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接下来的说话却是直接令我摔了手上的杯子。
纪予臻淡淡地一笑。
“只可惜,你没能亲眼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三十二章
摔了酒杯,我径直站起身来,也不多话,直勾勾地便盯住了纪予臻。眼神中分明的抗拒与不信,看得她终于渐渐失了耐心。
“你想自欺欺人当鸵鸟,随便你。”
“她答应了?”
纪予臻含笑不语,仿佛是为了报复我刚才那样盯着她看似的,现下换她一脸玩味地盯着我,直看得我心头火气又倏然抽空,整个人便僵硬着跌坐进了椅子里。
想也知道那眼神的意思,苏曼一定是答应了吧,呵,纪予臻看我的眼神仿佛我是个被全世界遗弃了的傻瓜,没错,我就是个傻瓜,我还真以为她是陪着妈妈在家,我还真以为她是真的太晚了不能出来,我还真以为她和我一样在深刻地思念着彼此,我还真以为……
我究竟是怎样喝到人事不省的,高悬在黛蓝色夜空中的明月也没有答案。
依稀仿佛,一个女人柔软的手臂穿过我的腋下,却又终究无法负荷醉酒之人的软瘫,才走出两步便被我绊了脚,尖叫一声朝前跌了下去。
和苏曼一样的冷凝表情,受到惊吓后连那隐隐的窘迫和愤然都相似得令我心痛。我虽然醉了,可身体的本能还在,一声“苏曼”跃出嗓子的同时,在她摔下去的瞬间手臂已然挡在了她的额前,护住她完美的额头没有亲上地面,可我的手臂却磕得当即青紫了一片。
这一吃疼,酒意倒是消了不少,眼前的风景开始渐渐聚焦,人也不再是一个半。
“你是猪啊,怎么这么沉!”面前的女人气鼓鼓地坐起身,停了几秒,她没好气地又踢我一脚,“还有,你刚才喊我什么!”
索性就趴在了地上,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满溢的泪水,可没想到她却站起身弯腰便来拽我刚做了英雄的手臂。“疼——”骨头的肿痛伴随着肌肉的刺疼跗骨之蛆一般攀爬而上,那忽然而至的热烫黏腻感令我心头一跳。
“流血了!”纪予臻惊呼一声。
“别大惊小怪,是我流血,又不是你。”我还能沉静自若地和她说笑,望着她的指甲不自觉死死抠住我的手腕,又是疼痛又是无奈。“喂,放过它吧,好歹也是替你挨的。”
纪予臻脸色微变,一双杏目在我脸上起起落落三五回,终于红唇一抿,她开了手袋拿出手机。“小孟,把车子开过来。”
“不用,我回去自己擦擦就好了。”我坐起身看着手臂上那明显被擦伤的一道血痕,摆摆头。“我该回去了。”
站起身,和面前那骄傲的女人对望着,看到她眼底隐隐难辨的不满与愤然。纠结,不安,落寞,惶然。我在路边的灯柱上靠着,努力地平复着心底的惧意与辛涩。
不会的,不会的,纪予臻一定是在逗我,苏曼她不会答应夏叡庭的求婚的,她一定不会的!不会的对不对?苏曼怎么会答应呢,她明明答应过我了啊,虽然我没有高调地求婚更没有举办全城皆知的名流party,可我的心,我的心有多么爱她,她是知道的啊。
保镖开着车停在了路边,我听到纪予臻的声音清楚地响起。“去药房买点止血的药,还有纱布,快点。”
她说完话,又过来扶我,手指刚掠上我流血的手臂便被我一把甩开。“别碰。”
纪予臻气结地望着我,“即墨思归!”
我甩甩手,看着血珠飞落在地上又慢慢干涸。“我有病,你忘了?”
她不禁怔住,半晌方道:“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没所谓了,反正已经这样了。”忽然涌上的绝望转瞬间便成了自暴自弃,我吸了吸鼻子,转身想要拦车离开,谁料刚走出一步便被纪予臻扯了个趔趄。
“即墨,你信不信我?”
红唇快速地启阖,再衬着她嘴角的微勾,我甩甩头,有点眼晕。“什么……”
“我说你没事你就没事!”她忽然镇声喊道。
眼眶一热,我死死咬着牙将泪意逼了回去。“哦。”
“哦什么哦?”她似是被我激怒了,一步上前又逼近了三分。
“谢谢你。”望着她一脸愤然,我竟蓦地释怀了。“纪予臻,谢谢你。”
她明显地错愕了,似乎是为了我竟然在她面前这样冷静地喊了她的名字,又似乎是为了我忽然而至的道谢。
我低垂着眉眼,再不看她的脸,她的表情。“我妈说过,做人要知恩图报,滴水之恩也要涌泉相报,所以,你对我好,我记下了,可是你不能因为我欠你人情就要我什么都听你的,这是市恩,我心里会不舒服。”
“你多大了,还妈妈妈妈挂在嘴边。”纪予臻哑然失笑,“怎么,觉得我勉强你了?即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这样的人,倘若真是不情愿,就是刀子搁在脑袋上也不会妥协,反之,你肯听我的,就证明你心里其实并不是那么勉强。我说的对不对?”
