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忘记前尘的苦命人,你何必要对我这么警惕呢?”谢生摊开手,满脸无辜,“昆仑君与你过去牵连那么紧密,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下冥土,反而是和我一起下来,莫非……”
谢生陡然凑上前,笑嘻嘻道:“你喜欢我。”
善逝冷冷地睇了他一眼:“自作多情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谢生顿感无趣,两人一时无话,不知过了多久,氤氲雾气渐渐散开,露出先前一直被遮挡的景象。
视野开阔,两岸平坦,岸边栽种着大片大片鲜红的石蒜,广袤无垠。天空颜色深浓如墨,看不见星辰日月,黑压压的,无端端让人压抑,多看几眼,甚至要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来。
善逝抬眸望向赤水流淌的前方,宽逾千仞的大树生长在地尽头,仿佛是赤水的终点,仰头向上,看不见树木的枝干。它比古籍中记载的还要庞大与恢弘,带着不可阻挡的磅礴威势,古奥森严。
谢生惊讶:“这就是我的本体?”
顿时,所有威严登时一泻千里,善逝再也提不起什么敬畏之心。谢生蹲在舟尾,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张来望去到处打量。
“善逝,要是我当真神魂归位,变成传说中司掌规则的神君,我还是现在的我吗?”
这条江水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薄雾又起,轻纱一般笼罩两岸的石蒜花海,朦胧中只能看见隐隐绰绰的鲜红。谢生一改先前的吊儿郎当,他扬起脑袋,注视那棵磅礴巍峨的高树。
“我不知道。”善逝想也不想地回答。
谢生:“你不是重新生长了一遍吗?那你还是过去那个人吗?”
善逝坐在舟头,屈起长腿,声音很轻,像是随时会飘散成灰:“所以我不知道,我虽然一直在追寻过去的记忆,但就像是读了话本,像是飘在空中的海市蜃楼,没没有一点真实感。”
两岸鲜红的石蒜倏然而过,如梦如幻。
“但我知道,我的确是他,即便我再否认过去,它也留在原地,不会改变。”
谢生叹息,“我知道了。”
就在谢生话音落下的一刻,异变突生!
原本平静的江水开始沸腾,咕噜咕噜地不断冒出气泡。善逝挥袖而起,将谢生护在身后,僧袍宽大的长袖将谢生挡的严严实实,他眉头紧皱,低声喝道:“谢生,这是什么?”
谢生咽了口唾沫,“好像是疫鬼。”
疫鬼,出没于江河流域,身染瘟疫,传播灾难,人间每年年初时都会有驱傩仪式来驱赶疫鬼。
他小心地把手搭在善逝雪白的广袖上:“我没带七弦琴,你一个人能干掉这些疫鬼吗?恐怕是人间驱傩仪式,让疫鬼都逃到忘川里。”他前后环顾,看着水面上沸腾的气泡一个接一个破灭,雾气愈发浓重,“而且,我貌似不小心让引魂舟带着我们进入赤水迷障了。”
善逝微微偏头,看他一眼,声音清冷镇定:“你护好自己就行。”
红色的雾气将周遭层层包裹,让他们二人视野一片茫茫。善逝手腕一转,手中出现一只缠枝佛钟。
他闭上眼,轻轻摇晃佛钟,黄钟大吕一般低沉的钟声自江心小舟荡开,一圈一圈的音波不紧不慢地拨弄沸腾如热水的江面,赤水逐渐变得迂缓,仍有涟漪泛起。
善逝眼角的朱砂痣愈发鲜艳,红的像是要滴血一般。水下蛰伏的疫鬼们不甘地在舟下徘徊,等待着机会袭击。
第54章 雪灵
善逝站在舟头,舟行时带起的清风将他僧衣袈裟拂起,手中佛钟一直在不紧不慢的摇动,水下青面獠牙的疫鬼们渐渐聚集,跟在引魂舟后,垂涎舟上两个鲜活的生人。
谢生大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便被恶心得头皮发麻。
无数人面浮在水中,直勾勾地盯着他,这些人瞳孔极小,而瞳仁极大,显得有些阴森。它们大多没有嘴唇,獠牙露出外面,似乎能看清獠牙上残留的血肉渣滓。
谢生连忙扑到善逝脚下,“这疫鬼太恶心了,它们不会掀我们船吗?”
善逝淡淡道:“这引魂舟是你的所有物,随你心意而动,翻船与否,不全看你吗?”
红雾淡了许多,谢生眼尖地发现越来越多的疫鬼围拢过来。他惊得鸡皮疙瘩掉了一点,连滚带爬地缩在善逝脚下:“善逝!救命!”
