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我这个人做事一向比较有长□□,莫小可只坚持了两个月就懒得再去探望小孩子们了,反倒是我每周风雨无阻会抽出半天时间去陪陪他们,给他们带些吃的,间或衣服鞋袜什么的。也就是那个时候起,我对哑哑慢慢熟悉了起来,虽然她还是不跟任何人说话,但每次我去看孩子们,总会发现她默默躲在角落里偷偷看我,似乎很想亲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瘦瘦小小的身体,苍淡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一双大眼睛却是黑得彻底,深潭一般仿佛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吸引着人忍不住想去靠近她,安抚她。大概忧郁自闭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着这样一种引人注意的特质吧,我开始注意她的情况,从工作人员那里了解到她的事,听说一年前她跟父母出行,却遭遇了车祸,父亲当场罹难,母亲把她护在了怀里一直坚持到救援的到来才保住了她的命。最终她活下来了,可母亲却因为失血过多很快不治而去。从那之后她就得了缄默症,拒绝说话,也拒绝任何形式的沟通。家里亲戚抢光了她父母的遗产,却因为嫌她是患病儿便踢皮球一样将她踢来踢去,最终,送进了孤儿院。
知道她的经历后我对她的同情简直铺天盖地般袭来,也因此在一群相对健康的孩子们当中难免对她额外眷顾了些。会花费最多的时间在她身上,即便她仍是不跟我说半个字,我也很耐心地给她讲故事,叠纸鹤,给她带来一些积极向上的儿童读物,甚至连带去的零食也大小眼地分成了两份,一份是集体的,一份是单独给她的。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样努力了一学期的时间,哑哑总算跟我亲近了起来,再看到我时她不再躲着了,会主动隔着窗子跟我轻轻摇摇手,她那总是黯淡无神的大眼睛也渐渐有了些许的神采,至少在我面前,她不再胆怯而冷淡,偶尔的偶尔她甚至会小小地笑一下。只是她仍是抗拒被人碰触,尤其是出乎意料的碰触,我曾亲眼见到一个小朋友因为想借阅我给她买的书而轻轻推了她一下就吓得她缩成一团的局面,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她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既不让她觉得我对她冷淡,又让她觉得安全。我的细心和耐心连孤儿院的工作人员都折服了,因为连她们大概都不会去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只为了打开一个孩子的心结,毕竟她们的工作只是照料孩子们的生活起居,兼顾不了每一个孩子内心的幸福。
本来一切如果就这样发展,倒是也不会留有什么遗憾了,可我忘记了一个人,我的初恋,莫小可。以前就说起过的,小可是个很任性自我的人,她对我如此坚持不懈地去孤儿院做义工一事早已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尽管每周只花费半天时间。她觉得我整个人都是属于她的,自然我所有的时间和关注也只能被她占用。在她的胡搅蛮缠之下第二学期我只得延长了去探望哑哑的的时间周期,从一星期一次改成了两星期一次,可尽管如此莫小可仍是对“我有了新的关心对象”这事无法释怀,终于在有一次我去孤儿院的时候她不知抽什么风要坚持陪同,一转脸又因为见不得我对哑哑的悉心陪护而吃了莫须有的闲醋。莫小可吃闲醋就对我捶捶打打那早已是惯例了,我是见怪不怪,反正也不真疼,可没想到一直抗拒和别人有肢体接触的哑哑却像一头被激怒了的小牛一样使劲撞向了莫小可,力道之大竟撞得八十多斤的小可直接磕在了墙上。当时,三个人就全傻眼了。
莫小可受了委屈自然是夺门而走,而我也只得没出息地选择了安抚自己的恋人而追了出去,将哑哑交还给工作人员照看。那之后,莫小可跟哑哑的“梁子”便算是当真结下了,她没风度地跟一个才十岁的小女孩杠了起来,并且直接命令我不准再去探望哑哑。为了防止我偷跑,她是什么招儿都用,连装病都使出来了,一到周末就想尽办法将我绑在她身边。
回忆到了这里,我心里已经一阵紧似一阵地酸涩了起来,那时候,那时候我是怎么做的啊……没出息地选择了屈从小可的霸道,两星期一次的探望又变成了三个星期才去一次。可哑哑却并不介意似的,每次我去看她,她都是开心的,虽然还是不愿意说话,可她会给我看她画的画儿,会在没人的时候轻轻拉住我的衣袖,带我去看她在宿舍后面的院子里种的花儿。而我却除了每次去的时候都给她带礼物之外,似乎再也找不到别的能弥补内心对她的歉疚的办法。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进入到大三后,学业紧张起来了,而偏偏在那时候莫小可忽然就毫无征兆地对我提出了分手,之后不仅当真决绝如约,还快速地就结交了男朋友。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堪称巨大,在一次重病之后索性就将全部的精神放在了课业上,连带着哑哑的事也被我分神搁置了一旁。考完试,快放假了,我才想起去孤儿院看看哑哑,可……到了那里却发现哑哑的房间早就收拾一空,工作人员告诉我,哑哑在外地的亲人找来这里将她带走了。她走前应该是很想见我一面,一直不肯说话的她用画笔留下了对我的感激和思念,于是,一幅我与她手拉手站在一起的水彩画成了我对她唯一的回忆基调。
