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光头哥目光灼灼,他说:“我对他其实也有点怀疑,可能你们都没留意——他太安静了。”
安静?方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的,就是安静,不过,此安静非彼安静。
在桂楼里,每个家仆身上都系着一枚铃铛。
刚来这里的时候方里就近距离看过了,那是虎头铃铛,辟邪镇妖的。
正因为大家身上都系着铃铛,干活的时候甚至走路的时候都会发出连续不断的铃铃脆响。
那声音虽然算不上多大声,但是如果附近二十米内有人走过,听力稍微好点的都会听得很清楚。
但是管家却没有。
他几次靠近大家,都是悄无声息的,连脚步声都没有,更不用提人一动便会发出响动的铃铛声。
管家应该是整个桂楼里唯一一个没有系铃铛的。
铃铛用于辟邪,整个桂楼除了管家都系了,要么管家不需要用虎头铃铛辟邪,要么……他就是邪。
方里犹豫了片刻,决定先不把管家去了墓地的事情公开。
这是他们今天早上刚刚发现的线索,有些地方还没有想明白,比如那对名字同音不同字的兄妹。
“反正一个都不能信就对了。”朱易乘拍着桌子总结道,“这都什么破事儿……一天之内两个人挂彩。”
他指的是方里和余佳曦。
余佳曦被撞倒的那一下,结结实实地摔在了粗糙的地砖上,手肘磨破了一大块皮。
而方里更是杀敌一千,自损九百九,胳膊上掉了块肉,伤口现在还隔着纱布往外渗血。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方里就感觉自己胳膊钻心地疼。
“对了,千万不要被屏风上的画迷惑住。”共享线索的小会结束前,方里还不忘好心提醒道。“那些画很怪,很有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
屏风就摆放在大厅,方里刚刚又壮着胆子走近了些观看了几眼。凑近了看才发现这画纸的质地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不是纸也不是布,表面细腻白皙有光泽……他联想到了什么很不妙的东西,完全不敢上手摸。
另外两人浑浑噩噩地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光头哥倒是仔细品味了一下,似乎对这个“怪”字,有几分感同身受。
“小兄弟,你先别急着走。”方里正要和朱易乘他们离开,光头哥叫住了他,将几人拉到回廊一隅,从兜里掏出来个东西。
那东西由油纸包着,上面还捆着细绳。
方里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昨天在院子里那口井里发现的。”光头哥神神秘秘的,但举动显然是将方里他们划为了自己人,他解开油纸包着的外壳,说:“你看。”
方里定睛看去,那油纸包着的,是一封书信。
第82章 画中仙
“等闲间把一个照人儿昏善,这般形现,那般软绵。”
光看到信上这句牡丹亭的唱词,方里就已经猜出这也许就是当初书生写的那封信。
朱易乘捏着信,求证道:“这和茶馆老板告诉我们的信息一致,所以和书生有恩怨纠缠的是妹妹,对吧?”
方里还未答话,光头哥问道:“什么妹妹?”
他仅仅是靠运气,在井里发现了这封袒露情愫的书信,对这封信背后的故事却一无所知。
“桂先生的妹妹。”方里说道。既然这位光头哥把这么重要的线索都拿给他们看了,方里也不介意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这次的鬼怪是妹妹?”听方里简单讲述了那两个有关桂家兄妹的故事后,光头哥问。
朱易乘不住地点头,说道:“差不多就这意思,你能理解就行。”
“不,”方里却突然说道,“不一定是妹妹。”
原本看来,无论是悲愤欲绝上吊自尽还是郁郁而终,死去的妹妹是鬼怪的可能性都很大。
但去了趟墓地后,方里心中有关妹妹是鬼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而让他产生动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管家。
在墓地的时候方里看得很仔细,管家站在坟前的片刻,那张苍老的脸上流露出的不仅仅是悲伤和怀念,更多的是一种怨怼。
方里不由得好奇,按照常理来说,管家和桂雯是主仆关系,况且他是看着桂雯长大的,也该有几分感情。
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对已经死去多年的主人露出这样的神情?
