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这个鞘翅虫……如果他没看错的话……
闪蓝幻影抬手盖住眼睛,却挡不住记忆一阵阵涌上来。他记得太清楚了,曾经有个时代,鳞翅虫生活在恐惧之中,而他身为前任酋长的儿子,因为年纪尚小,面对纷飞的炮火,更是手足无措。
当时,全球许多地区掀起了反对虫皇萨瑞泽的暗潮,忽然有一群眼冒绿光的直翅虫武装遗民,来到鳞翅虫的部落烧杀抢掠,引起巨大的恐慌。
一直秉持着原始生活方式的他们,根本就不是拥有热武器的直翅虫的对手。
更何况,那么隐居避世的他们,也没有从心理上做好准备——
当前任酋长被射落,所有的鳞翅虫陷入混乱,到处逃命,形成一盘散沙。
前任酋长伤重濒死,无力再管束他们,只能带着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尽可能逃远,撑着最后一口气将他交给了鞘翅虫军队指挥官。
那个指挥官,啊,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指挥官的名字。
海威-坦塔特,一个高大又魁梧的黑皮肤军官,拥有暗沉的眼睛,被两道眉毛重重压着,看起来非常不善。
他被父亲送去的时候,亲眼看见父亲是如何卑躬屈膝地恳求那个指挥官,保护好自己的儿子,因为自己马上就要死去,鳞翅虫的部落也已经分崩离析。
在外战不止、内战不息的年代,一介酋长可以轻易沦落到毫无尊严的地步。
而他父亲维持最后一丝尊严的方法,就是将他们的身份隐藏起来,不让那些鞘翅虫知晓。
以为他是部落里的普通鳞翅虫,指挥官终于点了头,答应给年幼的他提供保护,然后望着他父亲死去了。
父亲伤势太重,能撑到这一刻已经是奇迹了。
得到指挥官的承诺时,父亲就闭上眼睛,如释重负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亲历死亡,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当时就守着父亲的尸体伤心得哇哇大哭,引得那个指挥官皱眉,命人将他扒开带走,在驻扎地找了间帐篷安置他。
鞘翅虫士兵们依言照做,然后就不管他了,放任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声一阵高过一阵,沙哑尖利。
后来可能是收到了通报,指挥官进来他的帐篷里,望着依然在哇哇大哭的他,表情有些困惑,像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做。
“不许哭。”指挥官使用了命令的口吻。
他不管不顾地继续大哭着。
这时候他的嗓子已经快哑了,眼睛也非常的痛,但他不肯停下来,宁愿哭到死为止。
这显然让指挥官感到惊诧,更严厉地呵斥他,“给我闭上嘴巴!”
这一招可能对士兵们有效。
但对五岁小孩?没可能。
眼见嚎哭的分贝愈发高昂,指挥官的面色变得铁青,拳头几度攥紧,让旁边的士兵们颤颤巍巍,以为指挥官下一秒就要开始揍人了——
但突然,指挥官转身离开了帐篷。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杯牛奶,指挥官示意士兵们暂时离开,然后过来,把那杯热腾腾的饮料递给他。
“喝下去,不许哭了。”
没有幼虫能抵抗得了热牛奶。
他接过那个对他来说很大的杯子,捧在膝盖上细细地啜饮起来。
那种香甜温暖的味道,让他的心情平复了些许,身体也感觉好多了,只有偶尔一阵小小的抽噎。
指挥官拿走他的空杯子,命令道,“睡觉。”
但他抓着被子,愣愣地看四周,并没有躺下来。
身为酋长的儿子,平常总是有人照顾他,夜里哄他入睡。
可是现在……父亲死了,族人们不知所踪,什么都没了。
他想到这里,悲从中来,通红的眼眶里又聚满雾气。
指挥官见了这一幕,犹豫片刻,还是过来帮他盖好了被子。
“睡觉,听话。”
嗓音柔和些许。
他睁着眼,伸手到被子外面,抓住了指挥官的手。
很粗糙,但是也很温暖。
他能察觉到指挥官的僵硬,试图挣脱出去,然而他用了最大的力气,紧紧抓着,就像那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最后,指挥官放弃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睡觉?”
“故事。”他微弱地说。
“要听睡前故事?”
