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岚这时候倒是直白得很了,一本正经地从敖战怀里挣出来,双手乖乖搭在自己膝上,很老实地坦白:“我想去出去玩。”
“嗯……”像是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的种种偷溜经历一般,张青岚面上掠过一丝微妙的局促。
约莫是有意讨好,在敖战开口回答之前,张青岚一把拉起男人手腕,颇为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同你一起。”
……
两个人没带车马仪仗,也并未动用灵力术法,而是顺着竹林间的小道一路缓步向前。
向来养尊处优的龙王大人对此并无异议,跟在张青岚身侧,两人双手交握。
深冬时在林间积下来的白雪在春日中缓缓消融,化作晶莹剔透的水滴,顺着叶尖滴滴答答地滑落下去,砸在润湿的泥土上,发出细微的一声响。
微风拂面,将青年薄纱似的衣摆卷起来一角。
张青岚浑不在意,反倒是随手从路边从中折下来一根细瘦柳枝,握在手中随意摆弄。
敖战牵着张青岚的手,指腹在对方的手背上摩挲几下,他刻意放缓了步子,让自己保持在稍后些的位置,偶尔望见青年略带笑意的侧脸,神情是自己也并未察觉的温柔。
不多时,烨城的大街小巷便出现在了眼前。
既是初春时节,合着满眼新绿,就连喧闹的人声在城中都显得格外朝气蓬勃。街边大多是卖零碎杂货的摊贩,架子上挂着三五个纸鸢,纸鸢尾巴上长长的飘带被微风吹起来,不住飘荡。
正巧碰上食肆开张,店家为了招揽客人,故意支了摊子在店门之外,酱牛肉混合着大米粥的清甜香气弥散开来,在空气中留下诱人浓香。
孩童三两成群地在大街上游乐戏耍,手里握着毽子沙包等等,嬉笑着互相追逐。另一旁的妇人手上挎着菜篮子,手中还牵着个奶娃娃,朝着集市走过去。
张青岚同敖战一道,沿着街边的青石板一路向前。
两人并肩而行,敖战在进城之前便施了法术,将他们的面容身形都模糊一二,走在人堆中时便不显得突兀,也不会叫人注意。
偶尔看上些小玩意便停下来,同老板交涉一二,再拿出几枚铜板,将甚么糖人豆包、剪纸泥塑的都换回来,趁着路人不注意时再收回到重黎的空间当中。
零零碎碎的物事买了些许,路也就走很远了。
一晃眼,张青岚注意到了正在街道对面叫卖的走货郎。
和普通的小摊贩不一样,那货郎肩上挑着扁担,扁担两头则各挂着一个圆竹筐。竹筐上蒙着一层厚实的白纱布。
货郎每走一步都会叫卖一声,其上摆着的精致茶点则轻轻摇晃,茶点捏得模样精致,颤巍巍地暴露在春光下,模样显得格外诱人。
张青岚看得有些入迷,忍不住想要买些来吃。
却是在迈步瞬间被敖战拉着手拽回来,看着青年眼睛也不眨的模样,无奈问道:“去哪?”
张青岚指向货郎。
前些时候落了春雨,导致横在两人和货郎中间的街道上积满了泥泞污水,踩一脚下去能往上溅得老高。
看清了那人竹筐上摆着的玩意儿,敖战将张青岚拉到自己身后,瞥了一眼对方的月白长袍,沉声道:“站好别动。”
之后倒是脚下生风,迈步跨过街道上的砖石,将茶点从货郎手中买回来。
就在敖战接过油纸包好的茶果,转身回到张青岚身边时,才发现对方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短打打扮的小贩。
那小贩手里正推着一扇竹片编成的木架子,朝四周大咧咧地吆喝着:“随意瞧随意看喽,簪子项链,手镯耳环,应有尽有,包君满意。”
如他所言,木架上的确是挂着琳琅满目的饰品珠宝,手工虽稍显粗糙,却是胜在样式新颖,价钱实惠。
“咱这首饰虽并非甚么上佳材质,可好就好在一个‘巧’字。除了夫妻之间送了能够增加感情,送给心仪的姑娘做礼物也是极好的。”那小贩凑到张青岚跟前,试图招揽生意:“小哥,看您长得一表人才,可曾婚配?”
张青岚看着那十分眼熟的一张脸,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得,这位爷就连叫卖的说辞都一字不变。
敖战就是在这时忽然回到张青岚身侧的。
敏锐捕捉到了“婚配”、“夫妻”、“心仪的姑娘”几个字句,顿时令心高气傲的龙王黑了脸:“他在说什么?”
