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永昼温热的手掌一下一下抚摩着卫桓后脑柔软的头发,温柔得不像话。卫桓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忽然间就想到了他在那些未寄出的信里写的话。
“你现在还觉得我只是喜欢的你外表吗?”卫桓趴在他的胸口,轻声问道。
“还有什么?”
他每说一句话,卫桓就能感受到他这具身体的微微震动和共鸣,这种感觉令他舒适。卫桓侧着脸望着落地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我看起来好像很擅长拿捏感情,但其实大多数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就像我第一次遇见你,在对弈场上的时候,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太蠢了,说了那么多废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他的语气渐渐地缓下来,湖面飞过一只还没睡的飞鸟,“我现在想想,大概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是特别的,我想吸引你的注意。我骨子是慕强的,天生就想追逐比我更有力量的强者。巧的是你出现了,就在我最年少轻狂的时候。”
说着卫桓忽然抓住云永昼的手,语气变得轻快起来,“而且你又不单单是强,你不知道你有多可爱,我经常悄悄观察你,你虽然性格很冷淡,但莫名其妙很喜欢看热闹,偏偏我就是喜欢闹热闹的,所以我们总是不小心凑到一起,你嘴里总说讨厌我,可是每次真的遇到危险你都会留下来,背靠着背和你一起作战是我最有安全感的时候。”
“你不知道,失去我父母的时候我真的难过得要死了,在葬礼上我哭都哭不出来,还要装出大人的姿态去应付那些世俗的社交,我站在那里觉得全世界都是灰色的,浑身发冷,可远远地我看到你出现了,穿了一身黑,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露出来的手臂和你捧得百合花一样白,我一眼就认出你了。当时我想,如果你走过来抱我,我可能会在你怀里哭出来,有点丢人,但是我想这么做。”
说道这里,卫桓轻笑出声,“不过我等到最后你也没有来抱我,真冷淡啊。”
云永昼摸着他的头,轻声道,“我只是觉得没有资格。”
“我也是。”卫桓回忆当初的心情,好像在重温一场哑剧,两个主角隔着一块黑布,声嘶力竭地表达着自己,但终究是一片寂静。
“我当初就安慰自己,他肯来一趟已经很好了,知足常乐。”卫桓吸了吸鼻子,“我当时还以为,我父母怎么说也是政府军的高级军官,你只是代表总理府进行慰问。”
“你比我会找理由。”
卫桓笑了,“可不是嘛,我可以把你对我的好和不好都找好理由,这样我就不难过,也不至于开心到不能自控。我看起来没分寸,其实我比谁都能忍。”
“但就是这样了,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爱上你。”卫桓想到这里,眉头舒展开,神色变得温柔,“你在信里写的,不愿意约束和破坏我的自由,这已经是我所知道的最包容的感情,但是你知道吗。”
说着,卫桓仰起头支起身子,半明半暗的光影中与他的视线相撞,“我的确是真的特别渴望自由,我曾经不想要自己被任何的从属关系所禁锢,也不觉得我应该属于谁,不光是这样,我还乖张要强,我企图保护所有人,希望自己永远是打不倒的那一个,像我这样的家伙,单单在你面前幼稚顺从,我愿意成为你的附庸,我愿意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你,”他眼睛里总是坚毅的光在这一瞬变得柔和,日光软成一汪水波,“云永昼,我是你的。”
云永昼的心跳忽然间骤停。
这世上最自由不屈的灵魂在此刻归顺。
“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有多爱你。”
云永昼伸出手,抚上他的侧脸,看他用自己的脸颊紧紧贴上他的手掌,侧了侧下巴吻上他的手心,闭上眼睛,卫桓再一次开口,“就算是风,漂泊这么久,也希望能有归宿。”
“唯独在你这里,我没那么渴望自由。”他睁开眼,瞳孔比夜色更沉。
“我只想被你拥有。”
他吻上来的时候,云永昼觉得自己当初终究是缺了勇气,他所认为的自己残缺的爱永远配不上卫桓这颗单纯的心,他想要给他更完整更美好的爱,一如他总是在不断地写着这些信,总想着下一封会更好,可最后一张都送不出,归根到底骨子里的自卑令他永远都无法补全这份残缺。
但云永昼没想到的是,当自己还在执着于如何给他一份最完整的爱时,卫桓竟然自己出现,耐心又温柔地一点点将这些残缺补全,用他的热忱和真挚,还有一往无前的决心。
“抱我。”卫桓往云永昼的怀里一钻,贴着他的伤口合上了眼。
第二天一大早,云永昼迷蒙中醒来,眼睛还没有睁开就发现怀里空荡荡,他朝自己身边伸了伸手臂,手就被轻轻握住。
一睁开眼,看见卫桓趴在床边冲他笑,“早安小金乌。”
云永昼捏了捏他的下巴,偏过头去看时间,才六点,“好早。”
“嗯嗯嗯,今天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做!”卫桓跟打了鸡血似的,把他从床上推着起来,又拽着去洗漱换衣,云永昼刚起床就被他来了个大扫荡,有些莫名,“干什么?”
