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不舒服，算了，咱们聊吧。”
溏心和小停视频通话的时候，池焉就斜着眼偷偷看。
小停怎么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
“嗯，明天你一定要过来玩啊，我好想你 。”溏心黏糊糊地说，还亲了一口屏幕。
“……”池焉默默地看着他。
小停的声音成熟一些，不像溏心那么奶声奶气有些甜腻，还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轻轻地“啵”了一声：“我会的，你记得多穿衣服少出门。”
“好~”
现在的小朋友怎么这么腻歪。
被肉麻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池焉看着溏心挂掉电话。
“叔叔，你陪我看视频呗！”
池焉不理他，支棱起耳朵。
他听到了自己经过柔和的声音从前方传了出来——
“鲸鱼和百合花告别后，便离开了池塘。”
池焉：“……”这孩子怎么喜欢听这种垃圾东西？
对于悲伤的结局非常不满，溏心呜咽一声：“怎么会这样。”
向来冷酷的池焉开始敲打小朋友的童话梦：“小朋友，这个就是我写的，叔叔告诉你，童话都是假的，现实生活里的鲸鱼不是鱼类动物，没法和别的鱼一起挤在池塘里。人也是一样，只要天生注定了会失败，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成功，根本敌不过命运。”
人类总爱吹捧自己可以改造外界，自以为能改写既定结局。
火药发明之后，徒然增加了战争。药物被研制以后，还是有很多人因为买不起而死去。人的能力，实则微乎其微，因为风虽止，叶仍落。
过于深奥的哲学不便讲给孩子听，童心再破碎下去，温室的花朵还能活么？池焉不再开口打击他，嘲讽地笑笑。
溏心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接着说：
“可是我觉得，鲸鱼既然能在池子里居住下来，就说明他是有那个能力的，别的动物是羡慕嫉妒他，才说他不适合的。你能帮我告诉鲸鱼吗？我希望他不要因为别人的眼光就怀疑自己呀。”
换作平常，池焉只会嗤笑一声，不屑一顾地忽略掉。
一定是大脑供氧不足的缘故，这种幼稚的话语，自己怎么可能认可？
他觉得眼睛里有点异物，刺得生疼。
“叔叔，你一直在做喜欢的事情，那么既然鲸鱼喜欢留在池塘里，就别赶他走了。”
这般好心肠，遗传的天使光环真是闪的眼睛疼。
和他妈一样，过分善良，虽然不想承认，小孩子讨人喜欢倒是真的。但是过分善良可不是什么好事。
算了，以后再慢慢教他吧。
池焉揉了揉小孩子软软的脸蛋：“你妈妈把你教得真好。”
“也没有啦，叔叔，我觉得你也很好！写的故事都好好看哦。”溏心一脸崇拜。
“可惜叔叔从小就没人教，都是自学的。”
溏心认真地说：“那更能说明你厉害呀，我是不够聪明，妈妈才教我的，叔叔这么独立，我要向你学习呢。”
池焉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心，引得溏心咯咯直笑。
“跟谁学的甜言蜜语？小家伙。”看着两眼笑成月牙的漂亮小孩，他不禁暗暗感叹，这孩子长得真像池新唐。
“都是真心话，谁让叔叔这么有才华。”溏心从小就会“骗”，嘴甜却不油，性格开朗从不羞于向想要亲近的人表达喜欢，而且共情能力极强，如果感受到别人的低落，就会动用浑身解数让别人开心。
所以他向来能做到百分百收割爱心。
池焉也不例外，没多久就已经彻底喜欢上这个小侄子了。
果然还是小孩子可爱，不像他妈，从来没这么夸过自己。哼。
溏心知道池焉是喜欢自己的，便恃宠而骄起来，笑着钻到池焉怀里看电视。
池焉则低头看他的后脑勺，想着小停是不是也该这么大了，肯定也是一样的可爱。
“叔叔，我困了。”
“去睡觉。”
“叔叔晚安。”
“嗯。”
见溏心不走，盯着自己看，池焉问：“干什么？”
“亲一下！”
池焉往后一仰，捂住他的嘴：“不要，肉麻——”
“呜。”溏心的眼睛瞬间泪汪汪，颇为受伤，“叔叔你不喜欢我吗？”
“好了好了！”池焉松开手，把小团子塞进怀里飞快地亲了一口，都不能叫亲，顶多算嘴唇轻擦了一下人的脸颊。
溏心却很满意，又拉着池焉主动亲了一口，才跑去睡觉了。
然后池焉就保持着目送他进屋的呆滞姿势，都忘了抬手擦一擦脸。
.
