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原本安然睡在夏寻身边的大黄忽然睁开双眼,焦躁地围着夏寻踱步,颇有些不知所措。
夏寻的脸色苍白,额头上不断有冷汗渗出,又沿着他的鬓角滑落,大黄用脑袋拱了拱夏寻的脖子,无声地安慰。夏寻等身体的疼痛平息了一些后,伸手抱了抱大黄的大脑袋以示安抚。
夏寻身上的疼痛还没有完全消弭,天色就突然暗了下来,大黄朝着天空吼了一声,突然叼起夏寻的衣服想把他甩到自己背上。夏寻被疼得七晕八素,但还是察觉到了大黄的意图,慌忙阻止了他,然后慢腾腾地起身,用尽全力扑到了大黄的背上。
大黄这才松了口气,驼着夏寻朝中央的巨石走去,巨石的一个角落处有一个微微的凹陷,刚好足够大黄和夏寻躲雨。这段时间每到入夜他们就会睡在这里,因此夏寻在地下垫了些干草之类的东西,虽然简陋,但也比直接睡在地上舒服一些。
洞外电闪雷鸣,夏寻身上的疼痛稍稍缓解了一点,就看见原本漆黑一片的山洞被时而打下来的惊雷照得恍若白昼,这是夏寻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场雨。
夏寻撑起半边身子,想伸手去接一点雨水,手却被大黄轻轻地拍开,大黄警告地低吼了一声,夏寻不解,直到月半的声音响起才回过神来。
这个世界的雨含有极强的腐蚀物质,在这里生活的生物早已习惯,但对于他这种外来生物来说却是致命的。夏寻听话地向里缩了缩,一滴水珠落下,不慎溅到了夏寻的裤子上,当即灼烧出了一个大洞。夏寻心有余悸地抱紧大黄,在他耳边轻声道谢。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夏寻的不适也和这场雨一样,很快就消弭于无形。月半对他的身体很有兴趣,当即调取了他的身体数据窝在他的大脑深处研究了起来,任夏寻怎么呼喊也不理会。大黄则像一个守卫者,嗜睡的他每天都强撑着睡意看顾夏寻,夏寻很感动,但也有些心疼。
夏寻和大黄就这样在天坑里呆了足足一个月,在夏寻的肠胃习惯了每日的生食,在他以为以后的日子也将继续这样度过时,转机来了。
夜晚的天坑有些阴冷,即使有大黄为他挡风,夏寻也时常在半夜被冻醒。今天他也如同往常一样被冻醒,迷糊地揉了揉眼睛,身体不自觉地向大黄又靠近了一点,终于感受到暖意才想要像往常一样睡去,可双眼刚合上又蓦地睁开,今晚似乎有些不对劲。
大黄也察觉到了夏寻已经清醒,身体瞬间紧绷,将他护在身后。夏寻透过缝隙看到天上撒下的紫色光晕,一怔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天的月光竟然是紫色的。
天坑里突然起风,微风带来了不属于这里的声音,像是温柔的低声絮语又像是空灵的梵音。
“这是什么?”这一切已经超过了夏寻的认知,他在脑海中不断呼唤,终于将小宅男月半叫了出来。
“这是古老的仪式,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见了。”夏寻只觉得头皮发麻,不客气地打断月半的感慨道:“重点!”
月半委屈地撇了撇嘴,答道:“这是这个星球特有的祭典,当两个月亮交汇的时候,就会出现紫月的奇特景象。这是采摘光苔的最佳时机,应该是有人下来采光苔了。”
夏寻双眼一亮,有人来,那不就意味他可以出去了!
月半察觉到了他的渴望,点头道:“同意宿主离开,这里的食材真是乏善可陈,完全不能发挥我的作用!”