卫桓下巴一扬,“保密。”
兴许是约会。云永昼这样想着,心里还有一点点小高兴。
他和卫桓还从来没正经约会过,除了之前山海祭那次的夜游,还有每次卫桓私闯禁区他跑去逮他。如果这些可以算做是约会的话。
“好了,咱们走吧。”卫桓一拍手,一个散发著九凤蓝光的结界圈出现在他们面前。
“等等。”云永昼顿了顿,又返回房间,步伐比平日里快了一些。
等他回来的时候,卫桓发现他戴了顶黑帽子,手里还拿着一个白色的,帽子的侧檐上都绣了个蓝色的小花。
勿忘我?
正发著懵,云永昼就把帽子戴在了卫桓头上,整理好,“好了。”
看着云永昼鼻尖渗出的汗珠,卫桓忍不住笑起来,“那走咯。”
结界圈带着他们离开家,踏出来的瞬间,蓝光久久不散,可云永昼隐隐约约就看见前面似乎有人影,还不止一个。
“卫桓!”
他听见熟悉的声音,蓝光散去,云永昼看见清和朝他们俩跑来的身影,他看起来高兴极了,还冲他笑了笑,“老大。”
不光是清和,谢天伐也在,他的脸上露出微笑,看起来很精神。
难道是四人约会?
云永昼有些不理解,虽然和他设想的不太一样,但是他也可以接受。
卫桓上来就对清和一通勾肩搭背,“帮我安排好了吧?”
“我办事儿你放心。”清和笑起来,把他们带去一个地方,这里似乎是凡洲某个城市的老城区,里面的路弯弯绕绕,他们就这么一路绕到了一个小巷子的最底,上面挂了个彩色的门帘,写了四个大字——空童酒馆。
又是这个恐同酒馆?
云永昼是彻底不明白了,到底是几人约会?干嘛不把扬升景云扬灵山月都叫来。
“我跟你说,我可是动用了整个组织的人脉才找到的,你得请我喝酒。”进去之前清和道,“而且我也说动他了,人其实挺好的,特明事理。”
卫桓一掌呼上清和肩膀,“你怎么这么优秀,不愧是我老公的接班人。”
说完他就拉着云永昼进去,莫童正站在吧台擦着玻璃杯,看见他们抬了个眼,朝里面喊了声,“爸,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厨房里头撩帘出来一个男人,右眼带疤,他擦了擦手,难得既不醉酒也不发脾气,只淡淡说了句,“去里面躺下来。”
“得嘞。”卫桓搂着云永昼的胳膊就往里,“走走走。”把他哄的躺下了,卫桓想摘了他帽子,可被云永昼摁住,“不用。”
“那好吧。”卫桓趁人没来齐吧唧亲了一下他侧脸,“别害怕啊,我就在旁边呢。”
害、害怕?
云永昼就差直接坐起来了。
厉凌空走进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莫童给他递了早就写好的符咒,就在厉凌空运灵的瞬间,这些符一一旋转着飞上半空,然后忽然停滞,织成一个结界。
他这时候才发现有四十九道符。
结界中散发出强烈的银光,云永昼闭上眼,一双手紧紧握住他的,不需要看他就能感觉得到那是卫桓的手。
双目尽白之时,他的胸口传来阵阵刺痛,但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几乎是一瞬间,白光渐渐消失,他的胸口还残留着隐隐的刺痛。
叮当的声响接续不断。一根根银针跟随着黄符的指引在空中旋转,最终一一落回厉凌空手中。
云永昼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卫桓是带他来取出这些裂魂针的。
厉凌空将针用一个红布包起来,慢条斯理道,“回去养养,妖心会好起来的,只是这个疤我可没法给你去掉。”
卫桓高兴极了,把云永昼扶好坐起,“没关系,谢谢您~”
听到这声谢厉凌空一直绷着的那张冷脸不由自主松了松,他咳嗽一声掩了掩,又绷起那张脸,“我这眼睛上的疤也去不掉,两清。”
卫桓笑了笑,冲站在他背后的莫童使了个眼色,“帅哥,我们想喝酒,还想吃你上次那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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