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颗石子掉入了平静的湖面,宣纸上面泛起涟漪,荡漾起层层波纹,原本的仙鹤松柏消失不见,变成了一间屋子外面的景象。
看着画里面显现的场景,陆长生仔细看了看,然后皱起了眉头,这个地方太过于眼熟了……
不只是陆长生有这个想法,陆平也想到了什么,“长生……”
连路平都看出魏熵阳在哪里,更何况是几乎从A市长大的陆长生,只是没有想到魏熵阳停脚的地方离堪舆店这样近。
记下来画上显现出来房屋的独特性标志物,陆长生抬手一挥,画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如今他已经知道魏熵阳在什么地方,这幅画上面虽然没有传递讯息的咒印,但是保不齐陆长生在刺穿保护壳的时候魏熵阳已经得到了消息。
不打算多耽误,陆长生抬步就要往外走。
在离开前,他还没有忘记对着林蔓说:“我觉得在做出一个决定的时候,最好和你的家人商量商量,如果你和他们说完之后,还打算那样做,到时候你再联系我。”
陆长生说完,客气的对着林蔓颔首,抬步就要离开。
林蔓上前一步,“陆大师,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听到林蔓的话,陆长生脚步一顿,抿了抿唇,没有回头,只是道:“没必要做这些虚假的假设。”说完不等林蔓再说些什么,陆长生道,“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大门发出开合的碰撞声,林蔓站在屋子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站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一般,走到厨房,拿出扫帚和簸箕,把之前陆长生摔在地上的茶杯打扫干净。
做完这一切,林蔓一只手握着扫帚簸箕,另一只手虚无的伸出,想要触摸被搁置在墙角的牌位,她眨眨眼睛,一双漆黑的瞳孔中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做错了吗?”寂静的屋子里,林蔓轻声问道。
赶着时间,陆长生从林蔓楼上走下来,没有多耽搁,直接打车到了堪舆店附近。
堪舆店周围是各式各样的古式建筑,两旁是寿衣店、古董店、典当行,A市虽然发展的不快,但是这些店铺也已经有些格格不入,只是不知道当地政府是怎么想的,十多年过去了都没有整改,依旧这样参差不齐着。
古式建筑后面林立着高楼大厦,现代与古代交织,时不时就让人萌生一种虚幻感。
凭着记忆往堪舆店后面的小区走去,脑海中的记忆像是画卷一样清晰,陆长生走进小区,经过两栋楼之后往右拐,在经过了一栋楼,向右看去果然那边有一颗粗壮的树,那树只剩下了一个巨大的树冠,没有什么外延的其他枝干,也因此树干虽粗,整棵树却也没有多高。
走进楼道,陆长生记得,从魏熵阳的屋子里面往外看,刚好可以看到那棵树的树顶,整栋楼略有十五层的高度,魏熵阳的房间应该在五层或者六层。
走进电梯,先停在五层,陆长生闻了闻第五层的空气,转身又进了电梯。
走到六层,果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这个楼层很干净,不是周围没有杂物垃圾的干净,而是没有什么污浊环境的干净。
自从陆长生开蒙,他眼中的世界就变了个样子,黑气、晦气、交织缠绕的怨气,不知名的褐色、灰色烟雾,这是如今陆长生最常看见的东西,而在这里这些气息却全部消失,眼前的环境干净的不像样,清澈透亮。
如果有一个普通人在这里,虽然看的不会像陆长生那样透彻,但是却有一个最为直观的感觉,那就是这里的空气要比其他地方清澈,闻起来就会让人凝神静气。
这个楼层一共有四户人家,陆长生首先排除了右侧的两户人家,因为那两户的檀香味道没有左边浓郁,空气也不似左边透亮,而剩下那两户哪一个是陆长生要找的……
皱起眉头仔细透过深褐色的门板想要看出什么,陆长生双手刚要结印,身边的陆平就拉住了他,“长生。”眼睛停在01户,陆平抬了抬下巴。
和陆平早就养成了绝佳的默契,陆长生一下子就明白魏熵阳的住所就在01户,而对于陆平的判断,他从没有出过错,陆长生也从不会质疑。
找到目的地,陆长生反倒不那么焦急了,他走上前抬手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就在陆长生想着要不要强硬的破门而入时,门突然吱呀一声,自内打开了。