揉揉眼睛,我本便是容易感伤的人,想起一切后眼圈自然是红了。一段早已被我尘封在记忆中的往事,可哑哑她却一直记在心里,这么多年。早该想到的啊,在纪予臻问我是否认识关雅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哑哑她一直是喜欢画画的,所以多年后,已经变成纪予雅的她用来找寻我的方式也仍是……
画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回忆章,到这里就全部没有疑问了哈,不要讲思归乱放电嘛,思归很乖的,才不乱勾搭。
☆、第八十五章
想起一切后气氛非但没有变得融洽却仿佛更加尴尬了,再看向纪予雅的时候,心底七分怜惜糅着三分的心虚便不自觉地流露了出来。不知道还该不该再叫她“哑哑”,可如果不叫哑哑我又能叫她什么?纪小姐?纪予雅?隔了太多年了,过往的一幕幕再回忆起来连面目都有些模糊,她现在怎样了?依然是不愿意开口说话吗?她既然是纪予臻的妹妹那么想必生活无忧,也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吧。可如果真是那样她又怎会这么虚弱地躺在医院里?
可……只是意外吧,看那纪总守在门外的情形她对这个妹妹应该很关心的才对。脑子很乱,过往的回忆洪流般穿插着现在的片段,也许,这样想会减轻我少许的负罪感吧,那样一个曾全心信任依赖我的小女孩,我竟然一转身就将她忘得干干净净。
深吸口气,总要做点什么的。我迎上前去,像过去任何一次见面那样,她羞涩又难掩欢喜地低头,而我则笑眯眯地喊她:“哑哑!”
“哑哑。”
她身子一震,随即抬起头来怔怔地望住了我。
中年男子悄悄跟了过来在我耳畔低语:“小姐还是不愿说话的。”
“知道了。”我挤出一丝笑意,见她并没有丝毫不适的意思,我在床角坐了下来。“哑哑,好久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纪予雅乌黑滚圆的眼睛轻眨,搁在被子上的手迟疑地动了动,似是想要向我伸来最终却又没敢。停了几秒,手指缩了回去,她抿着嘴唇不自在地揪住了被子。
“哑哑,我……很高兴再见到你。”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包括人本来的习惯甚至篡改你的记忆,可,面前那女孩一紧张就会去做的这个小动作却令我莫名地心安了起来,没有错,她真的是我认识的哑哑,记忆中的小女孩,她一点都没有变。
我觉得我必须得多说点什么。“后来我去找你,阿姨们说你被接走了。对了,我很喜欢你留给我的那幅画,我一直放在家里的!”
听到我说后来有去找过她,她眉睫微微一跳,几乎是立刻看了我一眼。
“真的,我超喜欢那幅画。”眼角掠过那正紧张地绞着被单的手指,我心念一动。“你那时候就想跟我手拉手散步了是不是,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哑哑,牵手并不可怕,如果你不讨厌我,现在就试试看好不好?”
一丝微不可察的红晕渐渐浮上她的脸颊,乌黑的眼睛再次眨了眨,她直勾勾地盯着我伸在半空中的手却怎么也不敢看我,那小模样,迟疑而害羞极了。看到她这样的神情后我心底里仅剩的一丝尴尬也消散殆尽了,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六七年前,刚认识哑哑的时候,她也曾那样躲在角落里迟疑地看着我向她走近的步伐,目光闪躲着我的探究,可身体却不可抑制地渴望着被人亲近与关心。
“哑哑,我的手都酸了。”我故意逗她,为了增加逼真度,还特意皱起了眉头。
果然,她迟疑地更加厉害了,仿佛是为了凸显她内心的纠结与胆怯,她甚至又做了一个曾经我无比熟悉的动作——她将她的左手拇指轻轻地压在了唇上,细白的齿尖啮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一两分钟吧,我终于放弃了。是我操之过急,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我慨然地想。正要缩回手,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一惊,忙缩手掏出手机。“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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