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过:“没来。”
“为什么?”
“因为空炤门。”
“能不能别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啊?”白珒用力掸掉南过衣袍上的灰土,“从头说。”
“哦。”南过特别听话,特别呆,木讷的想了半天才说,“我跟师父进去洞庭天池之后,师父带着我转了一圈,我捡了很多东西,完事了师父又把我送回了出口,让我到外面等。我看时间还早就又转了转,没想到中了摄魂林的幻境,还好有惊无险,是一根头发救了我。后来师父他们……”
白珒:“……”
南过再傻也看懂了白珒忍无可忍的表情,“怎么了二师兄?”
白珒冷笑:“你用不用从你出生开始讲啊?”
江暮雨没有耐心了,直接问道:“南过,你们在云梦都看见留信了吗?”
“看见了。”南过用力点头,总算上了正轨,“我们赶紧往北境来,途中师父说大师兄的阳符碎了,急得不行。后来又说二师兄的阳符也碎了,师父都快疯了,还是月河长老劝师父稳住的。等到了逍遥庄,在山脚下还有个什么法阵,好像是空炤门的人被困在里面了。师父出于同道之情,又跟空炤门千年交好,也不能坐视不理。就拜托月河长老带着我跟黄芩先上来找你们,他跟凤言去救人。”
“法阵!?”庄引脸色大变,忙跑进林间小道,“我得赶紧请师父出山!”
江暮雨跟上庄引,白珒拽着夜盲的南过,一边问道:“月河长老怎么没跟你在一块?”
南过哼哧哼哧道:“我跟长老走散了。对了二师兄,什么是阳符啊?”
白珒扬扬眉毛:“阳符嘛就是……”
搁在前世,白珒必然要好好戏弄这个小师弟一番。南过入门时间不长,什么也不懂,他又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大师兄气场太强,不敢问。师父那根本就不用指望,能找到人就不错了。所以对于南过来说,解决问题最好的对象就是最闲的二师兄。
偏偏二师兄深得师父真传,玩心太盛,整天想的不是如何修心养性,而是如何谈情说爱吃喝玩乐。不求上进,不思进取,对南过这种一板一眼的问题特不耐烦,往往草草打发了事,若南过问起个没完,他便会误人子弟的往偏了解释,半真半假,亦真亦假,本就不太明白的南过更糊涂了。
所以未来的南过能修为有成,被人恭恭敬敬的喊一声长老,谦谦卑卑的唤一声前辈,那完全是这孩子自己争气,出白珒这块淤泥而不染!
后来,这个待人真诚,纯良和善毫无半点心机的小师弟死了,就死在白珒的面前。
当时的江暮雨就站在一旁,手中拿着一把染血的剑,剑尖滴落着属于南过的血。
那一晚,风雨交加,雷电齐鸣。白珒就站在“什么屋”的院子里,守着地上彻底冰凉的南过,站了一夜,一动未动。第二天,他提起南过的剑,一步一步走上九天云榭。
“二师兄,二师兄?”南过推了推目光呆滞的白珒。
“听好了南过,那东西叫阴阳符,分为一阴一阳。”白珒回过神来,难得正经的对南过教学授业,南过都惊呆了,望着白珒的眼神妥妥的一副看西边日出的模样。
白珒:“懂了吗,你中了摄魂林的幻境之所以没事,那是因为师父的阳符护着你。”
“哦,原来如此!”南过两眼放光,激动的跟什么似的。
庄引心急火燎的跑到后山石洞,石门紧闭,他不敢造次。整理好衣襟跪了下去,对着石洞内的佟庄主喊道:“师父,眼下逍遥庄生变。大小姐昏迷不醒,少庄主中了傀儡咒,请师父出山相救。”
鸦雀无声……
庄引重重磕了个头,还要再喊,却看见江暮雨走到石门口,左右环视便可,伸手就要开门。
庄引忙起身拦阻道:“江暮雨,你休得无礼!”
江暮雨才没听他那个,推开石门直接走进去了。庄引目瞪口呆的看着石门敞开,按理说师父闭关应该设有结界,别说外人进不来了,就算稍微靠近都会被反弹出好几丈远,今儿怎么轻而易举的就打开了?
“江暮雨!这可是我师父闭关的地方,你这般横冲直撞简直……”庄引冲进石洞,四处空空如也,他顿时呆住了。
“这……我师父呢?”庄引完全是懵的。
白珒早就有所料,特别淡定的说:“没准就在山下布阵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对,我师父肯定是去解救空炤门的人了。”庄引根本没听清白珒说的关键词,一股脑就着自己的想法把事实定了,“我找我师父去。”
庄引风风火火的跑了。
江暮雨等人也不在这里浪费时间,顺着捷径直走逍遥堂。还未进去,里面陆续响起的人声已经热闹的传来了。
“原来是扶瑶仙宗啊,幸会幸会!”
