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云说,“若非如此,怎显心意?才不枉姐姐送我这故土之味。”说罢,她便怏怏的露出倦容。
望珠赶忙问,“小姐可是累了?”
秦牧云微微摇头,“无妨。”
知道她向来身子弱,赵羡词便道,“我初来府上,还有许多琐事未清,既然妹妹身子不适,不如先去休息,来日方长,我们晚些再叙。”
周文英道,“也是,你刚来,一路舟车劳顿,合该好好歇歇才是。牧云身子不好,咱们也不多打扰了,左右大家住在一处,不急这一时片刻。”
秦牧云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如此也好。”
几人就此散了。望珠看见秦牧云有些出神,上前扶住她道,“小姐,您没事吧?”
秦牧云抿抿嘴,轻声道,“我好像又扫兴了。”
“小姐这可真是多想了,”望珠劝道,“本来那赵家小姐就是刚到,也该休息休息。”又说,“说来奇怪,我以为只有小姐您才会想出用琼花柳做香囊的法子,没想到远在南省的赵小姐竟然也能想到!”
秦牧云眼神一顿,捏着手里的香囊就陷入了沉思。
琼花柳做香囊确实是秦牧云在扬城时想出的新奇主意不错,但自从这种做法在扬城传开后,许多官家小姐也学着秦牧云的样子做起琼花柳香囊来,虽然流传不广,传到南省很难,但保不齐像晚晴说的那样,有扬城客商拿这种奇巧物件讨赵家欢喜,也在情理之中。
何况看赵羡词的模样,也不像对这香囊很了解的样子。不过——秦牧云扯动嘴角,赵羡词这人向来心思深,最会讨好人,特地打听了自己的喜好找来这香囊也未可知。
秦牧云眼眸低垂,不由将那香囊捏得紧紧的。
可惜赵羡词这人,不管看起来多么温柔贴心,心里都是冷的。要不然,也不能就那样狠心地在自己病重之时嫁给了周雪津。
临死都未能问出那句话。秦牧云眼底起了波澜,赵羡词,你不是看不上周雪津吗?你不是只想守着季馥兰过一生吗?
“可惜我不是男子,不然,定要将你娶回家去,日日好生供着。”
“娶我回去,供着我?”
“可不是,若不供着,你这张嘴定会生生把人气死!”
“哦?若你用心供我,嫁娶一事也不是不能考虑。”
“你这丫头,不知羞呢!”
“姐姐倒是知羞,满口净是娶我嫁我。”
“你——你这张嘴啊!真真叫人又恨又爱!”
……
“云儿,莫怕,就算——就算日后老太太仙去,你还有我呢。”
“这府上一大,人心就容易乱。但左右与我们无关,这一隅天地已可让你我容身。”
“倘若有幸守着母亲过一生,你若不嫌弃,日后大可与我蹉跎余生。”
……
言犹在耳,却物是人非。
——赵羡词,你往日说的那些话,可有半点真心?
秦牧云突然猛烈咳嗽起来,那心尖上似乎泛起了血腥气,直冲喉间而来。
望珠吓得连忙倒了茶水,却被秦牧云推开,“没事。”她咳了一阵,咳得面色泛红眼神却愈发冷淡,“走吧。”
她至死都没再见到赵羡词。
从以为府上是为自己和周雪津成亲做准备开始,秦牧云就心急如焚,满腹的话想跟赵羡词说,却死活等不来人。于是撑着病重的身子几次前去找人,可赵羡词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仅不来看她,甚至连人也找不到。
她忧思深重,病情愈发不可收拾了。府上老太太着急的很,说要为她冲喜,秦牧云甚至都没有反驳的力气。所以后来知道原来周雪津要娶的人不是她,而是赵羡词,秦牧云都不敢相信。
老太太一直中意自己和周雪津的婚事,秦牧云蕙质兰心,早几年不懂,但渐渐通人事后就明白父母将她送往周府的因由,也看懂了老太太对自己过分疼爱的原因。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在自己那样病急的关头让周雪津娶了赵羡词为自己冲喜?
真是再荒唐不过了。
思及此,秦牧云至今仍是一口怨气盘在心头,挥之不去。
上辈子,秦牧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抛头露面与那些男子交锋,以至于赵羡词屡屡被那个混账哥哥赵麒年气红了眼睛。她恨不能将一颗心都掏出来给温柔可亲的赵姐姐,却万万没想到,最后赵羡词一声招呼不打就嫁给了周雪津。
甚至在自己病入膏肓之际也不曾来看过一眼!