门后没有人站着,一眼就可以看到屋子里面的大致装潢,不是什么精致装修,甚至简朴的连地板都没铺,只是简单的毛坯房的样子,这里不是用来生活的,而是用来歇脚的。
走进屋子,陆长生没有放松,神经始终绷着,手里面捏着符咒,只要有什么危险他就会立刻出手,然而和陆平探查了整间屋子,屋子十分干净,空无一人。
除了卧室里面摆放着一张红木方桌,地面上有些许灰烬和焚烧殆尽的符咒以外,再没有其他。
往卧室里面走去,走进低头陆长生才看见桌面上摆放着竹简和刻刀,这个已经与当代社会脱节的写作方式,如今骤然出现在这里,陆长生一点也不觉得突兀。
没有贸然抬起手触碰,他只看着竹简上面的字,那上面写的字体陆长生肯定自己从未见过,但是就在他看到的瞬间,脑海中如同同声传译一般,把每一个字都翻译的明明白白。
“巫蛊人,承天命;诛父兄,自为王;鬼相噬,鬼相吞;巫蛊者,天谴惩。”
“长生……”陆平看完竹简上面的字,抬手就要挡住陆长生的眼睛。
陆长生却回握住陆平的手,依旧是那样的凉。
在知道魏熵阳这个名字之后,陆长生翻遍了先秦书籍,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野史里面找到了“魏熵阳”这个人,琅迹最后一个君主的大巫,后来叛国起兵谋反,最后被五马分尸。
这人是陆平的旧臣,然而就在刚才,看到这二十四个字的时候,陆长生突然想到,陆平出现在他身边,几天前的梦境,真的都是巧合吗?
大巫昭示预言,从不预言己身,预言的往往是国运。
那么,那段话里面的“巫蛊人”、“巫蛊者”,说的是陆平,还是、陆长生?
第二十七章
“陆平,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握着陆平的手,陆长生轻声问道。
听到陆长生的话,陆平心头一跳,他就知道魏熵阳绝对不会轻易地弃屋逃离,果然留了一个大麻烦。
陆平希望陆长生知道过去的一切,但是他也希望陆长生是自己回忆起来的,而不是因为旁人的阴谋被迫想起来,不过只要是陆长生想知道的,陆平都会告诉他。
心里的想法纷繁复杂,陆平面上却不显,他神色淡然,甚至连被陆长生握着的手都没有颤抖。
“长生,你信我吗?”陆平反问道。
“我如果不信你,就不会让你在我身边呆这么长久了。”陆长生低笑一声。
“那你既然信我,就再给我些时间,我不会害你,只是……”
“那你是真的有事情瞒我,对吗?”陆长生追问着。
神色有一瞬间松动,陆平抿紧唇,他半阖着眼睛,缓慢点点头。
陆长生眼底闪过一抹了然,他倏地松开了陆平的手,没有回退没有远离,只是眼眸深处的神色是淡漠疏离的。
陆平可以接受陆长生的责怪、打骂,却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人和自己划清界限。
被误会也无所谓,只要陆长生眼里面还有他,可若是陆长生有一天不再看陆平,陆平一定会疯掉的。
“长生……”陆平伸了伸手,想要抓住陆长生,陆长生轻而易举的躲开,没让陆平碰到自己。
心脏骤然一空,陆平不敢再动,眼底却满是荒凉。
本来打算小惩曾经骗自己的陆平,然而看到对方这样空茫无助的眼神,最先受不了的是陆长生,心间猛地一疼,陆长生眨眨眼睛,不再为难自己。
抬手抓着陆平的手腕,用自己的体温暖煦了陆平的皮肤,陆长生放缓声音,语气里面的不开心没有消失,“以后不许骗我了。”
没有让陆长生但抓住手腕,陆平主动了回握住,把陆长生的手紧紧的包裹在自己的掌心,“我不会了,你别不理我。”
“你骗我的事情……”
“等这件事结束,我都会告诉你。”陆平低声说道。
“嗯,好。暂时原谅你。”陆长生微一挑眉,轻快着声音道。
两个人之间的隔阂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就在陆长生回答之后,一个喑哑的声音骤然出现在了屋子里面。
“你真的相信他吗?要知道之前骗你最多的就是他。”那声音很低,语气里面带了嘲讽。
“你是谁?”陆长生皱起眉头,他环顾屋子四周,没有发现任何人。
窗户闭合,房间里面却有流动的风,陆平早在这个声音出现的时候就皱起了眉,他上前一步把陆长生护在身后,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放桌上的竹简,一字一句道:“魏熵阳。”
“许久不见。”听陆平说出自己的名字,他也不再躲闪,从竹简里面露出一个虚渺的人形,那人穿着黑色深衣,头发用玉冠束起,举止端庄,相貌俊朗,脸上还带着客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