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简单直白的关爱对于江暮雨来说与火雷无异,他被轰炸的浑身酥麻,木愣愣的说道:“命运轨迹自有安排,我若同你去了,便不会遇上师父,也就和修仙界无缘了。”
“那可不一定。”白珒松开了他,手却环在江暮雨的腰上没舍得走,“师父去姑苏没找到命中注定的爱徒,肯定会辗转各地,没准儿就绕到云梦都了!然后天道牵引他来到白家,遇见咱俩,这不,还是能进扶瑶仙宗。”
江暮雨无奈道:“强词夺理。”
“嘿嘿,到时候我肯定争着抢着先拜师。”白珒笑眯眯的说道,“我做你的师兄,让着你,保护你;你做我的师弟,只管吃喝玩乐,依靠我赖着我,撒撒娇什么的……”
江暮雨:“……”
说的跟真事似的。
*
在乾坤岛待了三天,江暮雨等人启程离开万仙神域,南过那边也弄好了迷阵,拍着胸脯保证说:“有风菱草加持的“天罗地网”,绝对万无一失。”
路过蜀中,品尝当地美食,以麻、辣、鲜、香为特色,其中一道麻婆豆腐备受南过的喜爱,一边辣的眼泪横流一边对其赞不绝口。
味浓味厚香辣爽口的毛血旺、油而不腻肉质滑嫩的水煮鱼,色泽红亮片薄透明的灯影牛肉,鲜香四溢辣而不猛的宫保鸡丁。各式菜肴丰盛鲜美,配上一壶秋露白,人生美好享受,不过如此尔尔。
江暮雨虽然不挑食,酸甜苦辣都咽的下,但他在昆仑雪山上待得久了,常年辟谷饮雪水,味蕾全部锈住了,前些日子吃月饼就被腻的不行,如今品尝一口麻辣的莴笋,呛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酸爽。
黄芩夹了一把黄豆芽,一边给南过倒满水,一边说:“咱们准备齐全就等着那人上钩,他可别关键时刻掉链子,再不敢来了!”
南过苦着脸:“千万别,那我不白忙活了?”
风火轮吃着沾满红油的牛百叶,说道:“或许,他不想杀了?”
白珒从兜里拿出金珀把玩着:“就算他打消念头了,日后总该发现少了颗念珠吧?为了不让自己声名扫地,早晚得来拿走。”
“这倒是。”黄芩抿了口酒,上下扫视白珒两眼,“你长点心,别再被揍了。”
白珒呵呵笑道:“小黄儿口嫌体正直,这嘴硬的毛病真得改改。”
黄芩刚吃进嘴里的豆芽险些被“小黄儿”三个字恶心的吐出来,他拍桌子起身,扭头就走。
南过:“黄师兄,你干嘛去啊?”
“我去求佛烧香割了白眼狼的舌头!”
第82章 祸端
日沉西山, 众人各回各房,白珒去找店家烧水洗澡,江暮雨翻阅偏门杂书,不一会儿功夫,白珒端着一碗粥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刚出锅的薏米红豆粥,师兄过来吃点吧。”白珒将碗放到江暮雨面前, 自顾自的拿走江暮雨手中的竹简, 递了汤匙过去,“我往里加了冰糖, 你爱吃甜粥, 肯定喜欢。”
江暮雨对白珒的“擅作主张”猝不及防, 拿着汤匙一时无从下手,愣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去盛了一勺放进嘴里。
谷香浓郁,清甜可口,里面不仅有红豆, 还有少量的桂圆。薏米本就难熟, 能做到入口即化,软醇香糯的程度,肯定是老早就开始烹煮,用温火一直熬着。
江暮雨抬头看向满心期待的白珒, 问道:“为何特意做这个?”
白珒笑着道:“师兄辟谷多年, 突然吃辣肯定不习惯,喝点养身子的粥,祛火祛燥, 我往里加了点绿豆,尝出来了吗?”
没有。
那不近人情的两个字被江暮雨咽了回去,他看着色泽红亮的米粥,口中还逗留着清香微甜的味道,恍惚间,心口有些发疼。
这种温暖,是他七十年来不曾体会过的。
人这种东西,果然不能过得太好。
以前觉得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他习惯了孤独,习惯了清冷,可突然有一天,一个人闯入了他封闭的世界,那人不受约束的横冲直撞,让他防不胜防!对他百依百顺,对他牵肠挂肚,对他嘘寒问暖,为他舍生忘死。
然,突然有一天,这些全都消失了,他不适应了,心痛心空,比以前还要感到孤独,周围清净的可怕。
他孤零一人在雪山之巅,终日守在冰昙之侧,他需日夜不停的修炼魂灵,将体内那唯一一道冰昙化魂稳固起来,强壮起来,这样才能刺激另外两株冰昙共鸣,才能让它们绽放开花。
四十年的光阴,第二株冰昙化魂,又三十年,第三株化魂。
三魂归一,魂灵重铸,那一刻,他被山神封印的记忆踊跃而出,刺激着他的大脑,这七十年来寒冷的孤独与不知为何的滋味宛如千刀,万剐在他的心上。
那滋味是思念?是惦记?是卑微的渴望那些失去的温暖吗?