方里急着离开副本,对揪出谁是真正害人的鬼怪却不心急。因为他把关注点放在管家的身上,将管家视为这一局棋的突破口。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管家的身份和他身上的秘密。
“哎,我也是这么想的。”方里正想得入神,光头哥说话了,“谁规定鬼怪就是妹妹了?”
方里闻言眼前一亮:“哦?”
“那你说说还有可能是谁?”朱易乘鼓着腮帮子,像只憋着气的河豚。
光头哥沉吟片刻,语出惊人:“桂先生呗。”
“不是说他们兄妹感情好得容不下第三个人吗,兴许这感情是什么男女之情呢?副本里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谁规定桂先生现在还活着呢?”光头哥眼珠子转了转,“你们几个小年轻也别说我思想龌龊,这不是合理猜测嘛。”
“……”
虽然这个猜想在几个“小年轻”眼里确实有些不着边际了,但他说得也不无道理,在真相出来之前,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方里把信还了回去:“这应该是个道具,就是不知道有什么作用。”这封信是书生写给妹妹的,算是一切的开始。
他这种放着送上门的道具不抢的行为同时也说明了他人品不错,光头哥心中对他的好感又上升一个级别,几乎是将他从“可以交流”的级别上升到了“可以信任”的级别。
“可以啊大兄弟,不贪心,好品质。”
不过,说归说,他却没有把信收起来。
“这信我得放回井里去,”他说,“这东西怪邪门儿的,早上那个发疯的是叫琪琪是吧?我本来只是坐在那儿,那姑娘突然过来,张口就管我要信。”
听到这里赵小彤有些惊讶:“信?她怎么知道的?”
“是啊,我心里也纳闷儿呢,昨晚月黑风高的,连点光都没有,她是怎么知道我在拿到了信的。”光头哥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就跟她说我不知道什么信,她眼神立刻就不对了,看我跟看小三儿似的,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扒了我的皮。”
方里因为这个描述嘴角勾了勾,但很快便压了下来。
“你是说她是问你要信之后才发狂的?”
“对,之前看着还挺正常的,跟男朋友亲热得不行。”
说到她那个男朋友,也就是项路平,光头就替这姑娘感到不值。
这姑娘惨死,项路平是一点悲伤都看不出来。
还有那个叫牧俊博的,更是如此。
虽然这种事并不少见,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些悲凉。
方里皱起了眉。
有谢柏沅带他一路上行的关系,他真正经历过的副本并不算多。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给人带来灾祸的debuff道具。
光头虽然看着心大,实际上心思却很细腻。如果不是他发现了这封信的问题,方里下意识地就会以为这是个有点用处的道具。
几人一起回到院子里,方里等人打掩护,光头佯装路过,把信丢回了井里。
过了这么多年,井早就干涸了,油纸包着的信丢下去连点回声都没有。
光头跟他们使了个眼神,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该吃午饭的时候,方里等人走去大厅,远远地就看见几个人从大厅里鬼鬼祟祟地跑出来。
“他们怀里是不是塞了什么东西?”赵小彤眼尖地问道。
方里定睛看了看,那群人怀里鼓鼓囊囊的,看上去真像揣了什么。
赵小彤嘀咕道:“不会是屏风上的画吧……”
方里心中一动,快步上前,拦住了那两个准备偷偷从他们边上绕开的人。
“你们怀里是什么?”他的语气颇有几分强势,不仅是对面这两人,连身后的朱易乘等人都为之一愣。
朱易乘扯了扯赵小彤的衣袖,小声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方里……”
赵小彤还在等他的下文,朱易乘似乎是一下子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卡壳了半天了才道:“长大了?”
赵小彤不出所料地对他翻了个白眼。“这分明是稳重了。”
那两个被方里问话的人原本还嘴硬说自己什么也没拿,方里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拉下其中一个的冲锋衣拉链。
两份卷好的画就这么掉了出来。
朱易乘张了张嘴,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他想说这哪是稳重了,这分明是嚣张得跟换了个人似的。
仔细一想,现在的方里哪里还能看出半分胆小如芝麻的影子,他现在简直是谢柏沅的缩影。
冷静,还有带着几分强势的嚣张。
只不过方里还没那么明显罢了,这份变化恐怕他自己都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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