夏寻这时候哪还有精力管月半的自恋,轻轻拽了拽大黄脖子上的毛发,就算知道对方听不懂,还是忍不住分享道:“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夏寻想要出去,大黄像是明白了,犹豫了片刻后起身让开,露出了被他挡住的出口。夏寻蹑手蹑脚地离开,大黄自始至终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边。
随风而来的梵唱终于停了下来,夏寻仰头望着几乎遮蔽了整个出口的紫色月亮,心里是说不出的震撼。不等夏寻继续欣赏这壮丽的景色,紫色月亮的边上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等那个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夏寻才看清,这身影竟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人类,唯一怪异的大概就是他的背后竟长出了一对翅膀。
那身影压根没有发现夏寻的窥探,停在了巨石的最高处,随后他身后的翅膀也离开了他的身体,蓦然高飞。夏寻这才看清,那翅膀应该是老鹰之类的飞禽,怪不得那身影能下到天坑里来。
夏寻见那人站在巨石上没有动作,正想大声呼喊,就见他突然动了起来。那身影穿了一身白纱似的衣服,在微风中微微扬起,紫色的月亮已经遮蔽了整个坑口,仿佛是为那人特设的舞台。
第四章
那人有着一头过膝的长发,头戴用纯白花朵编织的花冠。夏寻微微眯起眼,觉得自己的视力似乎变好了一点,虽然仍旧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却看清了他的动作。
夏寻和大黄犹如观众,看着那人在诡异的紫色月光下翩翩起舞,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圣洁之感。
“这人是在干嘛?”夏寻在脑海中问道。
月半撇嘴道:“这是祭祀之舞,跳完了他就会下来。”月半显然对这些繁复的仪式没有兴趣,说完就安静地呆在夏寻的脑海深处,不知道继续鼓捣些什么。
飘渺的梵音再次响起,夏寻见那人原本舒缓的动作逐渐夹杂着几分急迫,最终又随着梵音落幕。那人捧起一个水盆之类的东西,赤足走到巨石的边缘,然后转身背朝着夏寻所在方向。
夏寻正在疑惑对方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时,便见那人身体向后倾倒,竟任由自己的身体从巨石上坠落。这个高度掉下来不死也会瘫痪,夏寻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动容的神色,双腿发力正准备向那人摔落的地方奔去,大黄却阻止了他。
“不用担心。”月半补充道:“他带了装备下来。”
夏寻一怔,随即看到了科幻的一幕,在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时,那人的背后喷射出了一道气流,让他平稳地落下。
“你好。”夏寻见他半天没有动静,小心翼翼地上前说道。那人紧闭着双眸没有回应,这也让夏寻看清了对方的容貌,那人的五官长得极为精致,有些雌雄莫辨,但看他一米八的骨架身型应该是个男人。
那人蓦地睁开双眼,他怀抱着水盆一步一步走近,夏寻能看清水盆上缠绕的花纹以及陌生的图腾,紫色月光让他美艳的相貌多了几分诡异。他有着长而卷翘的睫毛,琉璃色的双眸紧盯着夏寻,随即张开朱色的唇瓣惊呼道:“你是谁!为什么在圣地!”
夏寻还来不及惊讶自己为什么能听懂对方的语言,慌忙道:“我叫夏寻,这是大黄,我们……因为一些意外到了这里。”夏寻赶忙解释,无奈他的皮相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高冷,那人虽然心中怀疑,但在夏寻的直视下竟有种忍不住臣服的错觉。
“这是我族的圣地,旁人不能进来,我会带你们离开,但你们必须接受我族的审判。”那人似乎极讨厌被夏寻压制的感觉,言语中满是不客气,夏寻即使再迟钝也发现了对方所表现出来的矜傲,见到同类的喜悦一下子淡去,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人。
那人戒备地看了夏寻一眼,问道:“你们是契约者?”夏寻皱眉,他对契约者这个名词所包含的意思并不了解,好在月半及时为他解惑:“契约者就是关系很好,订立了契约关系的兄弟。”虽然说和一头狮子订立了契约很奇怪,但夏寻还是点了点头,大黄已经被他归类到最信任的亲人那一栏里了。
那人闻言,眼中的戒备不变,甚至闪过了一丝敌意,不再理会夏寻,而是吹响了挂在胸口的骨哨。
“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们。”那人说完便站在一旁,像是怕他们逃跑似的一直紧盯着一人一狮。夏寻不满对方像看犯人似的盯着他们,但他的性格注定了他只会在这种时刻保持沉默,维持着高冷的表相。
很快,就有两只飞禽听到骨哨声落下,当初带那人下来的也应该是这种大鸟。夏寻并不认识这种鸟,更何况这种鸟的鸟身足足有他的两倍大,一看就不是属于地球的生物。
“不要怕。”夏寻下意识地安抚大黄,见大黄没有抗拒才松了口气,那人见他们迟迟没有动作,催促道:“他们会带你们出去见族老,不要耍什么花样。”
那人话音刚落,两只大鸟就伸出爪子,带着他们离开了天坑。双脚渐渐离开地面,夏寻却在心中暗暗庆幸,庆幸自己不恐高。
大鸟扑扇着翅膀飞到半空中,夏寻睁大眼睛不愿错过沿途的风景。在脱离天坑的一瞬,他才看清巨大的洞口围着一圈人,他们与刚才那人有着相同的穿着,一身纯洁的白纱,头上戴着各色花朵编织的花冠。
两只大鸟对突然出现在天坑里的夏寻和大黄并不友好,略显粗鲁地将人摔在了地面上,大黄一被放下来就跑到夏寻的身侧,露出戒备的姿态。
围在周围的众人惊讶地望着夏寻和大黄,却没有上前一步的打算。
直到片刻后人群才如摩西分海般让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走到夏寻的面前。他微微眯起眸子,问道:“一只未成年的雌兽和一只亚成年的雄兽,你们怎么会出现在我族的圣地?”夏寻没有马上回答,事实上那老者所说的话分开成字的意思他都清楚,但合在一起的却不太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选择面无表情地回视,力求在气势上不输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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