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神秘莫测,数万年来隐匿在昆仑山脉,不管修士们是为了一睹芳泽还是纯粹为了永生不灭的秘密,他们孜孜不倦的远道而来,趋之若骛,或空手而归,或身首异处。
万山之祖,从远古时期就已巍峨耸立,它睥睨天地,遥望沧海桑田,傲视四方枭雄。
“昆仑山脉连绵不绝,扶瑶仙宗在这儿。”林卫摊开一张地图,指着昆仑地界其中一个地方,然后将手下移,指着一座最为广阔高耸的山峦道,“这里便是山神居住的地方,昆仑雪巅。”
三个脑袋争前恐后的伸过去看,白珒惊叹道:“山神就在这里是么,只要请她下山就行了?”
南过愁眉苦脸道:“二师兄,山神在昆仑顶上一待就是十几万年,她怎么可能破例下山?”
“不下山也行,只要她给我药,或者告诉我医治的方法。”白珒迫不及待,拍桌子起身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
“白小友,你别急,此去昆仑雪巅事关重大,有些细节我需得给你讲清楚。”林卫秉节持重的说,“你先坐下。”
白珒只好乖乖坐下听,其实林卫讲不讲细节都无所谓,反正他非去不可。
“首先,昆仑山地势险恶,尤其是山神居住的圣地,风暴,雪崩,那都是常态,山路崎岖,稍有不慎便会迷路,这种迷路并非凡间那些荒无人烟的密室林,即便你跳到空中去看,山连着山,一望无际,根本走不出去,因为昆仑山灵力充沛,四周云雾风雪皆归掌控,会对擅闯之人布下迷阵,甚至幻境,无论是哪种,一旦迷失,将会永永远远的困死在里面。”
林卫面色肃然,炯炯有神的双目阴云沉沉,他并不是夸大其词吓唬人的,这些都是事实,残酷,险峻,九死一生。
南过紧握双拳,黄芩聚精会神,白珒催促道:“还有呢?”
林卫说:“第二,昆仑雪巅或许有镇守的灵兽在,千万别小瞧它们,更别以为它们通情达理,与其说情或是硬拼,不如绕道走。”
“第三,你们需要做好准备,此去一行困难重重,险象环生。你们或许会粉身碎骨,或许历经艰难终于抵达了雪巅峰顶,但是,你们不一定见得到山神,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想一睹山神尊容,可最后都死的死逃的逃,又或许你们洪福齐天,见到了山神,但是山神不一定答应你们的请求,很可能露一面就走了,到时候你们所有的辛苦就都付之东流,与其努力后空欢喜,不如现在就做好十足的准备。”
黄芩低着头死死盯着桌上的茶水,茶水已经冰凉了,但他的眼神却是炽热的。
南过看向白珒:“二师兄?”
白珒站了起来,眼底一片澄净华光:“多谢门主告知。”
林卫望着他,这个居高临下的青年只是个后辈晚生而已,可不知为何,与他对视,竟有一种不容置疑、坚毅冷决的压迫感。
林卫心弦激荡,情不自禁的问:“我说了这些,你还是要去?”
白珒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要去。”
“不怕死?不怕一场空?”
“我只想他活着。”白珒转身,朝外走了两步,停下,他并没有回头,只是站在逆光中,轻轻的说道,“就算我死了,变成鬼,我也要救他。”
林卫垂目,眼中掠过一道感慨的暖光。
南过起身追了上去:“二师兄,我也去!”
黄芩一愣,生怕自己被落下:“等等,我也……”
“你们就别凑热闹了。”白珒转身摆手道,“我一个人去就行,你们在家待着。”
“就你自己?能行吗?”黄芩不放心道:“还是我去吧,你吊儿郎当丢三落四,净耽误工夫了。”
“听我的。”白珒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魄,他的眸光沉凝冰冷,流淌着不容抗拒的压力。
“你的那些师兄弟们颓废不振,还得你压着呢,你比南过大一岁,他也得你管。”白珒说,“好好留下看家,如果我回不来的话……你们也别去找山神了,好好潜心修炼,守着扶瑶。”
黄芩:“白玉明……”
南过眼圈再一次红了:“二师兄,你……”
“别哭啊,搞得我好像马上要死似的!”白珒强行露出一丝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故作轻松的说道,“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懂吗,如果就是假设,是假的!我无论如何也会救活掌门师兄的,如果山神生锈了走不动道,我就把她扛来!”
