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林处长认不认识我三爷爷。”殷深翊慢条斯理地问。
林处长怔了下。“殷三爷……有过一面之缘。”
十三年前他刚调来这里,被当时的处长带过来与别墅的主人见过一面,那是一性情淡薄的中年男子,前处长对他恭敬有加,谈及青岙山的开发时,被三言两语给驳回去了。前处长带着他离开,站在别墅前唉声叹气,最后青岙山的开发不了了之。
六年前,前处长调离时,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林新啊,青岙山动不得,动不得。”
他不明白,想问原由,前处长却摆了摆手,没有任何解释。
直到三年前,他从别人口中得知,前处长调离前曾签署了一份关于动车所经路线的合同,如果在青岙山的东边打通一条隧道,将缩短十分钟的路程,这本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可工程刚开始,老天连下十天雨,河水暴涨,淹了一半村子,而规归的路线也在被淹的范围之内,最诡异的是,工人宿舍莫名其妙地坍塌,所幸没有人员伤亡。
前处长焦头烂额地处理水灾,等暴雨过去,他特地拜访了别墅里的殷三爷,回来立即撤消了那份合同,几天后他申请调离。
民间传说,青岙山上有神灵,动了山体即会触怒神灵,天罚下降,百姓遭殃。
生长在红旗下的林新当然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暴雨十天是自然现象,工人宿舍坍塌是豆腐渣工程,这些都扯不上天罚,前处长胆小怕事怪不得别人,调离了正好,他才有机会爬上处长之位。
不过,正是当了处长,他才看到了一份文件,原来青岙山的所有权属于殷家,如果政府想开发青岙山,必须经过殷家人的同意,否则一切免谈。
他觉得匪夷所思,私下问了一些老同事,了解了个大概。东西南北四座山,三千年来一直属于四大家族,建国后有关部门与他们签了协议,四座山成了不能动山。
这些年,林处长多次引资入山,都失败告终,昨天的微博事件,给了他启发。既然无法大兴土木,那就开发旅游行业,大日山庄虽是私人庄园,却没有相关手续更无房产证等,完全属于非法建筑,他们有权回收。
他信心满满地来别墅,见到了殷大少和山庄主人,不知为什么竟有点开不了口。
这身穿汉服的伊姓少年正眼都没瞧他一下,坐在客厅里一声不吭,自顾自地拿着手机玩,事不关己,而殷大少看起来随和,说话不紧不慢,完全在打太极。
“三爷爷不常回殷家主宅,我对他的印象不深,直到在别墅书房里看了他的手札,方对他有所了解。他很爱青岙山,把一生都留在这里,如今我来了,正好继承他的遗愿。”殷深翊修长的手指交叠放在身前,淡褐色的眼睛里透着坚定,身上无形中散发出一股令人不容置疑的气势。
林处长心惊,他部门有不少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哪个到了他面前不是毕恭毕敬?然而,眼前这位殷大少爷,他却看不透。
“不知殷三爷的遗愿是什么?”林处长问。
殷深翊道:“三爷爷的遗愿很简单,守护青岙山,保护青岙山山体完整,以及让葬在青岙北山的殷家祖先安息。”
伊宸景停下玩手机,抬头望着殷深翊。
殷深翊转头对他温和地笑道:“小景应该知道北山那片墓地吧?我看了三爷爷的手札才知道,殷家守山人死后都要葬在那里。将来我老了,也要在那里选墓地。”
“哦,是吗?没注意。”北山阴气重,伊宸景向来不喜欢在北山活动。不过殷深翊选墓地这个念头恐怕要打消了,只要他神魂觉醒,将成为不老不死的修士,飞升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林处长是个人精,自然听出了殷深翊的拒绝之意。
“我希望殷大少能再考虑一下。”林处长不死心地道,“开放青岙山,让全国各地的游客来游玩,不但能促进这里的经济发展,还能带来无限商机,大日山庄成为旅游圣地,也是一桩美事。”
伊宸景眼睛一眯,扫向林处长。
林处长突然打了个冷颤,坐立不安。
“很抱歉,林处长的这个要求,恕我无法答应。”殷深翊一口回绝。
林处长有些沉不住气了。“殷家只有所有权,并不具有开发权,这事你一个人说了不算。”
殷深翊轻柔地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们也没有开发权,不是吗?”
林处长皱眉。“这是共赢的事,殷大少为什么放弃合作?”
殷深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林处长这次过来,还没和上级打过招呼吧?”