善逝看着引魂舟被疫鬼包围,人面在水下浮浮沉沉,环顾四周,竟然全都是人面组成的海洋。难怪不得谢生会胆寒。
解下手腕上的佛珠,善逝闭目诵念经文。
“我从久远劫来……”佛珠上泛起白紫色的光芒,隐隐有雷光闪动,善逝手掌一拍,佛钟登时融化,散入佛珠,珠上电光更盛。
“蒙佛接引,使获不可思议神力,具大智慧。”电光如小蛇一样在佛珠上流窜,善逝右手握佛珠置于胸前,左手掐诀,长发无风自动,漆黑的天空似乎有闷雷滚过,轰的一声,一道水桶粗的耀眼电光猛然砸下,赤水登时泛起一层雪亮的电光。
水中人面发出痛苦的尖叫,叫声中饱含怨气,几乎能刺破人耳膜。
谢生目瞪口呆,看着雷电一道一道地劈下来,每一次雷电肆虐后,都有大批大批的人面沉入水底。
善逝的脸庞被电光照亮,眉眼如刀,显得冷漠近似无情。
他漆黑的眼眸亮如寒星,一瞬不瞬地盯着被雷电吞噬的疫鬼,然而疫鬼成千上万,一批疫鬼沉入水底,又有一批涌上来。它们本就没有思想,只知道吞噬,自然不会害怕。
善逝手诀一变,手里的那串佛珠瞬间散开,他松开佛珠,那佛珠竟然稳稳地悬浮在身前,流淌着细小的电光。下一息,善逝又将佛珠抓在手中,它慢慢地撑开,佛珠形成的椭圆形里有白紫色的漩涡。
漩涡中有什么东西慢慢地浮出——像是剑柄。
善逝握住只剑柄,额上流下大滴大滴的汗水,他咬牙低吼,左手狠狠往外一抽,一把长剑竟然从佛珠漩涡中被他拔了出来!
剑身薄如蝉翼,刃如秋霜,通身流淌着耀耀寒光,它发出一声悠远的剑吟,如同震颤山林的虎啸,所有疫鬼为之一震,竟然连动作都停止了。
善逝挽了一个剑花,回头看着蹲在舟心的谢生,说:“谁告诉你我不与昆仑君一起下冥土?”
谢生愣愣地看着手持长剑的善逝,过了一会儿,他摁住额头放声大笑:“善逝啊善逝,你原来这么喜欢他。”
善逝不再理他,反而看向层层叠叠涌上来的疫鬼。
剑,乃百兵之王,善逝手中这柄长剑,长约三尺,剑格似白虎,虎尾竟有九条,将剑柄紧紧缠绕,剑身锋利雪亮,剑尖微微下垂,剑柄后还系着雪白的剑穗,夹杂几簇漆黑。
善逝凝神一跃,竟然跳出引魂舟,脚尖轻点疫鬼人面,右手一挥,剑气纵横,没入水面,激起万丈雪浪,小蛇一般游动的雷电紧随而上,潜伏在浪花里,只待疫鬼的接近。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疫鬼毫无还手之力,它们令人恐惧的瘟疫对善逝并没有作用。凛冽剑势愈发强盛,善逝周身也溢出些许煞气,剑之所指,煞气如影随形,疫鬼避之而唯恐不及。
将最后一个疫鬼击杀,善逝轻松写意地回到引魂舟上,长剑化为光尘没入佛珠。他将佛珠团成一团,双掌合十将佛珠拢住,待手分开时,手心里已经多了一枚佛钟。
善逝盘腿坐下,缓慢地调息。
谢生不复先前惊慌失措的模样,反倒兴致勃勃地趴在舟旁,低头看着平静的水面。赤水倒影不出人的模样,只有引魂舟能浮在水面上,就连方才的疫鬼也至多能浮在水面之下,而不能将脸探上来。
如今的水里似乎还留有先前白紫色的电光,时不时蹿过,留下一丝光影。
“善逝,你那把剑,是昆仑君的佩剑?”
善逝睁开眼,摇头道:“并不是。”
谢生疑惑:“那是?”
善逝垂眼拨佛珠:“这柄剑是他送给我,用獠牙利爪打造而成,毛发编织成剑穗。”
谢生笑了起来:“你竟然接受了?”
“为什么不接受?”善逝坦然,“他既然已经拔下爪牙只为给我打造这一柄剑,我只有收下的道理。”
红雾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散开,他们再次进入赤水最辽阔的水域,他们只能看见地平线上有一层细细的红色,而在水域上盛开着大片大片的红莲。
善逝极目远眺,看着地尽头巍峨的神木,口中却说,“佛经说红莲业火能烧尽灵魂里所有的罪恶,原来忘川河上真有红莲漂泊。”
谢生懒洋洋地躺在舟上,打着哈欠说:“冥土太贫瘠了,想看花,只有石蒜和红莲,其他一概没法生存。”
“多久才能靠近建木之岸?”
“还早着呢,什么时候能看见你能看见建木的枝叶,什么时候就到了,”谢生爬起来坐好,“放心,咱们坐着引魂舟,你旁边还有我这个建木的灵魂坐镇,肯定会到达彼岸,只要再耐心等待。”
一路风景都很单调,漆黑的天空,赤红的火莲,就连赤水都照不出影子。谢生哀叹,宁愿又有疫鬼这些怪物来袭击,起码不那么无聊。这番言论得来善逝毫不留情的一个白眼,谢生登时偃旗息鼓,毕竟怪物来袭,还得要善逝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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