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那你需要谁与你同去?我让他们任你差遣。”
“我自己去足以,”宋辞缓和了语气,道:“还请贺将军为我遮掩一二,莫让人发现我不在这里。”
贺云当即便明白宋辞的想法跟他差不多,对那老叟以及整个柳家村不信任,他郑重道:“你放心,本将军必定将整个柳家村看管的密不透风,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那便多谢贺将军了。”
为了不惊动他人,宋辞吃过饭,将桌上剩的几个馒头装起来当做干粮,偷偷牵着马,轻装出发。
费了些功夫走出柳家村,她环视了眼空空荡荡的荒野,从怀里掏出地图,刚铺在地上,十几个身穿土黄色紧身衣的暗卫出现在他面前,早已发现他们身影的宋辞连眼皮都未抬,她淡淡道:“你们继续隐在暗处便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现身。”
暗卫们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人未退下,他将手中信笺高举至头顶,目不斜视的盯着地面恭敬道:“辛公子,主子来信,请您过目。”
闻言,宋辞眼中闪过惊喜,她在前两天刚收到沈清洛的信,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收到了。
她连忙将地图折起来随意揣入袖中,匆忙起身接过,信纸用上好的熏香绢布包裹着,到宋辞手中香气几乎散尽了。
淡淡的木兰香若不仔细嗅,根本闻不到。
她拆开,信封上工整娟秀的蝇头小楷映入眼帘:宋君亲启……
宋辞用指腹细细摩挲着那几个字,心中欢喜不言而喻,上次清洛寄信说今年的秋天来的早了些,凉爽极了。可惜大雨一场接一场的下着,她被困在府里无趣的很。
这次会说什么呢?
宋辞她将信封贴在胸口,眼神柔和的不像话,清洛古灵精怪,她想不出信里写了什么。思及上一封回信来,她叮嘱清洛注意保暖,莫被秋寒袭身,想来清洛还未收到,这信里定然没有写是否依言照做了……
那暗卫在她接过信便依言隐匿了身形,宋辞无所顾忌,打开了信封,开头便是沈清洛毫不掩饰的思念:宋君,昨夜又梦到你了,你娘子很想很想你回来……
宋辞强忍羞赧,继续往下看,余光却不小心瞥见了后面相思病三字,强撑的淡然顿时被击的溃不成军,脑袋轰的一热,她脸上滚烫,慌慌张张将信封叠好塞进怀里。
沈清洛现在是越发不知含蓄内敛为何物了,一开始还知道委婉的写行也思君坐也思君,现在相思病都出来了……
宋辞算是明白了,以后清洛寄来的信,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
她拿出水袋掩饰性的抿了口水,重新将地图铺在地面上,找南丘城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醒目的南黎城三字。顿时醍醐灌顶,兴许她应该去南黎城一趟,先从那里的守诚将领口中了解下情况。
打定主意,宋辞一路小心翼翼,快马来到南黎城,城门紧闭,手持长矛的士兵戒备的站在城墙上,远远望过去,不足百人。
宋辞神色微动,勒马观望片刻,再次挥动马鞭奔了过去,尘土飞扬里一人似千军万马,势不可挡。
城墙上的守将李卫,瞬间睁大了双眼,高声喝道:“众将士,戒备!”
说着,他夺过身边弓箭手的弓,迅速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朝宋辞瞄准,警告道:“来者何人,快快止步,胆敢擅闯我南黎城,杀无赦!”
路上宋辞便想好了说辞,她不紧不慢的勒马,跳了下去,拱手道:“我乃柳家村人,有要事求见李卫将军。”
柳家村?李卫略一思索,他不记得这个村子,便道:“属哪个镇的?”
想不到李卫如此谨慎,宋辞愣了下,颇有些无奈,她只顾着编造自己在柳家村的身份了,一时竟没留意到这个问题。
她索性将腰牌拿了出来,举至身前道:“可否替在下传达李卫将军?”
络腮胡的将军放下手中弓箭,语气缓和了许多,道:“我就是李卫,你将令牌扔上来,待我辩真伪之后,便放你进来,如何?”
“好,”宋辞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城门下,将手中令牌向上投掷,李卫稳稳接在手中,来来回回打量好几遍,确定是真的无疑后,便令人开城门放她进去。
第84章 宋辞小兄弟
得知朝廷派来的援军到了, 李卫欢喜的几欲落泪,目光隐忍一一从手下的老弱伤残士兵身上扫过,他朝宋辞激动道:天不亡我啊……
见他兴奋里带着说不出的悲戚, 宋辞心里也跟着酸楚起来, “李将军放心, 只要我等上下齐心, 必定打的反贼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李卫连连称是, 又道:“这几日叛军正在守孝,暂时未发动攻击, 刚好容我军喘息片刻, 只是下一次攻击随时会来, 靠我们这些残存士兵, 恐怕很难击退反贼, 不知这大军何时赶到?”
