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鸟一头钻进祁无过的衣服,随后从里面揪出了一团球状的黑雾。
黑雾之中,有朦胧的五官和四肢,正是一只未成形的婴灵。
祁无过撩开床幔,下床。
整个房间,都变成了幽绿的光泽。
在床前,站着一个女人。或者说,站着一个女鬼。
女鬼的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嫁衣,然而却并非是在剧情梗概里见过少奶奶,而是前天晚上死亡的慧姨太。
慧姨太看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呆滞。
她开口,说道:“那是你的孩子。”
“……”祁无过说道,“你别闹,我还不想喜当爹,您还是赶紧把他带走吧。”
祁无过手一动,那只黑鸟就拎着那团看不清面目的黑雾飞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慧姨太木然的脸上瞬间便露出些恐惧的神情来。
慧姨太连连后退,似乎黑鸟抓在爪子上的不是她未成形的孩子,而是索命恶鬼。
祁无过见这状况,倒觉得事情似乎另有隐情。慧姨太才死不久,只能算是一个处于混沌状态的怨魂而已。
这种怨魂,某种程度上还保持着刚死不久时的状态。她会怨恨她死前怨恨的人,也会害怕死前害怕的东西。
如果慧姨太对这婴灵十分恐惧,那代表着在她活着的时候,就在害怕它。
只是,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地步。
祁无过上前一步,准备把慧姨太给留下来。
这种状态下的怨魂,虽然不能交流,但那是对于普通人来说。鬼差还是有办法从怨魂那里知道想要的信息。
只是,慧姨太似乎完全被恐惧支配着,她如同一只被拉扯地风筝一般,急速向后退去,很快就穿过门消失了。
祁无过下床,直接就追了出去。
他打开房门,恰好看到慧姨太从院子中急速略过,很快又穿过院门消失。
祁无过继续向前追了过去,他推开院子门之后,却是微微一愣。
院子的门打开之后,并不是想像中的长廊。
在这扇门的后面,是一个房间。
屋内摆设很是熟悉,却不是祁无过晚上入睡之前待着的地方。
这是慧姨太的房间。
祁无过把门关上,回头一看。
身后的院子,已经变成慧姨太的院子。
院子中,有一口井,一棵树。
白天的时候,这里是没有井,也没有树的。
出现这口井之后,整个院子就变得和剧情梗概中一模一样了。
树是槐树,有些年头了。密密麻麻的气根从槐树的树枝上垂落到地面,远远望去,竟是有些类似女子的一头秀发。
啧,大凶之地。
祁无过摇了摇头,槐树本就极阴,树下还有井,在风水上来说简直是大忌。此处简直就是天然的炼鬼之地,汇聚八方阴气,在这井里轻生,要不了几年,就能成为危害一方地厉鬼。
当然,对于祁无过来说,这算不得什么不可涉足的禁忌之地,不就是容易汇聚阴气吸引厉鬼罢了。
他径直走了过去,随后直接看向井里。
井里有水,清亮透彻,映出天上的弯弯的一弯新月。
祁无过却是挑了挑眉,井旁边那棵槐树明明把天空挡得严严实实的,又哪里能倒映出天空和新月来。
果然,不过片刻之后,那弯新月就这么晃动着,晃动着。
颜色越来越深,慢慢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
祁无过才发现不对,就直接向后退了数步,他灵魂不怕这些东西,身体还是和普通人一样脆弱地。
如非必要,他可不想弄伤自己,这具身体用起来还挺顺手的,再投胎程序也麻烦,尽量避免为好。
祁无过才退回去几步,井中喷涌出鲜红的液体来,如同喷泉一般。
血液瞬间淹没了整个院子。血液流到的地方,一切东西都被腐蚀了,那口井,那棵树,还有院子里的青石地板。
如果当时祁无过没有退得及时,他铁定会被血液喷得全身都是,按照这腐蚀的速度来说,不过几分钟,他就会变成一具骨架,再之后便完全消融在血液之中。
他退回台阶上,转身走进了房间里面。
血液停留在台阶之下,没有再涌上来。
整个院子,变成一口血色的池塘。
祁无过关上门,把那一院子的血液隔离开来。
房间里一切如初,如同祁无过白天去时那样。
只是,那件嫁衣却没有像白天那样待在衣柜里,而是静静地挂在了架子床上。
第195章 我不美吗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风。
那嫁衣挂在架子床上,却在轻轻地摆动着。嫁衣并不是单薄地挂在那里,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
可是衣服里面明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房间里有光,昏黄的灯光,不知从哪个方向照了过来。
祁无过低头,看到嫁衣落在地面上的影子。
他眉头微微一挑,倒是明白那嫁衣为何会轻轻摆动着。地上的影子,和挂在架子床上的嫁衣有些不同。
地上衣服的影子下方,伸出一双脚来,衣服上面有一根绳子挂在衣领。准确来说,应该是挂在脖子上,只是那人的脖子似乎已经折断了,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影子便只有一双脚了。
那双脚在抽搐着,踢动着,这才把衣服带得微微摆动起来。
祁无过看了片刻,说道:“您是几姨太?”