南过想笑,可是笑不出来。
“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我就说一下第四点。”林卫振衣而起,望着内室,说,“锁魂咒坚持不了太久,最多七天,七天后,锁魂咒就算再牢固,残破的魂灵也会一点一滴的流失干净。”
“七天?”南过紧迫的咬着下唇。
“好在路程不远,就在本地。”林卫说,“一来一回有半天够了,其余的……只能看运气了。”
第69章 昆仑雪山
临近清晨, 白珒收整行囊,准备上路。
林卫送到山脚下,说:“白小友一路多保重,江掌门这边你不用担心,老夫会时刻看守着。”
白珒感激至深:“多谢门主。”
南过哭哭啼啼的送人,黄芩思来想去还是送白珒到了昆仑山脚下, 一路上俩人彼此不言语, 气氛比那昆仑雪山峰顶都要冷。
“别送了,走吧。”白珒的面色冷然, 语气可以用“无情”二字来形容。
搁在以前, 黄芩必然要跟白珒吵嘴, 俩人互相不对付,就是那种不怼死对方不罢休的幼稚鬼。而现如今,实在没有心情,黄芩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峦, 看不到顶端, 前方一望无际,白茫茫一片,瞬间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你一定得找到山神。”过了很久,黄芩说道, “就算跪下来求她, 给她当奴役使唤,你也得让她救掌门。”
白珒看向目光坚定的黄芩,突然有些欣慰, 前世多亏有黄芩跟在江暮雨身边,不然江暮雨只会更苦更累。
黄芩察觉到视线,瞪他一眼:“看什么看?”
“看你的衷心啊。”白珒苦中作乐道,“我是白眼狼,你是黄毛狗,一个不知好赖,一个忠心耿耿。”
被称呼为“狗”的黄芩居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一声,说:“不知好赖的白眼狼,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白珒望向天山一色的苍穹,目光瞬间开阔了:“多谢。”
“什么?”黄芩吃了一惊。
“白眼狼这个昵称,挺好的。”
黄芩:“……”
“你没发烧吧?”黄芩胆战心惊道,“有病就直说,趁早换人,别耽误掌门的生死大事!”
白珒淡淡说道:“我亏欠他太多,桩桩件件根本算不清,“白眼狼”这个称号当之无愧。”他看向黄芩,笑意中多了份苦涩,“你比我强多了,至少从未伤过他的心。”
白珒难得这样直白的坦露心迹,黄芩一时间都忘了呛他,迷迷瞪瞪的顺着话接茬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这几年就表现挺好。”
白珒没再吱声,所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全都是假的。
罪孽就是烙印,一旦犯下,就再也不可能祛除,他自以为自己可以改正,但每当看见有负之人的时候,罪恶的烙印就会发热,烫的他五内俱焚。
说到底,是他自己无法原谅自己。
前世,江暮雨为了保护他,死了。
今生,江暮雨还是为了保护他,快要死了。
两辈子,同一个人。
或许这就是报应,前世他屠杀无辜的报应。
他的生命可以重来,但罪孽,永世相随。
黄芩和白珒御风赶路,他似是受到白珒的影响,心中涌出无尽感慨,不由自主的倾诉道:“我的家乡是个富裕城市,我家算是富裕城市中的穷酸户,我爹靠关系和贿赂送我到私塾念书,指望我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可他不知道,像我这种出身不好,家庭不好的野孩子,去到那种遍地都是富贵子弟的书院,只会被排挤,只会被合起伙来欺负。”
白珒没有打断他,认真的听。
“揪先生的胡子嫁祸我,烧先生的藏书嫁祸我,拿着扫把棍子追着我打,剽窃我的诗词跟先生显摆,合起伙来孤立我,在我睡着的时候泼一桶冷水下来浇的我浑身湿透,各种欺负人的把戏不计其数。有一天放学,三个死孩崽子从背后把我抬起来,直接将我丢进了歪脖树下的泥潭里,他们尽情的对我冷嘲热讽,各种污言秽语说了个遍。”
白珒看向面色平淡的黄芩,道:“你这样的性格会任人宰割?不像你啊。”
黄芩冷哼道:“当然,如果不是我爹娘事先警告我不许和富家子弟争,我早拿泥巴砸他们脸了!”
白珒唇边划过一道笑,没说话。
黄芩:“我不能反抗,只能受着,忍着满身的污泥,忍着他们肮脏的谩骂,就在这时,掌门出现了。”
白珒心下一颤,就听黄芩继续说:“掌门路过我的家乡,看见了被他们欺负的我,或许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或许是那些死孩崽子挡了路。总之,掌门没有视而不见,他随便一挥手就将那些小混蛋掀了个底朝天,真是解气,我当时就惊呆了!我猜测,他肯定是一位法力高强的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