……如坠冰窟,宋辞瞬间惨白了脸,她明白叛军为何屠杀南丘城的人了, 一定是陈戈得知陈勾死讯后蓄意报复……
那可是几万人性命啊!
寒意爬上后背深入骨髓, 周身冷的发颤, 万般悔意哽在喉咙里,她望着一无所知的李卫,几乎说不出话来。
见她脸色难看, 李卫心里一咯噔, 思及他是贺云的人, 才忍着没有怒吼出声, “莫不是你在骗我,根本没有援军?”
“不……不是,”宋辞艰难道, 她摇头否定,却是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不是就好,”李卫冷声道,态度也不如一开始那般热络了,他又道:“你别他娘的给老子磨叽,援军什么时候到,你跟老子个准信。”
宋辞缓缓抬起头,低低道:“快了。”
她眼底一片猩红,李卫瞬间怔住了,这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他立刻便意识到宋辞的状态不太对劲儿了,不由放轻了声音,问道:“这位兄弟,你怎么了?”
宋辞勾了勾唇,没什么笑意,她恢复了淡然,抱拳道:“无事,目前南黎城面临的困境我会尽快转达给将军的,还请李将军多保重,告辞。”
李卫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但在这危机时刻,他不敢耽误太多时间,“多谢兄弟,还望你尽快告知贺将军,判军很快便会攻城了……”
宋辞马不停蹄的回去,与贺云商议后,决定带两万大军前去支援南黎城。
贺云也想跟去,只是许副将在去往余家村的路上撞见了叛军,暴露了行踪,原计划已经不能用了。
且双方交战时,许副将身受重伤无法再领兵,他手下可用的人不多,不得不亲自坐镇后方。
柳家村的人并无异样,那些人得知宋辞他们离开,心里有千万个不乐意却不敢说出来,宋辞看老族长眼巴巴瞅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提议贺云留了一千人在这里保卫村子。
在柳家村人感激的目光中,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又在村庄外兵分两路,朝各自的目的地出发。
朱副将离他们近,贺云紧急召回了他与宋辞一起去南黎城。宋辞本身并无带兵的经验,没做多想便答应了下来,谁料竟因为他误事了……
两万大军将近七成都是步兵,宋辞上次去南黎城的时候骑马用了五个时辰,她计划里最慢一天一夜也应该到了。偏朱副将与她意见不同,言说赶路太过紧促,一旦遇到敌人,必定会疲惫不堪难以应对。
宋辞劝说他听不进去,执意如此,愣是走了三天才赶到,到南黎城的时候,叛军已经攻到了进了城中,李卫身边只剩下十几个人,在浴血奋战誓死抵抗。
虽将城里的叛军全部围剿,但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城里到处是倒塌的房屋,火光里映着枯枝上的乌鸦觊觎着横列的尸首,满身鲜血的妇人在一旁抱着孩子痛哭流涕,年迈的幸存者躺在地上死一般寂然。地上的鲜血早已浸透了鞋袜,漫天的血腥味刺鼻,宋辞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李卫脱力的躺在她脚下,哭哭笑笑,最终只化为一句:没想到老子还能活下来哈哈……
事已至此,宋辞也没什么好为自己辩解的,她转身朝城内跪了下去,“对不起……”
朱副将讪讪笑了下,见没人理他,便去安排人手接管南黎城,李卫恢复过来后,把宋辞叫了起来,两人去协助士兵们清扫战场。
东方渐白,宛如人间炼狱般的南黎城总算干净了些。
身为驻边的将军,李卫见惯了这种场面,早已将伤怀掩埋于心底,见着处理的差不多了便要回去休息。
路边宋辞身边时,想也不想,一巴掌拍在她肩头,“小兄弟,你也劳累了一夜,剩下的交给他们就行,跟我回去洗洗吃个饭,叛军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我们抓紧时间睡一觉养好精神等着他们。”
“也好,”宋辞道,出了一身的汗,衣服上还有大片斑驳血迹,她也受不了自己了。
叛军攻进来的时候,李卫的将军府是最先遭殃的,府里的好东西被洗劫一空,不过现在被追回来了,但带不走的那些人各种破坏,已经不能要了。
士兵们帮忙清理了府邸,凑合着做了些饭菜,宋辞吃不下,但架不住李卫盛情难却,饮了些酒,头脑昏昏沉沉,无瑕想太多,躺在床上不消片刻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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