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母发愁她嫁不出去,可她毫不在意。每日上山采药, 晚上背着一箩筐药材下山,走上十几里山路去最近的镇子换钱,从她记事起便是如此。
她养得起自己,但寨子里总有风言风语, 时间长了, 家人也有了怨言。
寨子里的人背着她喊她蛊娘,偶尔有不懂事的小孩当着她面这么喊,她也只是一笑置之。
杜富国是在药材收购商那里遇到她的,她背篓里的药材极好,甚至算得上苗疆药材中的极品。
杜富国眼睛一亮,便让蛊娘带着他回到寨子里, 寻找最好的药材。
他开着一辆皮卡, 开了两个小时的山路,路上下起了大雨。
前边塌方了, 两人被堵了一夜,终于在第二天早上回到寨子里。
蛊娘和外边男人过夜的事情不胫而走, 迅速传遍了苗寨。
蛊娘带着杜富国从山上下来后,寨子里的长者将杜富国拦了下来。
“你必须娶她,”长老一口夹杂着方言的汉话,听起来颇为费劲。
杜富国看了看蛊娘的侧脸,突然心生色胆。
蛊娘却摇了摇头:“我不嫁人。”
“你必须嫁给他!”长者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颇为愤怒道:“不准坏了寨子里的规矩!”
“嫁给我吧,”杜富国单膝跪地:“我对你一见倾心。”
他从没忘记家里的老婆孩子,但蛊娘深陷如此困境,他是在帮蛊娘。
杜富国这样想着,脸上不禁泛起一丝笑意。
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这难道不是每个男人的梦想么?
更何况这个女人被寨子排挤,他不过是帮她一把罢了。
新婚之夜,蛊娘与他碰杯,面上却没半分笑意。
“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夫妻。”蛊娘将银饰从头上摘下,随手扔在桌上,发出叮当一声:“用你们汉人的话,我们要互相忠诚。”
忠诚。
杜富国脸上也泛起笑容,那并非新婚之乐,而是对蛊娘的嘲笑。
从他答应娶了蛊娘那一刻,他便背叛了所谓的忠诚。
蛊娘虽不爱他,仍尽了一个妻子的职责,为他洗衣做饭,也在生意上有些帮助。
他在苗寨待了三个月后又回到s省,无非是老婆打来电话说家里资金周转有些困难,问杜富国何时回家。
之后一年,他再两个家庭回环,蛊娘始终没有发现他的另一个家庭。
真是愚蠢。
他丝毫不担心事情败露,苗疆偏远,他又是一介药商,时常跑去外地不是很正常的么?
药材行业交流大会在即,他将蛊娘委托给k市的朋友,便回了内地。
五天前,蛊娘跳湖了。
朋友惊慌失措地打来电话,蛊娘的尸体停放在停尸间,让他一定要回去。
但他以妻子作为借口,挂掉了电话。
他对蛊娘并非没有感情,但那感情不过是风中的叹息,他都懒得假装。
蛊娘,蛊。
杜富国瞪大了眼睛吼道:“是蛊娘勾引的我!”
“爸爸!”杜小柔狠狠地跺脚道:“蛊娘是谁!”
“她是苗寨里的女人,对我用了蛊让我从寨子里走不出去。”杜富国假惺惺地掉了两滴眼泪:“你记得去年爸爸去苗疆么,爸爸被他们寨子里的人绑了,不和蛊娘结婚就不放我出来。”
苏玉辛皱着眉道:“你可以报警啊?”
杜富国努了努下巴,让苏玉辛看着自己身上的绳索:“我现在也能报警么?”
苏玉辛挠了挠脑袋,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然后呢,那姑娘让你做什么了?”
杜富国紧闭着眼睛,脸上一副痛苦的神色:“不娶她我就走不出寨子,就见不到我的家人……”
“等等!”苏玉辛一拍脑门:“他们知道你有家人还让那姑娘嫁给你?”
杜富国点了点头:“她家世代炼蛊,何况她长得奇丑无比,没人敢娶她,捉到我这个汉人,就像捡到宝一样……”
“那蛊娘恶毒的很,我身上的蛊毒一定是她下的!”杜富国怒吼道。
苏玉辛听到这里仍是半信半疑:“那你之前为何不肯告诉我们,甚至还要打我?”
“我的老婆就在旁边,要是我告诉你来龙去脉,她岂不是要和我拼命!”杜富国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副愤怒模样:“要不是你们,我也不信什么蛊毒!”
