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悕垂首,将数据录入分析。不多时,数据流停滞,左下角亮出绿光,他的薄唇终于弯出弧线。
左麟第一回 瞧见楚悕工作时的状态,渐渐不再左顾右盼,不知不觉目视前方,看得有些发怔。直到坐在旁边的崔勉按捺不住,推推他的脑袋,他才回过神来。
“你说,待会儿梁教授瞧见区长发/情的样子,会不会把持不住,意乱情迷到爆发潜力……”左麟小声问,“咱俩真的按得住吗?”
“说不准……喏。”崔勉偷偷递过去一样东西。
左麟将柱状物接了过来,摩挲着红色按钮问:“这是?”
“防A电击棒。”崔勉拨开他跃跃欲试的手,淡淡说,“根据上回的经验,至少梁教授是怕电击的。”
楚悕并没有注意到角落两位的窃窃私语。他兀自比对过信息,确认谢守给他的那管药剂的确是伏特加味人工信息素——而且纯度比楚悕想象中还要高,高达99%。
自此,楚悕不免庆幸自己揽下了吸引梁教授的活。毕竟在场几人,只有他本身就具有伏特加味信息素,能在不破坏激素系统的前提下很好地中和这管药剂,发挥最好效益。
崔勉早就知晓楚悕有两种信息素的事,所以知晓结果后,只撩起眼皮沉沉注视几眼。他通过楚悕绷着下颌线,读出对方心意已决,也就没再说什么无谓的阻止话。
左麟压根没考虑到腺体排异的事,从头至尾,他只在担心楚悕会被Alpha伤害。然而,大部分时间保持温和的楚悕,偶尔倔强起来却是彻彻底底的不容忤逆。
左麟将电击棒揣起来,起先塞在裤兜里,后来觉得大腿凸出的形状有点奇怪,就换到了上衣兜。而后他杵在楚悕旁边,软磨硬泡了半晌也没效果,只好抱着胳膊,落坐回椅子上生闷气。
“好了,没事的。”楚悕将安瓶和试管准备好,并确认了智能机电量充足,才走过去拍拍左麟肩膀,安慰道,“谢守的话也不能全信。即使他说的‘高契合度’一事是真,也不代表这人工激素的效力真那么玄乎……万一梁亦辞躲在城南,光靠鼻子短时间内也寻不到这里来。”
左麟耸耸肩膀,试图将楚悕的掌心顶下去,可等楚悕真将手挪开了,他又偏回脑袋,不开心地问:“为什么要急着在今天拿自己做实验?”
“我……”楚悕犹豫少时,闭着眼睛叹道,“等过了今晚,谢守就得带着人来守我。我不希望狼狈的样子被太多人观摩,你俩能赶到就好。”
“对了,为了以防万一。”临走前,楚悕从冷冻柜里抽出一管药剂,准备给崔勉注**去。
崔勉眼神复杂,动作却接受得很迅速。他挽起袖口,安安静静被扎了一针,然后叹息着按住了棉签,闭眼道:“我应该早点预约医生的。”
“不急。”楚悕扔掉空了的Alpha抑制剂,轻声说,“等事情完了后,我陪你去找靠得住的医生。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应该不会泄密。”
假如崔勉身为Beta却显露出Alpha特征的事暴露,旧区肯定会开始风声鹤唳。楚悕当初借一张准入证捎带好几人入界的事也容
易暴露,除此以外,崔勉还可能被遣送回新区,经受国家政府漫长的调查。
无论哪一种后果,楚悕都承担不起。崔勉也这样想过,所以下意识一拖再拖,安慰自己闻见信息素味不过是心理作用导致的错觉。
可惜纸是包不住火的。两人如今面色凝重,都觉得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合适。
“没关系。”楚悕依旧不太会安慰人,所以杵在原地犹豫半晌,慢吞吞从兜里掏出两颗糖。
他塞给崔勉一颗,又用另一颗堵住了一脸茫然的左麟的嘴,再面向崔勉的苦笑表情,笃定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允许自己弄丢任何重要的人了。”
虽然楚悕将此次冒险讲得稀疏平常,可其实他才是最没底的那个。假使可以的话,他宁愿自行释放伏特加味信息素,诱使梁亦辞出现是其一,其二是顺便检验谢守话的真伪——他存了一份私心,好奇对梁亦辞有致命吸引力的Omega,究竟是不是自己。
可惜时间紧迫,他来不及自行研究催生Omega信息素的药剂,而市面上能够买到的药大都会破坏机体内环境,堪堪经历过一次发/情期的楚悕没办法再咬牙折腾一次。
况且他还没忘记,自己归根究底不过是人类的复制品,人类充当造物主不过百年,技术总归会有瑕疵。
相较而言,谢守递给他的人工信息素就成为了最温和的选择。