江暮雨不知道。
“怎么了师兄?不好喝?”白珒见江暮雨愣住半天没动,忙回想自己是不是忘记放什么佐料了。
“很好。”江暮雨出神的说道,“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白珒喜不自胜,若有尾巴肯定翘到了天上:“我可练了七十年,哪能没一点进步?金丝蛋卷和凤骨翡翠粥我做的滚瓜烂熟,对了,你吃不吃海鲜?我新研究了一道菜叫干锅蟹肉,等回到扶瑶我给你做来尝尝。”
江暮雨迎上白珒兴奋而温热的目光,这一次,他没有逃避,更没有躲闪,他轻轻点头:“好。”
白珒以为江暮雨要么拒绝他要么不理他,万没想到他一口应了下来,这下可好,白珒给点阳光就灿烂,不给颜料照样开染坊,他趁热打铁,滔滔不绝的将自己那几个拿手好菜全爆了出来。
“翠玉豆糕,长春卷,荷叶膳粥,土豆泥喜欢吗?”
在白珒口若悬河之时,江暮雨已经把那碗薏米红豆粥喝完了,就在这时,店小二敲门进来说:“二位仙君,洗澡水已经烧好了。”
这家客栈后院设有公共浴池,白珒将其包了一晚上,听了店小二的话,他先回头问江暮雨:“师兄去吗?”
“你先去吧。”江暮雨放下杯盏,重新拿起竹简,“我看完这段再去。”
白珒心虚的咽了口唾沫,那他得快点洗,赶在江暮雨来之前落荒而逃。
目送着白珒和店小二离开,江暮雨摊开竹简,寻找方才读到的位置,忽然,他眸光一冷,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突然传来的一声巨响让江暮雨心神猛颤,他来不及思考,一阵风似的破门而出——
“玉明!”
成百上千颗念珠铺天盖地的散落下来,剑光穿透惊云,直逼眉心。那身着黑袍头戴面具的人双手结印,周遭念珠飞速旋转,听从黑衣人的号令将手持流水的白珒团团围住,念珠肆意相碰,“乒乒乓乓”的撞击声震耳欲聋。
那个被施了傀儡咒的店小二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江暮雨正要从二楼跳下去帮忙,忽然一道犀利阴风直刺背心,江暮雨的身体在头脑反应之前向右侧疾闪,碗口粗的棍棒裹着逼人罡风重重砸在地上,那凡间木板制成的楼梯轰然倒塌,碎屑尘土漫天飞扬。
这气势汹汹的一招正是出自第二个黑衣人,他同样着宽大的黑袍,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唯一和楼下那个黑衣人不同的便是,他戴的是头套,手中以铁棍为武器,长约三尺,重达千斤,可他挥动起来却轻巧灵便的很。
江暮雨不退反进,提气纵步一跃,转瞬间人已至头套男跟前,并指如刀照着对方的脸上疾速一划,雪亮的流光被头套男及时闪过,落在远处墙壁上,留下一道一寸深的凹痕。
头套男心有余悸的后退两步,若方才他躲闪不及,可不仅仅是被看到脸那么简单,还会被毁容!
没有时间给头套男感慨,彻骨的冰寒之气呼啸而来,他全身的毛发仿佛都挂了一层细霜,宛如灵蛇的雪霁从地底逆流而上,瞬间缠绕头套男的腿,随着江暮雨的意念用力紧缩,蚀骨的冷颤顺着四肢百骸涌上头顶百会穴。
头套男反应极快,将周身游走在四处的真元凝聚于足下,全部派来对抗雪霁的锋芒,手中铁棍抵在腿和雪霁之间用力一别,自身真元扩散,逼迫雪霁松开紧致的“利齿”,他得以脱身的同时,快速挥动铁棍,将飞舞的雪霁搅和在一起,死死缠绕在棍身。
头套男往后用力一挣,雪霁绷得笔直,他没有再妄动,既不攻击也不设法解决这僵持的局面,似乎只想拖住江暮雨似的。
白珒凝神静气,那些四处弹跳碰撞的念珠毫无规则,各个跟窜天猴似的横冲直撞,“噼里啪啦”的游走四窜,所过之处尽是烧焦的窟窿眼。
白珒以自己为中心,在四面八方幻化出上百条真元之剑,密密麻麻,晃得客栈四周乃至外面煞白透亮。那些真元之剑迎面撞上念珠,彼此属性皆为炽热烈火,硬碰硬之下,爆出势不可挡的热浪。
一时之间,气流如山崩,猎风如海啸,客栈内外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空中雷云大作,闪电霹雳贯穿百里苍穹!蒙蒙细雨自空中飘落,待落地之时,竟变成了六棱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