我摇头,可仔细想想,又忍不住点了点头。“好像也有点道理。”
再转念一想,“不对,你在偷换概念,我只是不想因为那些小事让你不高兴,但这并不代表我愿意听你的。”
“你在意我高不高兴?”她挑着眉头,一脸凝重地看我。
“哈、哈哈,”我倒退了一步,却因为足下不稳差点摔了。“我是和平主义者,我希望大家都高高兴兴。”
“现在是谁在偷换概念?”纪予臻看到我明显躲闪的姿态,不怒反笑。“即墨,问问你自己的心,到底是谁在勉强你。这个世上,除了你自己,谁也勉强不了你!”
两两沉默,还是疾步跑来的保镖打断了这要命的宁谧。
“上车。”纪予臻下颚微挑,保镖拉开门,她率先走了进去。
我没理由拒绝,索性梗着脖子也跟了进去,有什么呀,她再怎么厉害不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吗,有什么呀!还能吃了我不成?
保镖要给我清理伤口,我说:“戴副一次性手套吧。”
纪予臻脸色一沉,“即墨——”
“有备无患。”我淡淡一笑打断了她。
她沉默了,我咬着牙一声不吭,任双氧水冲过伤口,带来皮肉烧灼般的疼。纪予臻拧眉看着我的手臂,终于几秒后再看不下去了似的,扭脸便望向了窗外。
伤口很快包扎好了,我呆呆望着一块大大的纱布蜈蚣一样包在了臂上。不禁自嘲:“这下惨了,澡都不好洗了啊。”
不过是随口一句,未曾想纪予臻却当了真。“晚上你和我回去,我让宋姐帮你。”
“呵呵,我说笑的,包起来就好了,这事儿我经验大了。”
“哦,看来你经常受伤?”纪予臻冷笑着,忽然脸色一沉。“我问你,你刚才把我当成谁了?”
我自然不会忘记我为她挡住额头时喉咙里蹦出来的那声喊,虽然含糊,可不聋的人大概也都听懂了,纪予臻这问话绝不会是疑问,依着她的脾气,我将她错看成别人,只怕是风雨欲来。
“不肯说是吧,那好,我换个方式问你。如果你没喝醉,刚才还会不会替我挡那一下?”
我仔细想了想,然后诚实地回答她:“不知道。”
“你——”
“假设性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是吗,再问你一个问题,既成事实的。”她冷笑,“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回家睡觉啊。”
她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她,一时愣住,隔了好半晌才横眉竖眼起来。“你不在乎?”
“我很在乎。”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她沉默了。一时尴尬无言,这样藏藏掖掖不痛快的对话使得我整个情绪都低落了下去,而刚刚清醒了的一点酒意也在密闭空间里渐渐地再次袭了上来。红酒后劲大,诚不欺我啊。
我有点困了。
车子发动了,我生怕她自作主张给我带去山上,赶紧表态:“我要回我自己住的地方。”
“如你所愿。”
一路之上,纪予臻都没再和多说什么,看得出来她似乎生气了,可为什么生气,那气愤的源头又到底是什么我却不愿深究,也许是深心里已然微微地有了点明白,而正因为这一点明白,我理所当然选择了沉默。
而这一沉默,也理所当然地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月光,不,阳光洒在我一半的床上,我半抬了胳膊想挡住眼睛,胳膊忽然而至的酸痛却让我瞬间清醒了三分。
“你醒了?”
我一惊之下快速坐起,这才发现梳妆台前坐了一个熟悉到让我眼窝胀痛的身影。苏曼?!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不、不对,我现在在哪里?我不是在外面喝酒的吗?
那身影愈发地近了,也许是过了几分钟,也许只是十几秒。苏曼在我床边坐了下来,右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拇指指腹沿着我的眉线缓缓抚触着。我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迟疑与微凉。
“昨晚……”
“昨晚?”
我讶然的表情令她眼底的迟疑更甚,她静静端详着我的脸,从眼眉,再到唇角,渐次下落。“思归,昨晚你喝多了,你还记得吗?”
当然,我当然记得。心底一处苦涩缓缓显山露水,不仅记得这个,我还记得另一件事,在我喝醉之前,由一个外人说给我听的,关于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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