楚悕的居所在旧区称得上不错,可作为一区之长,就略显寒碜了。当初分配住所的官员大抵也听信了流言蜚语,故意挑选这个偏僻地段,想整一整这位“风评不好”的新区长。
后来不少人都建议楚悕搬去富人区,开发商也表示C区还余有几套房没卖出去,可以打折贩售。然而楚悕本就对身外之物不感兴趣,嫌麻烦,况且现有房子捎带的地下室也挺合他胃口,楚悕就断然拒绝了他人的善意。
主卧窗明几净,飘窗微扬,朝霞洒向黑灰色床单,阳光被切割成窗框的形状。室内摆设极度简洁,一个塞满横七竖八书籍的木质柜,一张垒着不少公文A4纸的书桌,一张摊着蓬松柔软被褥的床,凑成了这间房全部的大件。
床头柜花瓶里的玫瑰已然枯萎,楚悕却没有扔掉它。倒不是由于他犯懒,只是觉得扔掉那堆枯萎的花瓣,房间就惨白白再无颜色,倒不如用残花败柳点缀一二,好歹也是四处求来的真种子。
楚悕也不是没考虑过再养一朵,可一是真种子难求,二是分/身乏术,没有精力与时间来保证新花不会再被自己糟蹋,索性倒干了水没再管它。
除此以外,连崔勉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向来与优质生活相差甚远的楚悕,其实也保留着一份连他也不知从何沾来的娇气。
脚下踩的羊毛地毯,触感柔软得像真正的小动物,是他辗转几十家家具店购买来最精致款式。平日独自在家,楚悕洗漱完毕后,就会边擦头发,边赤着脚踩上地毯,深一脚浅一脚挪去床铺。
每到这时候,满身疲惫都好像坠入深渊,升腾起来的安全感将他细细包裹,白日里的一切兵荒马乱都有了归处。
最初,记忆缺失、又深受春/梦主角折磨时,楚悕偶尔从梦中惊醒,眼角潮湿,任由吊灯从清晰变得朦胧。
他会沉默拧开床头壁灯,窸窸窣窣掀开被子起身,泪痕也懒得擦拭,慢慢追寻光影,踩着地毯坐下去。
抱着膝盖倚在床边是他惯常的姿势,偶尔,夜空中消失已久的星光会露出端倪,楚悕就抬首发愣。
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总之一等就是整夜。
直至东方泛起鱼肚白,楚悕就不再逼自己在脑中填补剧情,一次又一次地追问:梦里的人究竟是谁,
长什么模样,又为什么会离开?
被发/情期折磨得在床铺上喘息打滚,一针又一针地将自制药剂刺入后颈腺体,再用长久的疼痛与酸涩排解掉药性时,楚悕还曾经咬着枕头流过泪,可就是同自己较劲似的,一声都没有哭出来。
时至今日,他终于寻到了梦里的人,有了机会与对方再见,并且意外知晓了他俩之间的羁绊,甚至接下来的时间里,可能与对方做比梦里更亲昵的事……
楚悕将那管人工信息素推入后颈腺体,牙关开始打颤,大脑嗡嗡作响。疼倒也算不上多疼,就是液体太凉,衬得眼角的液体格外滚烫。
但与此相反的是,他原本苍白的唇色竟渐渐有了血色。
其实在谢守提出这个荒诞的冒险计划时,楚悕首先想到的并非安危问题,而是他终于有了抛却身份和立场、与Alpha“犯人”再见面的机会。
无论那份羁绊究竟是兽/欲所致,还是纯粹的感情吸引,至少在楚悕单方面,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咚,楚悕软着手掷出一道抛物线,将用过的试管与安瓶撂入墙角的垃圾桶。
随后,他将智能机掩在床底,搭下浅灰色床单边沿,换了套不容易被揉皱的家居服。
身体大部分肌肤被掩盖住,他唯独露出了致命的细嫩后颈,以及赤白双足。
楚悕盘着腿坐在地上,恍神等待朝霞褪去。天空逐渐泛出靛蓝,后颈腺体像被火燎过,突突痛意自骨头漫上薄白皮肉,连同灵魂都开始颤栗不止。
无暇的后颈肌肤,伏特加味被完全激发,表层的酒心巧克力味消弭在空气里,再寻不到踪迹。自体内氤氲而出的信息素与人工信息素完美融合,有关情/欲的诱惑历经骨头上那层单薄皮肤,将空气渲染得一塌糊涂。
楚悕足弓渐弯,不由自主抱住双腿,将额头抵向膝盖小口喘息着。松垮的家居服自右肩滑落,脖颈、锁骨、膝盖、脚踝……躯体一切有关性感的部分,通通染上了潮红。
楚悕咽下唾沫,睫毛羽颤不止。寒凉漫过血液时,他期盼着能被谁抱一抱。可惜满室只余他一人狼狈,楚悕只好环过肩膀,腕骨蹭过敏感的颈侧肌肤,搂紧自己,卡在肩头屈起的指骨用力到泛白。
过了一会儿,这阵寒意又化作磨人的热烫,楚悕迷迷糊糊松开桎梏,在渐重的呼吸声里,用光滑指腹摩挲腺体凸起的疤痕,脸颊泛起情/动而难堪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