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 那还有什么可怕的?”赵羡词道,“该怕的是杨参才对。至于这个根本没有来得及付诸实践的商业王朝——”她翻阅着重又看了一遍,只把商道那几页撕了下来,其余的便连整个册子一起,扔进火盆,付之一炬。
“二小姐,您!”何福阻拦不及,那白纸黑字就被火舌吞没成灰。
赵羡词神情淡淡的,“这所谓的商业王朝,除了你和杜伯伯,可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何福摇了摇头。
“那你们怕什么,”赵羡词望着那燃烧的火舌,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纵然我父亲有反心,但人死如灯灭,查无实证,有什么可担心的?”
只要何福与杜三酉不想全家被株连,就不会把这事情说出口。
何福望着小东家平静的模样,心里一咯噔。
他们这些年,看起来低调度日,实则哪一天不是战战兢兢?
赵自省在的时候,有赵自省一力顶着,所有的事情悄无声息的做,不露端倪。但赵自省不在后,他们便没了主心骨,这等大事谁也不敢继续下去,又怕被查出来,于是躲得躲逃的逃,这也是当初赵羡词说要找回旧人,何福告诉她找不回来的原因。
旧人已经随着赵自省的离世藏进了旧事里,没人愿意出来了。
实话说,何福等人不过是寻常百姓,纵然跟着赵自省做了不小的买卖,也挣了不少钱,但并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他们只是盲目忠心于赵自省,相信赵大人能解决一切问题。
赵大人一去,所有的宏图伟业也都随之而去。
他们这些旧人从旧梦中惊醒,便只剩下惴惴不安和惶恐度日。
只是这一刻,何福看着八风不动的二小姐,忽然心里安定下来。
那一把火烧掉的不止是见证赵大人宏图伟业的唯一证据,也将何福的不安恐惧尽数烧去。
他竟然在这一瞬间觉得,二小姐能像当年赵大人那样,解决所有困难。
何福为自己这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安心感到诧异,却也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他吞下自己犹豫的话,垂眸道,“全听二小姐吩咐。”
赵羡词安静地凝视着火盆中的纸张化为灰烬,这才抬起头来,脸上重新带上了温和的笑意,“福伯,你刚刚说,你们还培养了一批死士?”
何福顿了顿,“是。”
“在哪儿?”
“都藏在春和船行。”
赵羡词指尖一顿,又问“梁春知道吗?”
“这群亡命之徒都归梁春管,他本也是狠茬子,这些年难得安分,倒还算忠心。”
言下之意,梁春不仅知道,还门清。
赵羡词暗自倒抽一口冷气,她原先就觉得,能以人命为赌注开斗场的人,一定不是什么纯善之人。但梁春在她面前向来好声好气,笑面虎似的,以至于赵羡词尽管心中警惕,却还是容易在他面前放松戒心。
如今听何福这么一说,才真正意识到,梁春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我听说二小姐您和梁春打过交道,但他这个人性子怪,虽然会看在大人的面子上对您礼让三分,却并不容易收为己用。”
何福虽然不声不响的,但也暗地里打听了,御史小姐在学堂里还教武功,这些人怕不是为二小姐以后用的。他一方面惊叹于二小姐和赵大人的不谋而合,另一方面也很担忧。
赵大人的死士,是靠砸银子和人格魅力征服得来的高手,留下来的那批人各个能以一当三。二小姐虽然也想得好,却是自己从头培养,那没个十来年,哪能堪大用?又见二小姐总和梁春往来,再加上如今知道她父亲的死士都藏在梁春那里,想收为己用是情理之中的。
可偏偏梁春那个人,是最难收服的。
赵羡词默默听着,不由看了他一眼。
以往,她以为福伯只是个经验老到的生意人,为人可信,其余也没什么。但最近这段日子以来的接触,让赵羡词对何福倍感信赖的同时,也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抵触感。
这个何福,似乎尤善于体察人心。好几次了,她想做什么都还没有说,何福就已经事先猜了出来,并为她出谋划策。
就好似在他和善可亲的皮囊下,藏着一副七窍玲珑心,浑身都是不起眼的心眼。
但好在何福确实忠心可嘉,否则,倘若与他为敌,还真够令人头疼的。
赵羡词于是表现的愈加信赖他,“那依福伯您看的话,要怎么才能用这些人呢?”
