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修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温道长不知道?”
温莲玉为了尽快抵达雪落山,走的都是山路,鲜少从城镇穿过,是以这半年来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大多不知。
那修士见他一脸茫然,好心的解释道:“这里有只道行颇深的雪狐妖,为祸人间。雪国国王向神族求助,神族发下诏令,命天下有能之士除妖,还雪国百姓一个安宁。”
“雪狐妖?是哪个部落的?”
温莲玉这么一问,倒叫那修士迷茫了。
“什么哪个部落,这整个雪落山,就只有一只雪狐妖了。”
他见温莲玉眼中尽是惊疑,又好心的替他解惑。
“温道长不知,魔族欧阳青进驻雪国,建魔域。他们在冰湖修建炼器房,炼器房流出的黑气污染了冰湖水。居住在下游的雪狐妖族喝了受污染的冰湖水,患了很严重的病。他们得不到救治,身体愈发虚弱。”
“实在走投无路之时,雪狐妖试图潜入雪国盗药,被军士发现,起了争端,逃窜时误伤了雪国百姓。北溟洋以此为借口,下令雪国军队攻打雪狐妖族,雪狐妖族无力抵抗,阖族被屠。”
“却不想落了一只闭关修炼的雪狐妖,那狐妖出关之后,发现同族雪狐妖的尸体全被扔在冰湖北岸的深坑中,魂魄被囚禁,日日饱受折磨。大怒之下,闯了雪国王宫,险些杀死北溟洋。未曾得手,又在仙乐都城大街肆意屠杀无辜百姓。北溟洋万分惶恐之下,这才求助于神族。”
温莲玉只觉浑身如临冰窖。
“北溟洋发动战争,致使雪狐妖族阖族被屠,难道神族对此坐视不理,竟反过来要去除妖?这是何道理?!”
修士说道:“北溟洋与狐妖一族的争斗由来已久,况且此次是雪狐妖族涌入雪国王城,盗药在先,伤人在后。雪国举兵,也算师出有名。”
“师出有名?那魔族污染冰湖水又怎么算?”温莲玉气极。
修士道:“北溟洋声称自己与欧阳青达成共识,欧阳青助雪国强盛,雪国则提供住所给魔族。既是双方你情我愿,神族也不能干预太多。”
关于神魔两界之事,温莲玉早有耳闻。虽然魔尊千年前就被镇压,但魔族势力仍不容小觑。
神魔两界大小战役打了不知多少,至今也难分胜负。是以,在魔尊被镇压后,魔族率先退步,请求和解。
六界和平共处,也是众望所归。只要魔族安分守己,神族也不愿做的太过。对于很多事,多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此间事却是不同。不管前因如何,雪狐妖伤害无辜百姓是既定事实。神族只看结果。
所以,那只幸免的雪狐妖,就成了神族打击的对象。
温莲玉从未觉得通往雪落山深处的路是如此难行,他的脚步亦是如此沉重。
只是再远的路,也终有走到尽头的一日。
他想象过无数次与闻人雪落重逢的场景,却独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他们隔着一条泛着黑气的冰湖水。
岸这边是虎视眈眈的修士还有他,岸那边是被悲伤浸透骨髓形单影只的——闻人雪落。
☆、寒月弓
闻人雪落眯起眸子,看着湖对岸那些义愤填膺的修士,还有修士中间站着的那个单薄的身影,嗤笑一声。
“道长也是来斩妖的?”
温莲玉与他四目相对,猛然发现,过去那双湛蓝清澈的眸子,此刻已是猩红之色。他已被魔障迷了心智。
“还废话什么,天寒地冻的,咱们速速除了这妖,也好早早回仙乐都,问北溟洋拿赏金啊。说不准运气好,还能被哪个仙家看上,收为入室弟子呢。”
这些人中不乏散修,听那人之言,纷纷响应。还不待温莲玉说话,便已跃过冰湖,奔着闻人雪落去了。
闻人雪落唇角泛起冰冷笑意,只见他掌心凭空化出三根冰箭,修长的手指拈弓搭箭,三根冰箭应声而出,带着破空之势,坚不可摧。
“寒月弓!闻人雪落,你竟盗窃神族之物,简直罪无可恕!”
闻人雪落冷笑:“盗?这寒月弓自天而降,落到我闻人部族,便是天意。我们闻人部族供奉寒月弓千年之久,若当真为神族之物,为何无人来取?”
“强词夺理!”
修士们修为不低,各显神通,齐齐攻向闻人雪落。便见闻人雪落以掌力卷起千堆雪,低喝一声:“雪舞!”