林处长心里不悦。这事他想自己先处理,成功了再向上级报告,审批很快就能下来,如果先报告再申请,都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这事我就能定。”林处长心浮气躁。
“我想,林处长还是先向上级报告比较好。”殷深翊倏地眼神犀利,语气冷硬,仿佛一头被入侵领地的雄狮。
林处长不由自主地打了寒颤,憋着一肚子火告辞了。
等他一走,伊宸景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这次打发他,下次他再来呢?”
殷深翊摇头:“他不会再来。”
“为什么?”伊宸景问。
“他的上级会让他打消念头。”殷深翊垂眼,闲适地靠在沙发上,“这个姓林的不是第一个打旅游主意的人,三爷爷还在时,接触过五六位领导,他们都想开发青岙山,却每次都出现玄乎的怪事,老一辈领导对这些讳莫如深,只有像林处长这样急功近切的人,才会铤而走险。等他向上级报告后,这事便会不了了之。”
伊宸景心底滑过一丝困惑。他在青岙山建大日山庄,也算动了一土一木,可完全没有遇到怪事,而且青岙山上的灵穴,表明这里曾出现过修士,但灵气消散后,修士早不知所踪。
“殷三爷的手札里都记载了些什么?”孟和好奇地问,“玄乎的怪事是怎样玄乎呢?”
殷深翊扬眉笑道:“你有兴趣的话自己到书房的第二个书架第五排找找,上面有历代守山人的手札。”
“啊?真的?”孟和惊讶。
“大部份记载的是生活日常,只有殷三爷的手札里记载了别的事。”殷深翊看了眼手机上时间,“中午了,我们回山庄吃饭,还是在这里对付一口?”
孟和皱眉:“别墅里没有食材了,上次留给殷总的菜被用了一部份,剩下的都不新鲜被我丢垃圾筒了。”
“那就回山上吧。”殷深翊道。
“但是……爬山要两三个小时。”孟和幽幽地说。
“我带了方姨做的鸡蛋饼。”伊宸景在宽大的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饭盒。
“伊先生的袖兜……真像小叮当的百宝袋。”孟和啧啧称奇。
伊宸景面无表情地甩甩袖袍。“只能装些小东西,多了累赘。”
小叮当是谁他不知道,他能从袖子里拿出各种东西,不过是借袍袖掩饰从储物戒里取东西而已。
“那先吃了鸡蛋饼,再爬山。”殷深翊道。
方姨的鸡蛋饼料很足,味道香浓,配着热茶每人吃了两个,回到山庄已是傍晚,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林处长回去请示领导,果然没了下文。
殷深翊开始着手建新的大日山庄了。伊宸景带他在山上转了两三天,选中山腰下面的一处七折瀑,瀑布冲下后形成一个深潭,深潭接连一条小溪,水源充沛,此外这里有一块平整的空地,空地上长了几棵榕树,虽然没有山上那棵成了精的大榕树震撼人,但也颇具气势。
巩坤回浦海市没几天,接到孟和的电话,二话不说,把酒吧的事交给副总经理陈靖,又跑去青岙山了。
陈靖这个月很忙,巩坤一离开,所有事都需要他处理。最近酒吧里有人来闹事,借酒疯吵、打人、调戏来喝酒的小姐姐,他都有惊无险的处理了。
一次两次或许没什么,连着四五次,他就警觉了。
这是有人盯上夜猫酒吧了!
陈靖突然兴奋了。
夜猫酒吧在浦海市有十几年了,最早属于方家,现在在殷家大少爷名下,方家殷家都不好惹,所以从来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如今倒好,竟然有人不怕死地上门挑衅,他的好奇心蠢蠢欲动,想知道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调查了下闹事的人,发现他们大部份是无业游民,刚来浦海市没多久,找不到工作就来酒吧借酒消愁。似乎很寻常,但就是太寻常反而惹人怀疑。
由于陈靖的小心谨慎,还真被他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陈总,你让我盯着的那几个无业游民,经常去魅色酒吧,他们认识,喝酒泡妹子还下过药。”酒保唐二说。
陈靖啧了一声:“魅色酒吧?那不是殷四少家开的酒吧吗?”
唐二搔了下头。“难道是殷四少特意派人来搞黄我们?”
不对啊,都是殷家少爷,为什么要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夜猫酒吧属于殷大少,殷大少是殷家继承人呢,殷四少搞殷大少的产业,有什么好处?
“行了,这事我心里有数,你先去干活。”陈靖靠在巴台上,给自己倒了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