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客官如果不想喝酒,那吃点什么,本店虽然没有酒楼里那些精巧的佳肴,但还是有一些粗鄙菜式,小菜鱼肉, 实惠管饱,店里还供有热气腾腾的茶水……”
“一杯白水。”秋冥道。
“啥?”酒保简直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听错。
秋冥眉眼冷淡:“一杯白水即可。”
他义父虽然甚是爱酒, 他父亲也颇为爱喝茶,但他本人在这点上却是一点也不像自己的两位家长,对酒对茶都毫无兴趣。
他就爱喝白水。
这下子连酒保都顾不得害怕了,脸上挤出来的笑容越发僵硬,嘴角抽搐的提醒道:“客官, 咱们这里是酒馆……”
你好歹花点钱啊,就算是要上一文钱一碗的粗茶,也总比一毛不拔来得强!
总不会是他看走了眼,眼前这位瞧起来一身气势颇为吓人的外地人,其实就是个来歇脚的穷光蛋。
酒保颇为怀疑的悄悄打量着自己眼前的黑衣少年。
秋冥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沉默了一下,无语的从自己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了酒保。
“一杯白水,有劳。”
还好他下凡来身上总是还记得带点人间的银钱,不像自己的义父冥九渊那般,身上从来不带钱,付钱总是递冥石,回回都是吓坏了凡人们。
冥石虽然却是贵重,可是那些凡人们可是不认识,反而格外畏惧那些从冥河里捞出来、沾染着无穷死亡气息的石头。
接到了银钱的酒保顿时眉开眼笑,一下子把向前的惊惶和怀疑全数抛到了脑后:“得嘞!客官稍后,白水马上就来。”
第一次见到有人花钱喝白开水,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酒保刚刚把银钱揣到自己怀里面,还没走到柜台呢,突然酒馆的大门又是“轰隆”一声,竟是硬生生被人给踹开了。
这又是哪位大爷来了,动静还这么大?
酒保心里暗骂一句,转过身刚想招呼客人,却听到门口猛然间传来一声呵骂:“刚才那个仗着人多就打了爷爷的臭小子,给爷爷我滚出来!”
酒保心头顿时一惊,暗暗叫道:‘坏了’!
果不其然,抬眼一瞧,门口乌泱泱的聚集了一群手拿棍棒的年轻无赖,足足有近二十个人,个个满脸痞气,一双双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酒馆内的众人,领头的那个人被揍得一脸青紫,正是方才与李鸣发生冲突,结果被小厮扔出门外的泼皮。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方才的泼皮纠集了人手过来寻仇了,当即酒馆里喝酒的众人便齐刷刷的退到了一边,空出了好大一块地方,以防那些无赖打起架来误伤。
这个泼皮酒保也认识,本就是着方圆数十里内有名的无赖混子,手底下纠集了一帮兄弟,跟他一样都是一群无赖混混,平日里也经常骚扰附近的百姓,也算得上是当地的一个祸害,平时这里过往的行商也没人敢轻易招惹他。
那李鸣性格顽劣,又因为是从长陵国边陲来的,不知道当地的情况,所以才阴差阳错的得罪了这个泼皮。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兄弟这是做什么,这要是在本店砸起来,小店可就没法做生意了。”
酒保急忙迎上去,说了几句软和话:“要不诸位兄弟还是别发那么大火气,平白无故气坏了身子,不如坐下来好好吃顿饭、喝杯酒,小店今日请客,不需众兄弟掏钱……”
“滚你娘的,一边去,别挡道!”那泼皮却不吃这一套,一把拽着酒保给推到了一边去,手中提着一根通体黝黑的木棍,径直向李鸣那边走去。
“呸!”他指着李鸣几人,冲着自己身后的无赖们招呼道:“就是这几个兔崽子,兄弟们,给爷爷我往死里打。”
李鸣只不过是个顽劣少年,就连自家被土匪围住的时候,他都被自己父母保护的好好的,却是从未见过如此阵仗,顿时便慌了手脚,被吓得面色如土,直往自己那两个粗壮小厮的身后藏。
可是那两个小厮却也是没法子。
对面可是足足来了有近二十人,且个个手里面都是拿棍拿棒,他们即便是手上再有功夫,也只有区区两个人。
俗话说得好,乱拳打死老师傅,他们两个赤手空拳,跟对面二十个手里面拿着家伙的人对上,估计只有被打成肉泥的份。
“站住!”
眼看这群无赖就要逼近,李策猛地起身大吼一句,大声道:“我乃去往京城赴任的官身,倘若在此地出了事情,官府必定会追究到你们头上,尔等不可造次。”
“哈哈,当官的,糊弄谁呢!”