他点了点头。
指挥官看起来很别扭,肯定是从未给人讲过故事的,他也没抱太大希望。
不过指挥官还是给他讲了,“行吧,但我不知道什么好听的故事,就跟你讲个真事吧,你要是被吓到可别怪我。”
随后指挥官就跟他讲了一个鞘翅虫的故事。
很久以前,鞘翅虫住在一个农庄里,那儿的生活很清贫,但也很宁静,无忧无虑。
但当军队闯进来,所有人的生活都戛然而止,虫皇萨瑞泽要在这一带建立发射台,因此他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村民们拖家带口离开,本来要往中部地区去的,但在路上遇到了瘟疫,都被当作潜在危险隔离了起来。
说是隔离,其实就是关进监狱里,条件非常艰苦,他们是死是活都没人管。
鞘翅虫跟着家人在监狱里尝受千辛万苦,然后监狱里发生了一场暴动,他们试图趁乱逃出去,但鞘翅虫的家人却被枪杀,只剩鞘翅虫一个活着出去了。
鞘翅虫发誓要为家人报仇,并且找出这一切的根源,真正的罪魁祸首——萨瑞泽。
为了杀死萨瑞泽,鞘翅虫加入了军队,从最下面的小兵当起,一步一步往上爬。
那时候,鞘翅虫还很年轻,不晓得这一切有多难做到,更没有想过要做到这一切,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鞘翅虫已经身在一个集体的泥潭中,双脚深深陷进去,就像其他人一样,越往上爬,越往下陷。
唯一能够打倒敌人的方法,就是成为敌人的一员,但这么做的过程中,自己也难免迷失,因为敌人不是傻子,敌人只会把力量分给百分百忠诚的伙伴。
为了证明自己的忠诚,鞘翅虫做了很多敌人会做的事,拆散家庭,摧毁希望……
很近了,很近了。
鞘翅虫这样跟自己说。
目标就在眼前,还差一个任务就可以变得足够靠近,然后,杀死目标。
但是这个任务并没有那么简单。
鞘翅虫被要求带兵镇压南部的叛乱,杀光那些胆敢武装起来的直翅虫,告诉所有遗民:看,这就是反抗的下场,唯有归顺统治才能够活命。
于是鞘翅虫高举萨瑞泽的旗帜,奉旨南下镇压叛党,留下了魔鬼般的威名。
那些直翅虫被鞘翅虫的部队打得四处逃窜,粮草尽失,只能烧杀抢掠,牵连了许多无辜百姓,甚至包括鳞翅虫遗民部落。
但鞘翅虫又何尝不知道,那些直翅虫来自最贫寒的地区之一,如果不是被暴.政和混乱逼到活不下去了,岂会选择走上这条绝望之路,白白断送性命。
鞘翅虫决意完成自己的职责,继续追杀残余的直翅虫叛党,然后回去接受封赏,成为当今虫皇最信任的将军。
再然后,鞘翅虫会执行自己筹谋已久的计划,杀死虫皇萨瑞泽,并将死因伪装成急病突发。
查不出萨瑞泽的真实死因,虫族必然会举行一场全球竞选,而他将会参选,胜出,成为新一任虫皇,从此再也不让自己身上的悲剧在任何虫族家庭里重演。
“……”
他愣愣地望着指挥官。
在讲到后面那几段的时候,对方的声音变得很低,很轻,像要避免被人听到。
“你被吓到了吗?”指挥官问。
“没…没有。"他回过神来。
或许是刚才的故事消耗了精力,指挥官看起来很疲惫,没再跟他说什么,安抚他躺好了,然后作势离开。
他闭着眼,感受外面擦过厚帆布的夜风,小小声地嘟囔,“好冷……”
他承认,他这么说的时候,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那个往帐篷外面走的脚步声停住了。
他继续嘟囔着,“好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外面有士兵站岗,不可能有武装分子进来。”指挥官的声音粗哑生硬,“那个鞘翅虫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的父母早就死在监狱里了。”
他没吭声,把小小的身体往被子里钻了钻,轻微颤抖。
半晌,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以为指挥官走了,失望地探出头,却被面前的脸孔吓了一跳。
“你……”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腾空而起。
指挥官抱着他往外走,“今晚你睡我那里。明天要是找到你的族人了,就把你第一时间送回去。”
“嗯。”他小声应道,依偎在宽厚的怀抱里,心里莫名怦怦跳。
那一晚他睡得很香甜,第二天,虽然还没有找到失散的族人,但他已经不再害怕了。
指挥官每天都会跟他在一起,当然不是时时刻刻,但天黑以后,就会陪在他的身边,像一道有温度的铁墙那样让人安心。
他开始发现这个看似不好相处的鞘翅虫有着一颗柔软无比的心——至少,在他面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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