之前的信息中,祁无过可以得知在段戾前面的八个姨太太都是自尽身亡。
慧姨太是死在他们玩家面前的,她是咬舌而死,自然不会是眼前这个上吊身亡的女鬼。
祁无过等了片刻,见这影子的主人似乎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便转身想开门看看院子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没想到,他才一转身,身后就传来低泣声。
“你……为……什么……要……走……”
祁无过并没准备转身去安抚这只女鬼,只是他才一抬脚,就觉得脚踝一紧。
真是有些难缠。
他叹了口气,低头看了过去。是人,就有影子,祁无过也不例外。
即便是房间的光线诡异,祁无过脚下也是有影子的。
起初的时候,影子是很正常的影子。只是现在却不知何时伸出来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那手十指纤纤,皮肤白皙,手腕上还带着一个玉镯子,看上去仿佛完美的艺术品。
手的主人,明显是不想让祁无过离开。
祁无过转身,看向床铺的方向。
架子床上的嫁衣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披嫁衣,盖着红盖头坐在床边的鬼。
她侧身而坐,姿势很是优雅。
或许是感受到祁无过的视线,她开口了,声音幽幽的。
“你又要离开?为什么?我不美吗?”
祁无过这时,已经把女鬼的身形完全收入眼底,他越看脸色越僵硬,随后捂住脸,肩膀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在憋笑。
虽说坐在床边的这人,面容被红盖头所遮掩,但祁无过是搞艺术的人,对于人体结构极为了解。
更何况,他和段戾之间关系非常亲近,对于段戾的骨骼肌肉他闭上眼睛都能描绘出来。
即便是穿着嫁衣,他也能从身形判断出来这人的身份。眼前这人,是段戾。
或者说,是厉鬼制造出来的幻觉,用了段戾的外形。
这厉鬼大概是按照游戏设定来制造的幻觉,祁无过现在的新欢是九姨太,出现在此地的便是九姨太的形象。
问题是,段戾那个人是一副纯然的男性长相,轮廓深眉眼间还带着很重的锋利之气。这种形象穿上一席红嫁衣,嘤嘤哭着问自己美不美。
整个场景完全没有任何的恐怖效果,只会让祁无过觉得啼笑皆非。
他很努力地忍着笑意,那边的九姨太却是哭得更加哀切起来。
听到这绵延不绝的哀怨哭声,祁无过唯一的想法就是,还好这女鬼没有用段戾的声音,不然他恐怕是有一段时间没办法看段戾的脸了。
或许是祁无过的悄然无声让女鬼失去了耐性,她抬手,说了一句:“你不过来看看我吗?”
祁无过摇头,说道:“不了不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
女鬼抬手,直接揭开了红盖头。
“……”
祁无过着实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辣眼睛,他眼神微微下移,落到对面那女鬼的裙角处。
女鬼说道:“呵,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了?”
祁无过是真不想再车轱辘下去了,也不想看这个鬼顶着段戾的脸穿嫁衣。他皱着眉头,说了一句:“你是哪位?”
他本来想问的是,这是哪位姨太太。
只是这问话,似乎激怒了对方。
女鬼脸上的五官,开始剧烈地扭曲起来。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如同被丢进了搅拌机里一般,粗暴地被混合在一起。
她的身形也慢慢变矮,变得瘦弱起来,最后完全变成了女子地身形。
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也不知这个姨太太,是如何悲惨死去,才会变成鬼之后也是这么凄惨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