雪花瞬间转为片片利刃,伴着呼啸的北风袭来。
温莲玉就站在那里,任凭利刃刮在身上。
遥想初见闻人雪落时,他乖巧的讨好似的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自己的掌心。
他眨巴着纯澈的蓝色眼睛对他说:“道长,要保护好我呀。”
那时单纯的小狐狸早已不复存在,族人被屠,他该是怎样的悲伤。神族不作为,他又是何等绝望。
“小狐狸,道长说过会保护你,决不食言。”
温莲玉纵身跃起,跃过这冰湖,越过那些修士,来到闻人雪落眼前。然而此时的闻人雪落早已杀红了眼,失去意识。
他只知道,他要杀光所有人,为他雪狐一族报仇。
茫茫天地间,一个接一个的修士倒下,鲜血浸透了雪地,凛冽的寒风中尽是血腥之气。从天明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明。直到第三天的傍晚。
残阳的余晖笼罩着这片雪原,洁白的云层晕染着淡淡的红色光晕,风乍起,云层随着风肆意变换。不过多时,厚重的云层吞没了残阳,这片天地愈发昏暗。
云层越来越低,直到沉闷到不行,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落下。
闻人雪落已被鲜血染透的雪白狐裘迎着寒风猎猎作响。他淡漠的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修士们,冷冷道:“接下来,就是魔族那些家伙了。想要侵占我狐族领地,那就拿命来偿吧。”
“不要,不要去……”
温莲玉虚弱的声音刚一出口就被风雪掩埋,他用尽浑身力气,都没能碰到闻人雪落的衣角。
他已累极。
混战中,自己已不知道替他挡了多少暗里的偷袭,可那人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哪怕是一个责备的眼神都没有。
“我从未想过要伤你,我只想送你一个惊喜啊……”
温莲玉耗尽最后一滴心血,却只凝结出一颗豆粒儿大小的雪莲种子……
————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便不知了。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魔族的入侵,显然是没有成功的。”温良玉的语气里尽是沧桑之色。
“呵,神族永远都是这幅德行,没事儿的时候惯会颐指气使,真出了事儿,一个个躲的比耗子都快。”众人听的聚精会神,根本没注意白重九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戈戈,神族那些家伙都是无耻之徒,咱们不要理。”他看着白楚戈,十分认真的说道。
白楚戈僵硬的点了点头。他才刚适应那个小天使,眼下这人,又不知是个什么性子。不过他倒是和玉灵一样,似乎对神族那帮家伙有着天然的厌恶和不屑。
白重九略带忧郁的眼神瞟了白楚戈一眼:“戈戈,我是重九。九九重阳的重,九九重阳的九。”
说完,掏出手机,在白楚戈一脸懵逼的时候咔擦拍了一张合照。然后迅速发布朋友圈,配文:打卡,和戈戈在一起的第三天。
白楚戈:…………………..
“所以,你现在为什么会有小天使的记忆?”
白重九茫然的摇摇头:“谁是小天使?”
“我看是小天使秀恩爱的执念太强了吧,所以这一魄会惯性的发自拍秀恩爱。”吴琅终于能插上话了。
白楚戈也只得接受这个事实,打量了这个新来的一魄一会儿,瞧他自顾把玩手机,便也不做理会。转头又问温良玉。
“你是什么时候记起前世的事情的?”
白楚戈记得那日从东离府出来,他问过温良玉,可那时的他明显是不知道自己就是温莲玉的。
“说来也巧,就在你们从东离府回来那天夜里,我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醒来后,我就什么都记得了。”
“我记起前世,我死了之后,残魂附在那颗雪莲种子上,但却没有意识,寂寂无声的躺在雪地里。不知过了多久,雪落山发生了一次不大的雪崩。我随着这次震动,滚落到了另一处地方。”
“又不知过了多久,很久没有人经过的地方,突然来了一个云游小道士。也许是缘分使然,他无意中捡到了我,兴致冲冲的将我带回观里。”
“可巧,这小道士正是莲花观的弟子。他将我种入莲花池,日日悉心呵护,日日掰着手指头盼着我赶紧开花。”
“可注定要让他失望了,直到这小道士驾鹤西游,我依旧还是老样子。小道士故去后,整个莲花观便再也没有人记得我了。”
“直到千年后,莲花观里的莲花池忽然盛开了一朵硕大雪莲花,观内道士皆惊诧不已。”
“这时有个小道士惊道,传闻曾有一位师祖在极北之地捡了一颗雪莲种子,可守了一辈子,都未见那雪莲开花。你们说这颗雪莲花,会不会就是师祖带回来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