张青岚后背轻靠着敖战胸膛,原本还没有什么,扭头望见男人神情后心念稍动。
当即上前一步,拎起来小贩摊子上的一根木簪子,唇角微弯笑得促狭,好似应和一般,冲着小贩道了句:“嗯,前些日子刚成的亲。”
说完便悄悄回头,冲着男人做了个“娘子”的口型。
敖战额前青筋一跳。
“那您可是来对地方了,”小贩喜笑颜开,三两下将货架上的饰物摘下来,一股脑地塞进张青岚手中:“来来来,小哥您多挑挑,买下来送给夫人,她定是要喜笑颜开哟。”
……
最后还是敖战直接花钱包圆了小贩的簪子,也不管手里还拎着茶点布包,拉着张青岚的手,瞬息便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林间。
深山之中树木巨硕,敖战将青年抵在树干之前,一把捏紧对方的下巴,叫人不得不抬起头,被动接受深吻。
敖战的攻势向来凶猛,如同暴风骤雨一般,舌尖轻易便撬开张青岚的齿关,搅动着对方尚未来得及反应的软舌。
唇瓣上的软.肉被人撕咬啃吮,舔吻不停,耳边则是阵阵细密粘腻的水声,叫人无端感觉到浑身燥热,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指尖揪着男人的衣领不放,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一般的呻.吟,直到**被蹂躏得通红,青年也在自己怀中软成了一滩水,敖战这才低笑一声,直起身,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一吻完毕,敖战抹去青年眼尾泛出来的一滴泪水,有意无意地望向那些被包成一团的饰品,俯身同他额头相抵:“婚配?娶亲,嗯?”
张青岚微微失神,尚未从先前的亲吻中回过神来,无力地靠在敖战怀中,张着嘴,不住喘息。
敖战目光柔和几分,拇指蹭了蹭对方嘴角的银丝。
逗弄得够了,才从怀中取出来一根玉簪子。
簪子的玉质的确只能算是下等,水头不足,里面蓄积的东西也驳杂,混混沌沌地缠作一团,着实有些简陋。
中间似乎是断裂过,却被人用细细的金丝重新缠绕、拼凑起来,只不过那人的手工更差一些,看得出来下了一番苦工,最后的成品却仍是带了些许粗漏。
张青岚在看清那簪子的瞬间浑身动作一滞,竟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晓得呆呆地抬头,望向敖战。
敖战低笑一声,倒是没有为自己过于笨拙的手工活而感到半点害臊,他将青年鬓边的发丝别至耳后,随即将那玉簪别上了对方的发髻之中。
张青岚眨了眨眼,眸底似是弥漫开一层水雾。
“啧,”敖战吻掉他眼尾渗出来的泪珠,语调温柔低沉:“哭什么?”
“是……同你结亲,同你婚配。”张青岚踮起脚,紧搂住男人的肩膀,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吻,含混不清地喊:“敖战。”
敖战神情并无一丝不自然,颇为坦荡地将人搂得更紧:“在。”
惠风和畅,春光融融。
正是立春好时节。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盛夏苦暑,深山中倒是难得凉快,在葱郁枝叶的荫蔽下透着清爽凉意。
青苔石阶上的光斑摇晃,蝉鸣同偶尔的几声啁啾鸟叫混杂在一起,再有的,便是蜿蜒山泉冲刷着堆积的鹅卵石块时发出来的淙淙水声。
山林间的最深处,不知从何时起多了一片澄澈湖水,水面宛若银镜,四周被高大林木包围,人迹罕至。
水边极静,湖中的几条游鱼摆尾,浮上水面换气时尾巴拍打出来的细小水花飞溅至岸边,打湿几根翠绿杂草。
此时还是清晨,轻薄如纱的白雾在水面上浮沉飘忽,将湖边的一间草棚一道笼罩其中。雾气落在那些胡乱堆叠的干茅草上,最终凝结成
几滴透明的露珠。
那草棚搭得随心所欲,有门无墙,朴素得堪称一声简陋。
除了棚顶上厚积着的几捧干草,再多便是几张用藤蔓扎起来的草席,翻卷着从顶上倒垂下来,将外面夏日正午的暴烈日光遮掩一二。
檐廊空旷,清风穿堂。
张青岚今日穿着一套浅葱色的广袖长袍,光.裸双足悬空摇晃着,整个人半靠坐在廊道边沿,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手里攥着的是半叠宣纸,还有一支沾了浓墨的狼毫毛笔。纸面上光洁空白一片,零星的几点墨滴还是在人瞌睡时不经意间洒下来的。
破晓的凉风拂面,将屋檐上半垂的几根茅草吹落下来,悠悠然然地打几个卷,再落至青年脚边。
万物俱静,好生无聊。
然而于被迫早起研习道术之人而言,这种时候除了古籍符箓、看到什么都是有趣的。
于是青年的视线轻易便从宣纸上移开,落在那些上下翻飞的茅草上,顺手再将毛笔草草裹进宣纸里,随后便好似扑捉蝴蝶草蜢的猫儿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