是谁言语之间总说看不上周雪津的?想来不过是托词罢了。
倒是秦牧云自己,虽然自幼与周雪津同进同出,感情要比其他人深厚些,但若谈婚论嫁,却总是差了点意思。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秦牧云抬起头,老天有眼,让她重来一回。这一次,她就是死也要死在双亲身边。
从来周府至今,已经两年。秦牧云总算等到了赵羡词。
再看一眼这个人罢,就当是那场噩梦里未完成的结局。
自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她不会留在周府,也不会再和赵羡词有瓜葛。至于那本母亲题词的诗册,也和赵羡词一起留在这里好了。
她再也不想每天把诗册翻无数遍,只为等一个人来。
第7章 007忘不了的白月光
赵羡词翻着诗册,心情复杂。
眼下这个时候,秦牧云的诗册还只堪堪抄录了寥寥几首,大多是苏轼的词。开篇就是《临江仙·夜归临皋》,写道: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彀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紧接着是《行香子·述怀》,字字用心: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秦牧云如今不过十三岁,和自己一般年纪,这几年纵然离家在京中,也深得周家老太太宠爱,怎的落笔净是这些出世之词?难道是少年强说愁不成?赵羡词眉头紧蹙,一时心中泛起奇异的感觉——如果没记错,当初看秦牧云的诗册时,册中多为缱绻柔思咏物叹景之作,诸如“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等等,忧思较重的也不过是“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之类,可现在……
这本诗册,不仅抄录极少,堪堪录了几首也全是劝解抒怀之作,和以往记忆里的大不一样。赵羡词捏着眉心,难道这一世秦牧云也变了不成?当年的秦牧云固然体弱多病,看起来清冷不饶人,很难相处的样子,却实则刀子嘴豆腐心,心里是热的。赵羡词又看起这几首词,若它们是秦牧云现在喜欢的,那么这一世不知秦牧云到底经历了什么苦楚,才会有这样看似洒脱实在逃避的无奈。
当一个人真心想要远离人世纷扰的时候,她的冷淡就不是心思惫懒,而是无可依托。
赵羡词猛地站起来,“晚晴,笔墨!”
晚晴忙给她摆好,赵羡词略一思忖,将苏轼的另一首词落在册上: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著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且趁闲身未老,尽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
同样是远离尘世纷扰,这首《满庭芳》就温暖得多。赵羡词满意落笔,吩咐晚晴收拾妥当,正待出门,赵夫人叫住了她,“羡儿,府上就要用饭,一会饭毕你姨娘会让小公子与你见一见,你且不要换衣服。”
赵羡词顿住脚步,小公子不就是周雪津?她一时百味陈杂,手中诗册此刻竟有些烫手。赵羡词勉强笑道,“母亲,这已近晚,此时相见只怕不妥吧?”
赵夫人道,“你们本是兄弟姊妹,又非外人,大庭广众有何不妥?再说你哥哥一天到晚不见影,此刻不拘着他见见府上亲戚,来日不定去哪里找呢!岂不失礼?我们虽比不上他们京中大门大户,但规矩总还是有的。”
赵羡词无奈,只好应下。
赵夫人见她准备出门的样子,问道,“你要出去?”
“早先见了府上姐妹,说好晚上一聚,这不,还带着云妹妹送的诗册。”她扬了扬手中的册子,“我正准备去。”
“既是如此,去也无妨。”赵夫人道,“你今日刚来府上,和姊妹们一起亲近亲近也好。府上的女儿以后少不得也是命妇官眷,你若是入选,往后少不得要请她们帮忙呢。”
赵羡词听得头疼,硬是端着没露情绪,恭恭敬敬作揖罢,心里却逃似的找秦牧云去了。
秦牧云因为身子弱,一向不大与府上一同用餐。老太太宠爱,特地为她开小灶,做些美味易消食的餐饭。赵羡词赶来时,秦牧云正在用饭。
“我可来的不巧,”赵羡词在门口笑道,“正赶上妹妹用饭,让我瞧瞧妹妹这神仙样的人物,吃的是什么甘露仙桃?”
秦牧云听她嘴贫,忍不住嗔怪,“你倒是闻着味就来了,没见过像姐姐鼻子这么灵的。”说罢就有点暗恼,怪自己不该这样接赵羡词的话,显得两人多亲近似的。可她耳听得赵羡词打趣,哪里忍得住!这么一恼,便抬眸嗔了赵羡词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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