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勤务兵放下箱子,“还挺重。”
顾杨有些奇怪:“放家里就好了。”
也用不着特意送过来。
勤务兵挠了挠头:“哎,我只是觉得,分隔两地的恋人送过来的东西,还是第一时间交给本人比较好。”
没谈过恋爱的顾杨愣住。
“是这样吗?”
“一般来讲都是这样的啊。”勤务兵说,“就是会,想要见面,想要拥抱,想要亲吻,跟对方有一丁点相关的东西,都会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顾杨想了想,发现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迫切。
顾杨怀疑自己可能有点性冷淡。
也可能是因为他几乎这三年来,隔三差五就能接收到跟谢凌秋有关的情报。
感觉就像是谢凌秋完全没有离开过一样。
顾杨拆掉了眼前的包裹,发现包裹里是四封信和一整箱糖。
顾杨将信件取了出来,小心拆开。
勤务兵看看顾杨缓慢又小心的动作,忍不住抿着唇笑了笑。
表面这么平静,实际上还是很珍惜的嘛。
顾杨内敛沉稳过头的性格他也早已有所了解。
大约是因为孤独太久,他想。
顾杨曾经也是能发表非常精彩的即兴演讲的人。
哪像现在,没有表达欲,就连姿态都变得散漫随意。
不过训练倒是半点没落下。
这有些矛盾,勤务兵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江乐大校最近都没有来啊。”勤务兵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顾杨点点头:“之后还会更忙。”
因为最近天赋觉醒小高峰的出现,作为行政总部的帝都像是嗅到了将要到来的狂风骤雨,开始急速运转起来。
顾杨估算了一下:“还得忙个几年吧。”
政策要从提案到制定到试点,最后全面推行,说几年都已经是极其乐观的情况了。
顾杨低头看信。
谢凌秋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丑。
上一次的视讯里,谢凌秋说没有时间练字。
顾杨想说难不成打字也没有时间。
但转念一想,亲手写信也没什么不好的。
把这些丑不拉几的狗爬字收集起来,以后用来嘲笑谢凌秋,好像也不错。
顾杨看着谢凌秋写的信,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事情,琐碎又活泼。
大多都是抱怨环境艰苦的。
说什么炊事班好不容易搞到了几车螃蟹,可以给改善一下伙食,结果路上遇到了一帮逃难的平民,当下把螃蟹全蒸了分出去,腾空了车子,把难民们给拉回了安全区。
期待了好久螃蟹大餐的谢凌秋不高兴的抱怨了好长。
还有说什么最近好像又长高了,眼看着要突破195大关,奔着两米去了,需要补补钙冲一冲看看,等回家来了,说不定也能有半个最萌身高差的距离。
这些在顾杨眼里平平无奇的细碎的小事,谢凌秋总是能说得非常有趣。
看完信件,将信小心折好,重新放回了信封里,翻了翻箱子里的糖。
他拿出一包水果糖来,拆开,抬眼看向勤务兵:“要吃吗?”
“好。”勤务兵也不拒绝。
他怀里还抱着一大堆文件,准备汇报呢。
“您这几年越来越喜欢吃甜了。”
“……”顾杨一愣,拿了颗水蜜桃味的糖果吃掉,含混着应道,“是吗?”
“是啊。”勤务兵点头,“不过也挺好的,以后不会在口味上跟谢中校起冲突。”
顾杨却觉得,如果他喜欢吃辣,谢凌秋八成也会把他的口味强行掰成辣的。
只要不把谢凌秋往外赶,这人几乎是无底线的顺从他。
勤务兵含着糖:“谢中校还得多久才能回来?”
