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修笑道:“你想离开雪国?”
北溟滺扁扁嘴:“师父是游医,不可能随我留在雪国的。我既拜了您为师,自然师父去哪儿,徒儿就跟着去哪儿咯。”
颜修无奈笑笑。是这小子想去外头瞧瞧热闹,还偏拿自己作筏子。也罢,谁叫是自己的徒弟呢。
北溟沉听闻此意,面上略显不快,不过想到小儿子的病情,也只得由他去了。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万务保重身体,一年后,定要平安归来。
北溟滺哼哼着应了,一经离开雪国范围,天高任鸟飞,自在的不得了。
“……哇,师父师父,这是什么啊,鱼也长脚的么?”
颜修:“那是大鲵。”
“……哇,师父师父,这又是什么啊,酸酸甜甜的,好好吃!”
颜修:“那是红枣儿,雪国没有的。”
“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从踏出雪国国境后,颜修便片刻不得清净。
这小王子可以一刻不停的说说说,下了禁言咒,他就给你写字条。颜修非常后悔,为何那般手欠,偏要去揭那张皇榜。
然而看到小王子安静的睡颜,想着若非遇到自己,恐怕当夜,这小王子就驾鹤西去了。
他揉了揉北溟滺柔软的毛发,不自觉的轻笑出声。
……
“……北溟滺,你扎到我的神庭穴了!”颜修咬牙切齿,片刻轰然倒地。
北溟滺惊慌失措,拿着银针无从下手:“师父诶!您可不能扔下徒儿啊!”
说着,那银针也不知又扎到了哪处穴位,颜修抽搐了一下,口吐白沫。
“师父,对不起,我我我,我又扎错了……”
颜修两眼一翻:“逆徒,逆徒啊!”
由于医术不精,北溟滺被罚抄医术,小王子委屈巴巴,一边儿抹眼泪,一边儿拿眼瞧瞧冷着一张脸的师父,再低头看看自己已经有些红肿的手腕,哇的一声,眼泪汹涌夺眶而出。
“师父不疼徒儿了!”
颜修:“…………………”
师徒二人走过千山万水,翻过崇山峻岭。不知不觉的,已过了许多年头。
北溟滺托着下巴蔫蔫的坐在石头上,头一次没有被徒儿骚扰,难得清静的颜修,突然有几分不适应。
“……滺滺,怎么无精打采的。”
北溟滺叹了口气:“还不是父王,他叫我回国与西蜀国的公主完婚。”
颜修道:“你长大了,是该考虑成家立业了。我们出来许多年,你也该回家了。”
北溟滺摇摇头:“我已经回复父王了,说,我找到喜欢的人了,并且已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待拜访过那人的亲友之后,自然会带他一起回国。”
颜修眉头微蹙:“你何时有了喜欢的人,为师如何不知?”
北溟滺闷闷道:“我早就有喜欢的人啦,是师父从来不关注我而已。”
颜修默了半响,低头侍弄着他的药杵,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谁?”
北溟滺拿眼瞧着颜修,心一横,大声道:“是师父你啊!”
颜修手里的药杵应声落地,摔的粉碎。
他眼底闪过一抹慌乱,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风轻云淡:“胡扯!”
北溟滺话已出口,断无反悔的机会,他从石头上一跃而下,在颜修跟前站定。
彼时已经和颜修差不多高的北溟滺,一字一句坚定道:“我,喜欢,师父!”
颜修怔怔的看着眼前少年,半响,他垂下眸子:“我们只是师徒。该教给你的,为师都教了。为师还有些私事要办,我们就此分开吧。”
“师父!”
颜修甩开北溟滺的手,踉跄着回了屋子。这时,一只青鸟落在屋檐下,是东离楚戈养的青鸟,他回信了。
颜修本想带北溟滺去黎阳王城见见东离楚戈,只是信函已发出多日却未曾收到答复。眼下轩辕帝瑶河战役虽大获全胜,正在返回王城的途中。但轩辕帝本人却受了重伤,他很担心这个时候,朝中有人借故发难。
便带着北溟滺来到黎阳王城附近的镇子落脚,一旦发现朝中有变,也好及时赶到,保证东离楚戈的安危。
没想到刚到镇上,便收到了回信,那信仓促凌乱,只叫颜修速速拦截轩辕帝车驾,万勿回宫。
“果然是出事儿了。”颜修神色复杂,只留了张字条给北溟滺,便匆匆离开了。
————
“我第二日醒来不见师父,只有师父留给我的字条,叫我先行回雪国去。我知道师父最近几日一直心绪不宁,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师父拒绝我,是不想连累我。”
“师父说他有位好友住在黎阳王城,我猜测师父此来定是为了那位好友,便启程往黎阳王城去。”
说到此处,北溟滺眼中难掩恐惧和惊骇。
“我尚未抵达王城城门,大地忽然剧烈震颤,天地变色,日月颠倒,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猩红血色。我不知道王城发生了什么事儿,只在人群里疯狂的寻找师父的踪迹。”
“好在我很幸运,就在距离王宫不远的地方,我看到了一身血污的师父,他身后还有大批追兵,情急之下,我祭出地行符,在摇晃的大地中,带着师父艰难逃生。”
白楚戈皱起眉头:“……王城之变,应该是元顺二十年,轩辕帝与东离楚戈双双离世的那天。那天的黎阳王宫,究竟发生了什么?”