面对李策的警告,泼皮混不当回事,咧着自己的大黄板牙,嘲笑道:“这里是京城附近,来来往往当官的人我们见的多了,哪个不是外出时随身带着一堆护卫家仆?就没见过像你们这样就带着两个小厮的官人!”
“你们……”李策面对着这些泼皮,一时间面色涨红,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知道,自己带的人的确少了些。
但是在官场上,还有一直看他们李家不顺眼的左相盯着,为了不让左相挑到错处,这一路行来他们必须轻车简装,所以小厮也不敢多带,生怕被左相在国主面前参上一本。
可是他却万万没想到,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眼看马上就要到京城了,结果居然在京城外不远处被几个泼皮给堵住了。
眼看着李策气得没话说,那泼皮自觉自己戳破了对方的谎言,当下得意洋洋的一抬手,道:“兄弟们,听见没有,给爷爷砸!”
说罢,他便是一马当先,手中的棍棒率先朝李策这个书生的脑袋上挥舞过去。
只是,那棍棒刚刚落下一半,却有一只素白如玉的手掌,突然伸出扼住了泼皮的手腕,止住了落下的棍棒。
泼皮一见如此,开口便骂道:“滚你娘的,给爷爷我松开……嗷!”
那修长的手指搭在他手腕的脉门上,只是稍稍用力,瞬间便痛得着泼皮嚎啕出声,手中拿着的棍棒顿时掉在地上,半个身瘫在地上疼得瑟瑟发抖。
在这泼皮身后的众多无赖,一时全都惊呆了,不由得愣了片刻。
李玄清摁着泼皮的手腕,藏在兜帽下的面容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只是回过头,望着一脸惊慌失措的酒保,语气温和的问道:“你不希望他们砸坏你的酒馆?”
猛地一听见他说话的声音,远处坐着的秋冥顿时一愣,墨黑的眼眸顿时睁圆了,瞬间惊诧万分的猛地站起身来。
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
第71章 谁打的人
秋冥心中一时间思绪万分。
只不过当时酒馆里的众人都在关注泼皮这边, 没人注意到他的失态。
李玄清的声音着实清冽入耳,小酒保听了他说话, 又被自己眼前这一幕震惊, 只顾着张着嘴,楞楞的点点头。
李玄清了然的点点头,站在原地的身形动也未动,一抬腿,正中那泼皮的小腹, 瞧着不过风轻云淡的一踹,竟是瞬间便将那泼皮给踢出了酒馆。
酒馆中的众人皆惊。
要知道,那泼皮所在的位置距离酒馆的大门口,可是足足有两丈有余,这么长的距离,而那泼皮又是个成年男子,至少也是百斤有余。
可是眼前这个身姿高挺修长、并不显得如何魁梧的人,竟是轻轻一脚,便将那无赖给踹出了门外。
众人错愕的望着门外捂着手腕打滚的泼皮, 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那泼皮带来的众无赖,大感自己丢了颜面, 若是不能找回来,日后只怕是不能再在这片地界上继续混了。
于是那群无赖竟是完全放过了李鸣李策两人,呼和一声,一拥而上,手中棍棒挥舞, 尽是朝着李玄清的头顶狠砸下来,竟是想凭着自己的人数优势取胜。
“玄清!”李策见状,顿时着急了,高声呼喊着试图跑上去帮忙。
其实他心里面知道李玄清的本事,更是知道李玄清曾经仅凭一人便杀死过数十土匪,所以这些无赖混混根本伤不到那人一根汗毛。但毕竟是关心则乱,再者说了,此时李玄清的手中也没有任何兵刃,保不准会吃亏。
只不过他不过是个文弱的书生,却是半点不动打架的道理,刚刚近身,便有一根棍棒夹杂着呼啸声直往他的头顶上砸去。
李策顿时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动作,只是本能的闭目待死。
他仿佛都可以预见自己被棍棒击中,满头是血,脑浆崩裂的下场。
只听耳边一声惨叫,他闭着眼睛等了半晌,却还是没有等来预想中的疼痛。
李策壮着胆子张开眼睛,却一眼便望见了李玄清手中提着一个昏迷的无赖的衣领,将他往酒馆门外拖去。
而在他身边,则是倒着一个手拿棍棒的无赖,正抱着自己的小腿在地上打滚哭嚎。
这无赖的一条腿很明显便是断了,腿骨折了,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歪曲角度。
李策望着这倒霉的无赖,心有余悸的喘了口气,刚刚抬眼,便见李玄清走了过来,足尖点在那无赖的腰间,微微用力一挑,瞬间便将那无赖的沉重身躯给挑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