风撷辰侧过头:“呵……”
杜小柔揉了揉眼睛:“爸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女儿乖……”杜富国挤出几滴眼泪:“爸爸让你嫁给富商,也是怕苗人恶毒,爸爸要是死在他们手下,你没了生活来源可怎么办才好……”
杜小柔似乎明白了父亲的用心,忍不住冲上去抱着父亲大哭。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父亲要遭遇如此不测。
苏玉辛叹了口气,捏了捏有些发酸的鼻子。
虽然他总觉得男人说的话有些奇怪,但他找不到那个不对的地方。
“他身上的蛊虫是绝命情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
几人回头看去,从楼梯间上来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各种各样的蛊虫在她皮肤下游动。
杜小柔捂住嘴,干呕了一声。
即使习惯了父亲身上涌出的黑色虫子,一时间看到这么多蛊虫,仍让人十分不适。
老太太严肃道:“小姑娘别怕,我从来没用过身上的蛊,它们很乖的,你可来摸摸。”
杜小柔往后退了两步,立在雨中。
老太太叹了口气:“那边的男人是你父亲吧,他身上中的绝命情蛊可是十分罕见的蛊术。”
“绝命情蛊需要双方同时服下蛊虫,吃下蛊虫后,倘若一方死亡,那么另外一方也会在七天之后蛊毒爆发而死。”老太太说话时没什么波澜,她将手臂上的蛊虫指给杜小柔看,果然与那黑色的虫子一模一样。
“果然是蛊娘给我父亲下的蛊。”杜小柔强忍着不适道。
“孩子,话不可乱说。”老太太摇了摇头道:“我们苗人有规矩,冤冤相报,若不是做了恶事,用蛊之人不会随意害人。”
杜小柔摇着头,嘴唇几乎被她咬出血来。
“一定是那蛊娘见我父亲防止我父亲逃出苗寨才在他身上下了蛊。”杜小柔肯定道:“我父亲绝不会做对不起他人之事。”
老太太严肃道:“孩子,你不了解绝命情蛊,这可是要两方玉石俱焚的蛊术。”
“那蛊娘那么丑,和我父亲玉石俱焚当然愿意!”杜小柔怒吼道:“你们怎么可以不救我的父亲!”
“苏玉辛,”风撷辰抓过苏玉辛的肩膀:“你信他说的话么?”
雨衣下的脸庞上流下一滴眼泪:“老板,你说我该不该信。”
“我们没有时间去验证他说的话,他只有两天时间了。”苏玉辛叹了口气,对着老太太道:“请您告诉我如何救他吧。”
老太太立在天台的檐下,雨水淋不到她。
杜小柔冲着苏玉辛怒吼道:“现在你满意了吧,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
“孩子,你别怪这两位大人。”老太太的语气十分谦卑:“他们不过是不想救错了人。”
杜小柔浑身湿透了,她拼命解开父亲身上的绳索,将父亲扶到屋檐下。
她抱着自己的肩膀不住发抖,苏玉辛要将外衣披到她身上,却被她挥手打开。
“奶奶,”她听到自己十分清晰地问道:“绝命情蛊有什么解药?”
“唯有我们苗疆的神蛇大人之血能解。”
“那么,哪里能找到神蛇大人?”
老太太沉默片刻;“只要神蛇大人愿意,他随时都会给予你帮助。”
蛇神,就在这孩子面前。
风撷辰叹了口气,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小刀。
“你要做什么!”杜小柔十分警惕,护在自己父亲身前。
“当然是要救他。”风撷辰说着,抬手令杜小柔昏睡过去。
“神蛇大人,”老太太退下一步,谦卑道:“我仍然要提醒您,当心救错了人。”
“宁肯救错一个,也不能让无辜之人死去。”风撷辰叹道。
他咬牙用小刀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道,鲜红的血液便涌了出来。
苏玉辛心疼他,要为他包扎,却被风撷辰推开。
“我与你共同承担,”风撷辰抬起头道:“倘若今日救了恶人,是我们两人的责任。”
他捏着杜富国的下巴,用手腕堵住他的嘴。
在他们看来,杜富国身体里的蛊虫被风撷辰的血液驱赶,如被喷了杀虫剂的虫子一样四处奔逃,片刻后就停滞在血管中,被血液带走。
三分钟后,活着的蛊虫一转态势,往杜富国头上奔去。
它们并不是从杜富国头上的伤口涌出,而是……蹿向了杜富国的大脑!
黑色的蛊虫拥挤着,占据了杜富国的双眼,鼻腔,口腔,甚至神经!
杜富国双眼失焦,连眼白都变成了黑色!
苏玉辛:“怎么回事,他的情况更危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节……抱歉,我写不出欢乐的段子。我想要感谢仍然再看这本文的小可爱。
再开这本文之前,基友就跟我说这是个冷题材,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可是我太喜欢苏玉辛,太喜欢风鞋子了,所以即便是冷,我也还是开了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