☆、九转玉葫芦
“王宫发生了什么,我无从得知,师父也并未提及太多。”
“那时,师父受了很重的伤,黎阳王城的人四处张榜,布下悬赏令要捉拿师父。我只好带着师父回雪国去。”
“雪国乃北方小国,地处偏僻,且雪国常年积雪不化,极为严寒。中原国家鲜少与雪国往来。是以,黎阳王城张贴的悬赏令到不了雪国。而且,黎阳王宫的巨变,使得许多山脉崩塌,地形改变,唯有极北之地没有遭到波及,那里十分安全。”
“我们一路隐姓埋名,等回到雪国时,父王已经驾崩,王兄登基为王,雪国,也再不是从前的雪国了……”
————
北溟滺一路走来,只见仙乐都城的街道不再纯洁,城墙染上灰败,冰湖水被污染,美丽的冰凌花已近乎枯萎,雪国的子民也不再如往日那般精神抖擞。他们每个人都穿金戴银,望着手里大把的金锭子傻笑,面带黑气却不自知。
雪国的王宫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清澈的水晶冰宫被改造的金碧辉煌,连地面都是用金子铺成的。北溟滺的兄长,如今的雪国国王北溟洋,正端坐在纯金打造的王座上,身上穿着金线绣成的王袍,金光闪闪,晃的人眼睛生疼。
王座下首坐着一位黑袍人,兜帽遮住了他的脸,叫人看不清容貌。
“王弟回来啦,快快快,王兄给你介绍,这位是大启国来的欧阳青先生,也是我雪国现任的国师,欧阳青先生确有真才实干,可壮大我雪国呀!”北溟洋激动道。
北溟滺听闻是大启国的人,心中暗自生了警惕。
“王兄,外面是怎么回事儿,为何冰湖水被污染了?冰湖岸边那两座黑房子又是什么?”
北溟洋显然没想到王弟一回来,就质问他这些。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休要胡言,什么黑房子,那是欧阳先生送给咱们雪国的大礼。都是有这两座房子,咱们雪国才能在边陲小国中脱颖而出。”
“瞧瞧,我们的宫殿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冷冰冰了,这满宫殿的黄金,数不尽的珠宝,我们雪国很快就会强大起来,四周小国很快就会向我们臣服……”
“够了,王兄,你告诉我,那黑房子,究竟是做什么的!你可知,那黑房子里的黑气源源不断的流向冰湖水,冰湖水就快干涸了!”
“……是炼器房。”一直静坐在一旁的欧阳青突然开口。“专门锻造法器的场所,有了这些法器,雪国将会无比的强大。”
北溟洋抚掌大笑:“是啊,王弟有所不知,与咱们雪国在边境纠缠了几十年的雪狐一族,已经被灭族了,多亏了欧阳先生的这些法器啊。”
北溟滺心如刀绞,他王兄何时变的这般贪婪无知了!
“王兄可知,冰湖水是咱们雪国的命脉,没有了冰湖水,咱们雪国的子民将不再健康,没有了健康,就算家家户户都守着一座金山,那又有何用!”
“王弟!除了法器,欧阳先生还会教咱们炼丹药,有了丹药,咱们自然会有健康的体魄。”
北溟滺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愤恨的瞪了一眼欧阳青,转身拂袖而去。
颜修的伤势未愈,眼下只能窝在房中休养。外面发生的事儿,从内监口中,也能窥知一二,不免有些担忧。
黎阳王宫事发突然,他也没有想到,他才刚刚收到东离楚戈的信函准备启程去拦截轩辕帝,不料那时,轩辕帝已经逼近王城了!
他拦截不下,只得随轩辕帝一同进宫。他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突然发生了一场惊变。
黎阳王宫被许多修士围剿,甚至不乏神族仙族之人。虽然他们伪装的很好,但道法不会骗人。那一战血雨腥风,东离楚戈身死,轩辕帝散了三魂七魄,自己也勉强得以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