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不自然升腾,陆长生轻咳一声飞快的后移侧回头去,他眼帘一颤一颤的,思绪复杂在想怎么说话缓解尴尬,就这样忽略了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忽略了自己内心只有羞怯并没有厌恶的感觉。
“我、我觉得这剑有些眼熟……你,你和我说说吧。”声音有些结巴,陆长生像在掩饰什么,飞快地说道。
“你觉得眼熟?”没有看陆平的表情,陆长生却从对方语气里面听出来一丝惊喜。
陆平似乎没有被刚才的“亲密接触”影响……
陆长生鼓鼓脸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却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有些眼熟,可能是之前在那本古书上看见过吧。”陆长生低声道,语气有些僵硬,“刚好你是剑的主人,这柄剑叫什么?”
“剑的主人。”陆平低笑一声,意味不明的接着道,“这确实是陆平的佩剑。”
听到陆平这样说,陆长生唇动了动,耳朵微微立了起来,想要认真听清楚陆平说的每一句话。
对于陆长生的每一个举动都格外在意,陆平弯起唇角,眼神仿若被春光笼罩,整个人心情格外得好,连带着声音都柔和不少,“这柄剑叫燕玄,公子平十三岁那年自己铸的。”
“自己?”
“琅迹重巫蛊之术,公子平用自己的血锻造了四十九天才成,爱惜备至,坐卧都要带着,就连死后也要带着它陪葬。”陆平轻轻说着,说到最后语气有一瞬间的艰涩,却又很快被掩饰下去,“若是那剑有灵……”
“你很喜欢它吗?”陆长生打断了陆平的话,他语气很淡,陆平敏锐的发现对方微蹙的眉头,和抿起的嘴角。
“燕玄剑是陆平一生,最喜爱的。”陆平道。
“我知道了。”陆长生闷闷的应声,随着陆平的话音落下,他站起身来,没回头看,也没有伸手带着茶几上燕玄剑的仿制品,就这样抬步自己往屋内走去。
他生着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气,背影也格外决绝。
而陆平,一直看着陆长生的背影,随着一声门响,他喉间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低垂下眼眸,心情颇好的看着那柄仿制品,陆平手指虚无的点着剑柄上面暗淡的红宝石,“虽然有些出入,但是他会为我动气了。”
弯着眉眼,陆平浑身上下都写着“春风得意”四个字,就连眼前的这柄剑都顺眼了不少,耐着心思多看了短剑几眼,倏地陆平眯起眼睛。
收回自己快要触碰到红宝石的手,指尖在短剑上方轻晃,一道金光闪过,夔龙纹先是一亮,紧接着龙爪处的纹路有一寸青铜块簌簌落下,在碰到桌面的瞬间,化为齑粉。
陆平脸色冷了下来,手指在虚空中一抓,一个纸人飘落下来,活得一般,自己爬上茶几,沾了大半齑粉,然后慢悠悠的顺着窗户飘走,直直没入了地下。
地底深处,岩浆旁边是污糟糟的一片,火光之中,只能依稀分辨一团黑雾被锁链捆缚住,它挣扎哀嚎,喉间发出七零八碎的声音,在岩浆声音的应和下,竟诡异的形成了音节,“杀人偿命,杀人偿命!尸首三万,永堕地狱!”
“凭什么——”那声音刺耳诡异,张牙舞爪。
锁链和地底的石壁勾连,岩浆时不时地打击在上面,却丝毫没有磨损,依旧坚固,捆缚着这地底怪物。
纸人撑着木船,顺着岩浆慢悠悠的划过来,是不是有岩浆迸溅,纸糊的小人稳如泰山,身体连被烧着的痕迹都没有。
停至黑雾身前,纸人爬上岸,在庞大的怪物前它就像是一只蝼蚁,这“蝼蚁”并不惧怕,反而靠前对着锁链左敲敲右敲敲,确定依旧稳固,才转身重新跳回船上,拿起银针制的桨,划着就要走。
颤巍巍的划出没多远,身后的黑雾发出尖锐的声音,“报仇!杀人偿命!”