“月河长老久闻大名,您的医术简直是神乎其神!”
“在下感念扶瑶仙宗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白珒站在逍遥堂正门外,看着热火朝天的殿内,各路修士围着月河长老深表敬意,将扶瑶仙宗说成了一个隐居世外的,深藏不露的,虚怀若谷的,高风亮节的一大仙门!
白珒:“……”
合着绕了这么一大圈,扶瑶捡了个大便宜?
*
水蓉觉得自己此次出门绝对是没看黄历,处处危机处处碰壁。
进了洞庭天池没什么收获不说,遇上的全是比她修为高深的前辈,打又打不过,只能跑。出了洞庭天池又跟叶展秋走散了,遇到疑似空炤门弃徒,她便千里追击,辗转到了北境,又撞上特大暴雪,大雪封门出不去屋。
苦苦熬过两天,总算利用纸片人联系上了叶展秋。叶展秋行程被耽误了,水蓉寻思着逍遥庄一行刻不容缓,便自己先行出发,千辛万苦的来,都他娘的到山脚下了,结果又被一个鬼阵法困里头了。
倒霉到家了!
水蓉对天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就她有限的视线,能看清前后左右四面八方是纵横交错的红线。这些红线晶莹剔透,好似在血液中浸泡过一般,其颜色殷红耀眼,却锋利如刀。这里好似一个迷宫,每一条漂浮在半空中的红线都通往一个未知的领域。如果贸然前进,走着走着就会到了一个红线织网的死胡同。网直冲云霄,不用想着翻过去,也不用想着走回头路,因为后路早已被封锁,等同于是被困死在这个破阵里了。
“哎,又不是月老,玩什么红线啊?”南华拿着蒲扇像烤羊肉串似的扇着红线,然而人家纹丝未动,南华也不气馁,“我说道友啊,你不必愁眉苦脸的,咱死不了。”
“南掌门为何这般自信?”水蓉取出武器绒扇,以扇骨照着红线砍了砍,上面裂出了一道小口,又迅速合拢,“如果南掌门有破阵之法,还是尽早脱离吧,待在这里可不好受。”
水蓉尚且急得不行,南华反倒悠悠然的就地坐了下去,道:“你是狐狸,又不是猴,怎么猴急猴急的?”
水蓉无可奈何:“南掌门,关键是我……”
“想吃鸡了?”南华笑着晃晃乾坤袋,“我这里有在云梦都打包的酥皮烧鸡,你要不要?”
水蓉:“……”
“别急,敌在暗我在明。咱们现在连阵眼的方位都不确定,硬攻多累啊!”南华从袋子里掏出一颗苹果啃了口,吃的嘎嘣脆,“等我家月河来的,里应外合,破此罗薇阵易如反掌。”
水蓉不理解了,问道:“凭你我二人之力,要破阵而出也不难吧?”
“是不难,但动静太大。”南华道,“若我所料不错,在阵眼的位置定有朱雀符篆镇压,你我要强行破阵出去,这方圆几百里定会引起地裂山崩,逍遥庄倒是无所谓了,附近村镇怎么办?”
水蓉稍微冷静下来一想便知,不禁为自己的心急感到惭愧,“你说得对。可是逍遥庄山脚下被人布置了杀气腾腾的罗薇阵,逍遥庄中人竟丝毫没有察觉。依南掌门看,这其中是否有蹊跷?”
南华却抠字眼的说道:“杀气腾腾?错了错了,罗薇阵险象环生是不假,但这阵根本没有发动,一点杀气也没有,只要你别轻举妄动就不会有事。”
水蓉就算神经有些迟钝,这会儿也感觉到了罗薇阵的玄机,不禁更糊涂了:“这是为何?大张旗鼓的布阵,又拿朱雀符篆来镇压,只是为了将我们困在里面?”
“省的咱们上逍遥庄去碍事呗。”南华啃完苹果,随手把苹果胡一丢,拍拍手笑道,“可惜啊哈哈哈,我们家月河已经上去了!诶,等等……”
南华的笑容一僵,原本轻松加愉悦的脸色顿时一落千丈,分不清是生气还是着急:“凤言这臭小子,不是让他老实在外头等着么!瞎进来掺和什么,嫌自己活的太滋润了?”
“有人进来了?”周围风沙游走,红线密布,视野混乱。水蓉将真元凝聚在双目上去看,果然瞧见远处走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要问南华打算怎么办,就见一道金光疾掠而出,仅在刹那间就割断了织结成网的红线。
南华化作一道流光射出,水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一妄动,岂非让罗薇阵自行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