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横断:“……”
这倒霉催的讨债玩意儿。
不知是白云间哪个弟子嘴碎,把落永昼夸口的天榜第一四个字传了出来。四姓城本就人多嘴杂,八成的皆是为天榜而来。
这个消息如火点了一锅子的沸油,气泡咕噜咕噜不甘寂寞地齐齐冒出来,自然满城哗然,嘘声一片。
多半是嘲笑落永昼痴心妄想,等着他在天榜试上黯然退场的那一刻。
譬如说在他们三人面前滔滔不绝的那位。
落永昼师兄弟三人本是在城中随意转转,以他们的修为,不难将附近谈话声捕捉入耳。
祁横断就格外敏锐地捕捉了到一个被提及次数极多的名字:“落永昼?”
“不错,正是落永昼。”离他们最近的书生打扮之人摇头晃脑,回应祁横断道,“阁下可曾听过落永昼之名?”
非但听过,还天天被他气得拔剑砍人的祁横断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好在书生之意也不在等他的回答,自顾自继续摇头晃脑,半叹半吟:“这落永昼呐,是白云间首徒。也不知道白云间那位神仙究竟是出于什么考量,破格提拔他越过她前面的两位师兄——”
祁横断打断他:“说正事。”
他左脸写着我不好惹,右脸写着你欠我钱,愣是把人家书生吓得一哆嗦,乖觉道:“事情是这样的。根据落永昼同门所说,那位白云间首体在进四姓城城门时曾放下狂言,说天榜第一是他的囊中物。”
他说着说着,又夸夸其谈起来:“可是任凭他落永昼再天纵之才,他如今不过百岁有余,名声不响。而他要对上的归碧海秋青崖、西极洲月盈缺、晓星沉谈半生等,无不是成名有段时间,各家各派心服口服的天纵之才,如何取胜?”
书生摇了摇头,下了定语:“恐怕是输比试自打嘴巴的多咯。”
祁横断越听,脸色愈黑。
听到最后,他几可称为面无表情,问书生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书生说不知。
祁横断:“白云间祁横断。”
他想了想,特意补充道:“落永昼他师兄。”
祁横断的意思也很明显:
你在我面前,公然说我师弟的不好?
怕不是嫌命长。
书生除了嘴巴碎了点,实际上是个聪明人。于是他知情识趣地一路溜之大吉了。
之后落永昼打着名为安心修炼,实则吃饭睡觉嗑瓜子的旗号,瘫在他们住处不出来。
从崔无质口中得知了很多祁横断的事情。
比如说祁横断把白云间那个大嘴巴的弟子拎出来狠狠训了一顿,每天让他练剑三万次练得想哭。
比如说他们上次在城门口得罪的那个四姓年轻人特意推波助澜,让消息传得更广为人知,只等着落永昼在天榜试上失利的时候。
好巧不巧,被祁横断撞见了。
于是祁横断借比剑之名,行殴打之实。
最后四姓年轻人依旧倔强地不肯认输,嘲讽落永昼要不是面容全毁,要不是丑到惊天动地,否则怎么会鬼鬼祟祟戴着面具不肯见人。
据崔无质提供消息,祁横断当时不假思索,说我师弟天人之姿,不说你,把你们四姓一群人加起来的脸吊着打是没有问题的。
惊得崔无质差点以为祁横断是落永昼附体。
偏偏剑修看重承诺,一诺千金,祁横断为剑修中厉害人物,更是如此。围观的人还当了真,纷纷传什么落永昼风姿卓绝,容颜无双。
落永昼笑得不行,连手上的瓜子都险些捧不住。
崔无质也好笑道:“后面还没完呢。横断教训完那个人后,又跑过来问我说永昼到底长什么样。”
他一摊手:“我对他说永昼自入师门起一直戴着面具,我们皆未见过,我也无从得知。”
落永昼哎呀一下,遗憾道:“大师兄,你该告诉师兄他我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俊美无俦貌比神仙的。”
崔无质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玉石生晕,好说话道:“好,下次我一定那么转告横断。”
他有件事没说。
祁横断怂恿着他等落永昼休息时两人一起去摘落永昼面具,来看一看他藏的一张脸到底是神是鬼,被崔无质礼貌性拒绝:
“挨打的事,还是横断你一个人干吧。”
落永昼既然从崔无质那边得知满满的消息,自不会放过这个嘲笑祁横断的机会。
搞得祁横断百口莫辩,最后在面色乍青还白间想出了一个天才主意。
他跑去四姓城的赌坊,压了五千灵石的赌注,赌落永昼最终将错失天榜第一之位。
落永昼拍了拍祁横断肩膀。
他面容被面具严严实实覆盖,但上翘的弯弯唇角却能从语气里感受得出来:“师兄压了这注,我便一定不能辜负师兄期望和五千灵石,拿了这天榜第一才好。”
崔无质面色很古怪。