顾杨头也不抬:“很久。”
像谢凌秋这种大放异彩的情况,在前线的呆的时间都是会以年、甚至十年为单位的。
最理想的状态是,谢凌秋拼军功拼到少将级,直接回来升将授勋。
将级的地位和待遇,跟校级是完全不一样的。
偌大一个蒙雷帝国,军籍人数高达七十多亿。
其中元帅6位,上将87位,中将142位,少将524位。
将级代表的是整个蒙雷帝国最顶尖的综合型军事人才。
顾杨按照功勋来算,早已经够得上上将了,但他身在后方,拒绝了升衔。
而谢凌秋这样的攒功速度,他在民间声名鹊起的赞颂,加上谢与元帅那边势力的示好,想要冲破将级的封锁,其实并不多难。
何况他还套了不少政界势力的支持。
就如顾杨知道凌秋要改名成谢凌秋的时候所想的那样,这位年轻的军人往,他后的道路,是一片坦途。
万事俱备,只欠军功了。
顾杨回忆了一下他当初从少校冲入将级的时间。
二十三年。
这其中包括了一些琐碎的学习和乱七八糟的活动,并不是完全纯粹的战场活动。
而谢凌秋所拥有的天赋和才能远远超过了他,后面还有人在帮他运作造势,军政两方也同样有人作为他的支撑。
看起来会要比他快上很多很多。
顾杨想。
他垂眼,给勤务兵带来的文件上盖了章。
……
谢凌秋去往北边境线第八年秋。
第一元帅第三军团自北边境线拔营凯旋。
万众瞩目的军部新星谢凌秋中校,军衔二连跳,从中校跨过上校,肩章挂上了大校的杠星。
在回归帝星路上,停靠在了谢凌秋大校的家乡蓝钻星上稍作补给修整。
半月后,谢凌秋大校一纸诉状将顾杨中将曾经的三副——如今在保密部门工作的江乐大校告上了最高军事法庭。
罪名是私自进行人体试验。
顾杨看着送到他手上来的情报,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他半点谢凌秋势力的情报都摸不着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去调查自己的挚友。
顾杨阖上眼,转头将谢凌秋的房间、连带着这些年寄回来的东西,统统扔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吧.jpg
第三十八掌
帮谢凌秋做事的是江乐。
江乐在保密部门做事,所以顾杨很少有瞒着江乐的事。
江乐对于顾杨的事情了若指掌。
而保密部门的工作又非常的适合给谢凌秋的作为打掩护。
江乐早已经计划好了。
他跟谢凌秋合作,早说了要替顾杨顶罪。
横竖都是顶罪,他俩一商量,干脆就把谢凌秋曾经的作为也往他头上一扣。
顶一个是顶,顶两个也是顶。
江乐无所谓自己,反正谢凌秋会捞他,但顾杨上军事法庭,就是不可以。
而真正做了事情的谢凌秋,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说,竟然还能说动谢与元帅和老夫人,把顾杨看住。
不过老元帅夫妇并不止于就真听了他的话。
顾杨甚至都没有被拿走终端。
但两位长辈让他留下,他也就暂且留下了。
顾杨跟谢与老元帅面对面坐着。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顾杨问。
“比你早上几年。”谢与元帅答道。
顾杨深吸口气。
“江乐那小子过来告诉我们的。”老夫人端了个果盘过来,落座,“他跟我们说了一些事情。”
顾杨脸上肌肉抽了抽。
他紧抿着唇,问:“说什么了?”
“说你戒不了烟的事,还有准备自首的事。”老夫人拿了个石榴,剥着,“身为军人,我以为你早已经习惯意外和牺牲了。”
“是习惯了。”
顾杨垂着眼,看着老夫人放在他面前的石榴粒。
红艳剔透,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老夫人笑了一声:“习惯了还这么自责?还惦记着这么久。”
顾杨顿了顿:“但如果……”
“没有如果。”老夫人打断了他的话,“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再多的如果也没用。再说了,你还真觉得自己能一直打胜仗?哪次要是因为你的决策失误打输了,你还会想这么多如果吗?”
顾杨抿唇:“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老夫人问,“你选择了隐瞒,却没有认真的去了解核实自己的天赋,这不就是你决策失误?”
顾杨一时无法反驳。
“我看你就是没输过,受不了这打击。”老夫人越说越生气,“还憋着,还不说,我跟你老师教你带你这么多年,你对我们这点信任和依赖也没有吗?”
“我没有……”
“你有。”老夫人咔咔掰石榴,汁水四溅,索性把石榴扔到了一边,“不想跟情报部说就算了,对我不说,对你老师不说,对江乐也不说,你怎么不直接把这事憋死到棺材里去呢!”
“我……”
“怕我们怪你,是吧?”
顾杨叹气,摇了摇头:“你们不会怪我。”
老夫人擦着手,瞪着眼看他。
顾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他知道没有人会怪他。
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不愿跟他们说。
活着的人无法代表那些死去的人原谅他。
从亲友那里汲取慰藉,仿佛自己得到了原谅,这种事情不是很卑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