何福弓了弓腰,“二小姐,老朽以为,当务之急,还是要盯紧杨参那边,他现在丢的是账册,极要紧的东西,万一逼急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也正有此意。”赵羡词顿了顿,又说,“算算时间,南省的汛期也要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杨参贪污的证据被偷走是好事,至少今年他不敢再偷工减料了吧。”
可赵羡词万万没想到,杨参这回倒是不偷工减料了,反而直接忙于找回账册,连防汛诸事都没有安排,底下人催了好几次,他才敷衍了事,随便打发人去做了。
不过眼下,按照往年经验,距离南省雨水最强的八月还有一段时间,谁也不知道今年南省的加固堤坝等防汛事宜做的如何了。
赵羡词送走何福,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想了想,还是准备去学堂里看看。
一会儿见不着秦牧云,她心里就不舒坦。
岂料这才刚出门,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枯瘦老乞丐在门口东张西望。
她打眼一扫,老人一脸黢黑,脚上的草鞋破的只剩下几根绳,脚趾全露在外面,而且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整个人浑身上下像是从泥塘里捞出来的。
隔着五步远,都能闻到老人身上的馊味。
但看起
来少说也是花甲之年了。
赵羡词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上前问道,“老人家,您有什么事吗?”
一边说,一边吩咐小厮取来清水和食物,顺便准备些银两要给人家。
老人见她过来,还有点紧张,张口道,“我、我、我——找找找、找人……”
还是个结巴。
赵羡词闻言蹙眉,“您找人?”
老人家拼命点头,还急忙从袖筒里掏出一个小木匣,努力道,“我我我徒徒、徒徒弟,木木木匠——”
小木匣十分精巧,乍一看简直浑然一体,几乎看不出有人工雕琢的痕迹。
赵羡词这才心里一咯噔,震惊道,“您——您是找莫小十吗?”
“是是是、小小、小十!”
“……”赵羡词简直要瞳孔地震了,“您——您是墨者村来的?莫小十的师父?”
“是、是是、是我,莫莫莫、莫仲!”说完这句话,莫仲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朝眼前的年轻人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憨厚笑容。
赵羡词呆住了。
眼前这位,竟然是莫小十的师父?传说中鲁班一派的后人,手艺巧夺天工的一代机关大师?
——如果说,以前莫晓星和莫小十说墨者村穷困的时候,赵羡词还没有什么具体概念的话,那么,此刻,她是真真实实感受到,墨者村到底有多穷了。
堂堂一代机关大师,竟落魄如此!还是个结巴!
说眼前这位大爷是为隐世不出的高手,谁能信!
绝世高手就算不是白衣飘飘长须美髯,至少也应该是慈眉善目面容可亲吧?
哪像这位!
说可亲也可亲,就是有点可亲的过了头,乍一看跟村头种地的王大爷似的,还没有王大爷看起来精明呢!
再加上老人家的笑容实在太过羞涩腼腆,让赵羡词有种自己欺负了人家的错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忙道,“您——您快请进,请进!”
“我是这家的主人赵康,做生意的,您叫我小赵就行,”她说,“小十现在出门去了,您先坐会儿,休息下,我这就让人叫他回来。”
吩咐人赶紧去叫莫小十和莫晓星,赵羡词又赶紧让下人临时去外面买了饭菜过来,有肉有菜,配上米饭和馒头,非常齐全。
“前辈,您饿了吧?”赵羡词亲自给老人家放筷子,又盛了米饭放旁边,“您是吃饭呢还是馒头?”
莫仲闻着一桌子的饭香,腹中顿时咕咕叫起来,忍不住拼命咽口水。但面对赵羡词递过来的筷子却连连摆手,费劲地说,“不不、不、不吃、不吃、吃!”
赵羡词愣了愣,“这些菜不合您的口味?嗨呀,”她抱歉地说,“是我鲁莽了,怕您饿着,自作主张选了饭菜,忘了问您的口味。那这些,哪几个您不想吃?我立马让人撤了重换,您是不是不吃米饭和馒头,难不成您喝粥的?”
她一连串话说下来,把莫仲的脸都憋红了,急忙道,“不、不不、不是,我我、我、我不吃,时、时、时时、辰不、不对……”
他说的费劲,听的人也费劲。
赵羡词觉得自己听他说完,好像憋了一口气似的,却没怎么听明白。又见老人脸色通红,指向外面的天空,她努力想了想,问,“您……想吃飞禽?”
老人家口味……还挺挑?
都饿成这样了,还非得吃飞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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