等到了两人相处时,他方告诉落永昼,其实祁横断暗中还压了一万灵石赌落永昼能赢。
落永昼故作大惊小怪,合掌惊叹道:“两边都不落空,师兄真是鬼才。”
天榜试在他们打闹之中很快到来,兴许是谣言传得太大,每逢落永昼的场次,必是万众瞩目,祁云飞的眉头也必皱得死紧。
最开始几场还好,落永昼赢得相当轻松。
他最后第三场,对上的是月盈缺。
月盈缺的好梦无缺已有相当造诣,先前对手皆无声无息迷失在她幻境里,连挣扎一下也难。
而落永昼自破她幻境到出境,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月盈缺那会儿不过是个小姑娘,生母为西极洲主,自己又是得天独厚之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受不得这样的打击,缠着落永昼问。
她先问落永昼觉得她的好梦无缺怎么样。
落永昼说很好,很新奇。
月盈缺忽地笑开了,像开在曲江池上六月芙蓉花心上的那点露珠一样动人。
她在天榜试来这段时间,遇到的最多说法是私下里窃窃议论,说她好梦无缺亦正亦邪,稍有不慎即会坠入魔道,不可不防。
像落永昼这般不吝夸奖的,倒是头一个见。
为着这几个字,月盈缺看落永昼的黄金面具都觉得顺眼起来,甚至想和他交个朋友。
她又问落永昼为什么能那么快破幻境。
落永昼大笑。
他笑声渐收,傲然说我自己就是人间最圆满一段好梦,何需幻境增补?
那种骄傲隔着一整张黄金面具也熠熠生辉,鲜明晃眼极了。
好梦无缺触动了大量现世记忆涌入落永昼脑海,让他从回忆幻境挣脱了开来,并且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坠入原主这段回忆。
一是受幻境内外月盈缺的好梦无缺影响。
二是——
落永昼目光扫过天榜试会场上四面擂台。
他在五百年前的天榜试会场上,感知到了五百年后与穆家祠堂穆七牌位上如出一辙的魔气,被其牵引拉进回忆。
第17章 押注
落永昼想起五百年前天榜试的事情了。
那会儿魔族战事吃紧,陆地神仙无暇抽身亲临,天榜试会场上镇场子的至多是大乘,穆七倘真和上古大魔有关系,想要浑水摸鱼简直轻而易举。
落永昼思绪交错间,竟有那么一点心乱如麻的味道。
通州城设下天魔分|身大阵之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想借通州城满城百姓血肉,来让魔胎一出世便成就陆地神仙之位。
那个人和穆七有没有关系?
穆七还活没活在这个世上?
他六百年前隐匿气息前来天榜试意图为何?再往前推一百年,与少年原主以凡人身份相交时,到底又有什么图谋?
落永昼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最重要的是,原主师父与两个师兄,到底是怎么死的?
随着落永昼神智的恢复,回忆场景如水波般扭曲消失在他眼前。
落永昼原地站定,戳了戳系统:“系统,原主经历过的两场天榜试究竟发生过什么?”
第一场的来龙去脉,落永昼大致有所了解,然而当他试图在原主回忆中搜寻有关第二场的细节时,却找不出一星半点相关的。
原主似乎对这段时间的回忆异常抵触抗拒,连落永昼在试图回忆时,都不可避免地被其反感情绪所影响。
实在让落永昼非常好奇。
系统秉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死不吭声。
落永昼啧啧叹了一声,“那按原著剧情,曦微他在夺得第一后会发生点什么?”
毕竟六百年前穆七在场,三百年前也像是有大事发生。落永昼不太相信这一场天榜试能平和如水过去。
系统继续保持沉默。
落永昼也不觉尴尬,接着道:“说来我看天命的时候,一直好奇穆曦微的本源剑气是什么来历。原来是出自剑圣。”
他品味了一下,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按照祁云飞的说法,原主百年前为救穆曦微而死,百年后穆曦微轮回转世,他也跟着一起投胎蹦出来收穆曦微为徒。”
这个关系似乎是有点超乎常人。
落永昼严肃道:“系统,这问题你必须得回答我。《天命》到底是点家文,还是发在某绿江的?”
系统被他那么一戳一戳,弄得忍无可忍。
冷冰冰的电子音里也带了那么点濒临崩溃的爆发之意:“你自己写的文,你自己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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