池新唐敲了敲门。
“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门内的人拉开一条缝隙，并不惊讶。
“想和爸说声谢谢，所以来了。”
池先岩顿住。
良久才道：“不要以为我会心软。”
“这么多年了，没和你好好说过一句话，抱歉。”
池先岩刀枪不入，并不为之所动：“有话快说，想做什么？”
“赵露宁，能放了他吗？”
“那是我留着威胁池焉用的，放了他，难道你来替？”
池新唐没有犹豫：“行。”
池先岩上下审视着他，觉得有鬼。
池新唐就这么坦然地回望过去，并不惧怕。
“你不想知道池焉有没有帮你杀了谈跃吗？”
“进来。”池先岩打开了门。
他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赵露宁。
“你可以走了。”池先岩抽出一根烟，对着赵露宁说。
“小池。”赵露宁裹着一层破破的毛毯站起来，满脸担忧。
池新唐轻轻摇了摇头。
幸好，看来池先岩没有虐待赵露宁，肉眼看不出伤痕，就是气色差了点。而且还肯给他保暖，老头子绝对心软了。
他拿出钱包，塞到了赵露宁手里：“车在外面，池焉在我家，人没事，快走吧。”
怕赵露宁犹豫，他直接把人给推出去了。
“还挺无私，你就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我都死过一次的人了。”
池新唐坐到他身边，眼疾手快地拿走了他的香烟：“少抽点吧。”
“别得寸进尺，给我。”
池新唐不理他，直接扔进烟灰缸里熄灭了。
“你个兔崽子以前就喜欢气我我都这么老了你还，咳咳咳——”池先岩涨红了脸，一口气没喘匀。
“我都说了伤身体，”池新唐给他拍了拍背，拿起一边的热水递给他，“另外一个爱抽烟的现在躺医院都起不来了。”
“不知道你是开心还是难过？”他问池先岩。
池先岩喝了口水，差点又呛到，瞪着池新唐：“你怎么知道？”
池新唐又去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还记得吗，有一次你喝醉了，跟我说了好多，当时从你的描述里，我就觉得那个人特别像谈烬的爸爸，仅仅是第一直觉，可这太荒谬了，我自己都不敢想。最近几天，谈烬和我说了他爸爸的事，跟你所说完全能对上，我才开始怀疑。直到去了病房，看到他手臂上的文身，和你钱包里那张照片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我才肯定是他。”
池先岩简直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賊？！”
“……我不聪明你要骂我，我稍微留点心眼你还是要骂我，我也太难了吧。”
“……”
池新唐拿起一边的毛毯，给池先岩盖好后背：“前几天为什么要把池焉他们关起来？”
“给他们点教训罢了，从小就教过池焉那小子，不要轻易爱上什么人，本本分分了十几年，还是和你一样，就知道谈恋爱。”
池先岩啐了一口，恨铁不成钢道。
“……”这个嘴硬真是祖传的，明明就是把他们救下来了怕他们被杀掉而已，还不承认。
“等事情都结束了，就别再到处跑了，有空过来看看溏心吧，你的小孙子，不想见一面吗？”
“没兴趣，而且你少自以为是了，我没承认谈烬是我生的。”
“好好好。”
池先岩拽**上闷热的毯子，站起身来。
“不过还是得感谢你爱人研制出来的技术，以后就没有什么Alpha、Beta、Omega之分了。”
“什么意思？”
“通过信息素提取逆推的方法，只要把最关键的基因链条节点改变，就能让代表性别分化的转折完全消失，所有人都变成Beta的话，那这个世界就能变得公平起来了吧？”
池先岩站在他身后慢慢地说，语气平淡，却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话是这么说，可是……”
他才讲到一半，脖子上突然传来一点冰凉的触感，消失得很快，像是有条电鳗冰冰冷冷游过体内筋络，从脚底升起一层怪异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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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已是白天，池新唐揉着脖子，望向打上一层柔光的窗帘。
“嘶——”
昨晚池先岩给他注射东西之后，他只来得及抓住一瞬的异样，就失去了意识。
鼻尖似有若无萦绕的气息，存在感过于强烈，好像是……海盐的味道。
他的信息素，又回来了？
他出门，桌上摆着还散发着热气的早餐，池先岩却不知去向。
餐盘下压了张纸条，他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人我已经放了，吃完就快点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