纸人划船的动作一停,在下一瞬,一点火星从岸上飘过,落在船上,船连带着纸人,瞬间化为灰烬。
岸边,男人一身黑色深衣,头发用白玉冠束起,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没有什么杀伐气,像是书生谋士。
目睹着纸人和木船沉沦,男人弯弯唇角,眼尾露出笑纹,手轻掸着衣袖,从衣摆后蔓延出来的勾连着黑雾的细线,随着他的动作断绝了。
酒店里,陆平察觉到纸人的动向,他眼神一利,“果然。”
陆长生没有在B市多停留,没待两天就回到了A市。
而也似乎是他在季家的所作所为,回到A市之后,堪舆店突然忙碌起来,甚至有不少人是季致端介绍过来的。
为了投其所好,那些人带了各式各样的古剑,只为了让陆长生更加上心一点。
陆长生虽说喜欢古剑,可并不是来者不拒,他只喜欢自己看对眼的,若是由他心仪的古剑,那单生意他便会少收取佣金。
不过,虽然陆长生的眼界很高,可架不住数量实在繁多,半年下来,零零散散,陆长生的收藏又多了五柄剑。
陆平的身体也更加实质化,在黑夜中不仔细看已经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半年来,陆长生不仅在B市有了名声,甚至A市不少人也知道了堪舆店的陆大师,对于陆长生功力的精进陆平是开心的,当然如果对方房间里面没有那些碍眼的剑就更好了。
从隔壁市回来,陆长生舟车劳顿,回屋就趴在了床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看着半闭着眼睛的陆长生,陆平看了看桌子上的剑,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买一间新房子?”
“买新房子?你想换地方住了吗?”陆长生微睁眼睛,轻声嘟囔着。
“不是,只要在你身边我住哪里都无所谓,就是这些剑。”陆平坐在陆长生身边,抬起手理了理对方脸颊上的碎发。
陆长生撑着精神听陆平说话,脸下意识的蹭蹭陆平的手心,“剑怎么了?”
被陆长生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身体一僵,陆平一下子忘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他凝滞了许久才干巴巴地道:“你这些剑多的书桌都摆不开了,倒不如专门弄一间房子安置它们。”
“好,我知道了。”陆长生呢喃着,他抬起手抓住陆平的手腕,头一低就睡了过去,也不知道他刚才的回答是真把陆平的话听了进去,还是敷衍的回答。
陆长生的话到底是答应还是敷衍,陆平已经不在意了,手被陆长生抓着,没有半分挣扎的意思。
他从善如流的躺下,被抓着的手屈起,身体侧躺着,另一手虚环住陆长生的腰,把人整个圈在自己怀里,下巴抵在陆长生头顶,久不需要睡眠的千年老鬼,少见地闭上了眼睛,不多时放缓了呼吸,频率和陆长生的别无二致。
*
家里是乱糟糟的一片,吵闹声喧哗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女孩缩在墙角哭泣,没有人理会她,家里的所有人都像是疯了一样。
紧咬着下唇,口腔里面满是血腥味,直到一个玻璃杯子不知道从哪里向女孩砸来。
女孩猛然起身,伴随着玻璃杯骤然破碎的声音,她不管不顾的跑出了那个混乱的家,直直冲向楼下。
第十八章
天色很黑,乌云密密麻麻的堆积在一起,一阵风吹过遮掩住了半弯的月。
云层中,一抹亮光滚过,紧接着就是闷雷乍响。
女孩沿着马路奔跑……街边的行人听到雷声都低着头更加快速的,要么回家,要么找地方避雨。
她去不是,仿佛有目标一样执意前行。
路灯下的影子短短长长,女孩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觉得喉间干涩无比,闭上嘴巴咽一口口水都是血味。
又是一阵雷响,闪电照亮了大半天地,雨终于落了下来,不大却是细细密密的打在地面上,不多时女孩的身体笼罩上一层水雾。
街市静谧。
似无所觉的抬起手抹抹脸,也不害怕空旷冷清的道路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女孩低着头继续往前跑去。
从大路跑到小径,最后蒙着水雾看到一块模糊的牌匾,松一口气她跑到屋檐之下,店铺已经关了门,屋内是一片漆黑,女孩累极跌坐在门口,抬起手拍拍手,声音微不可闻,“有人吗?”
屋外下着雨,屋里面睡觉的陆长生,在听到雷声时,就半皱起眉头脸往陆平怀里又扎了几分。
陆平没睡觉,一直闭着眼睛假寐,在感受到陆长生的靠近,睁开眼睛唇角上扬,把人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抬起手遮盖住了他的耳朵,让人睡得更安稳一些。
外面的雨越发下的紧,雷声却歇了下来,陆长生皱着的眉头松开,陆平拿开盖住他耳朵的手,闭上眼睛就要再陪陆长生睡一会。
然而寂静的屋子里,透着墙壁门板,穿过后院前堂,陆平从细微的风中听到了个微弱的声音,“有人吗……”
那声音很轻,不多时就消散在了风里,没有了后音,陆平没有起身去查看的意思,想要缓缓闭上眼睛。
可事情却不遂他的愿,怀里的陆长生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还带着困意就向门口看去,“有人。”
“你再睡会。”帮陆长生掖着被子,陆平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