甲硬生生在坚硬的地砖上挠出一道又一道长长的抓痕,很快挠得血肉模糊:“你们是要我的命!你们是要我的命!”
无论宴还和其他弟子怎么问,换了许多种问法,软硬兼施,得到的依然是小二两句“我的客栈”和“你们是要我的命。”
其他客人面上毫无异色,好似根本看不见这一场惊人的闹剧,该吃饭的吃饭,该住店的住店。
甚至有人不看损毁的二楼台阶,一脚踩空摔了个屁股蹲。
然后又若无其事爬起来,再度沿刚刚的轨迹往上走,第二次摔了个屁股蹲。
他很快坚持不懈地爬起来第三次。
这景象看似滑稽可笑,却把白云间的一众弟子看得心里升出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鬼城…”有弟子喃喃震惊道:“竟是真的,这息城当真是鬼城!传闻说得一点没错。”
宴还的脸色不太好看。
按理来说,息城在如何鬼城,生前一所仅有凡人居住的城池,死后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哪能瞒过他的眼睛?
偏偏这息城就是古怪,一点端倪让宴还瞧不出不说,直到穆曦微砸了这客栈,小二忽如其来一场发疯,才叫宴还察觉出他身上一两丝不属活人的阴煞鬼气。
“宴师兄。”
之前指出城中居民衣着有异的女修再度开口,她面色也白了一点,好在仍不失冷静:
“您看看外边。”
宴还依言看去,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来。客栈外面是一条颇为热闹的小吃街道,两侧皆是摊贩叫卖喊声,人来人往。
女修说:“我记性一向不错,能把周遭之事记得一丝不漏,街上这些人,和昨日时候的,完完全全是一批人,连走的步子都一样。怎么前行,怎么左拐,怎么后退。”
她说一句话,众弟子便要吸一口冷气。
不是他们胆小怕鬼,实在是这种悄无声息发生在他们身边,埋在息城安详外表下的事情…着实是,细思极恐。
女修:“而且摊贩上出售的时候…冰糖葫芦的大小个数,包子上捏的褶子,皆是和昨日一模一样的。”
她说罢自己也觉害怕,像是怕惊动什么,两侧望一眼后方道:“再怎么巧合,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这座城池绝对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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