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冰冻三尺化为春暖花开。
“行吧。”他转了个身,拍拍身后高大的战士:“天阳,你来处理。”
大石众人陡然一惊。
什么意思?
什么叫处理!?
这是因为他们的答案不符合心意,就要把他们统统杀了吗?
“等等,大人!祭祀大人!不、不是!我们去,我们去——”
天阳一脚将企图扑向容月的大石踹翻在地。
“你们拿着武器劫掠路人,本就该罚,取了你们的命都是活该。”
大石一听,吓得浑身打抖,还没等他再憋出几句求饶,又听这位声音低沉的战士语带笑意道:“不过今天算你们运气好。”
“我们正要去采石。你们跟我们一起走,负责拉车运石头吧。”
天阳愉快地安排道。
大石众:“……”
“勇、勇士……运石是不是太高估我们了……不瞒您说,我们几个,都运不太动……“
运石一向是部落里最强壮的那批战士才会干的事。
虽然辛苦,但别人也做不好,在有些部落也是荣耀的象征。
但大石他们真不想要这样荣耀。怕不是会被压死。
天阳指了指放在一旁的一块奇形怪状的木板,笃定地说:“你们能做到的,我相信你们。”
“……”那、那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见天阳不像要扑上来宰人的样子,这群人抖抖索索地去参观了小车,还套上绳子拉了拉。
“!!”
好轻松!好神奇!
趁他们看新鲜,容月看了一眼天阳:“心软了?”
天阳摇摇头:“只是他们还有用。”
“你决定就好。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不至于打死的就你来管吧,部落首领也你来当好了。”容月向一旁走了两步,蹲下,对着那个还不断发出咒骂的洞口:“我以后就负责这种,得打死的。”
洞里的叫骂声停了一瞬,接着更加激烈起来。
容月朝下面扔了一块石头:“闭嘴。”
声音停了。
白陶脸色苍白地靠在大树旁休息,容月没有叫她,而是招手叫来了光头兄弟。
“你们一个部落的,刚才白陶为什么这么生气,知道原因吗?”
溪边:“我们也不知道啊……”
溪上看了兄弟一眼:“只知道狐是白陶和丈夫,他们结契很多年了。”
地震来临前,白陶生了病,身体虚弱。
她运气不好,被重物砸断了腿,最后被部落一起抛下了“仙境”。
被抛下的有许多人,还有亲人和结契者在部落的也很多。
果果这样只受了轻伤,却宁愿跟着阿九离开的,其实是少数。
白陶才代表了大多数人的真实情况。
容月的眼睛透着一点微弱的蓝,盯着溪边认真问道:“可白陶那样伤心,你们觉得洞里的这个人会没有问题吗?”
洞里的人能清楚地听到容月他们说话。
狐喘着粗气,胸口大幅度的起落,但他不敢再乱骂,怕又砸下一块石头,他躲都没法儿躲。
“不是的——不是的!”狐嘶声:“是她!是那个女人自己有问题!她不能生育!我没害她,没有——”
这声音宛如破锣,听得容月浑身难受,又扔下去一块石头。
获得了暂时的清净。
他拍拍手站起来:“行吧,晚点让白陶自己来处理。”
天阳看着容月清澈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问:“如果白陶想杀了他,你也会允许吗?”
容月看向天阳:“为什么不呢?”
“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好说话?”容月突然展颜一笑:“那是你没见过我杀人。”
“但我希望她在深思熟虑后杀人,而不是一时冲动又后悔。”
“如果她坚持,我决不阻拦。”
第19章
白陶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她会被丈夫下毒。
她与狐年少夫妻,相互扶持多年。尽管二人分工和其他结契夫妻有所不同,但白陶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狐在部落的男人里不算强壮,力气也有点弱,可白陶却是难得灵巧的女战士。
结契后,狐不太想参加狩猎队,家中就由白陶出猎换取食物,维持生存。
两年后,白陶在出猎中受伤,伤到了肚子。部落里的大祭祀说,他们这辈子都不能生出小崽子了。
白陶比狐还要失望。
她是女人,非常渴望小崽子,但是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受伤的除了肚子,还有她的战意,她不能再当一个战士,因为她失去了勇气。
丈夫狐在这时候站了出来。
说以后他来出猎。
他让妻子白陶在家养伤,偶尔跟着女人们采采果子。
白陶答应了,心中说不出的感动。
小溪部落人很少,大家彼此都认识,听闻这个消息,谁不夸狐有情有义?
男人,就是要在妻子受伤时为她着想,撑起两人小家的一片天。
白陶开始学做家务,处理生活琐事,空闲时还跟部落其他女人学习各种各样的编织技巧。
养伤那年秋天,她给自家房门上编了一条藤帘。
狐跟着狩猎队,出去十天才回来,受了轻伤。白陶很是心疼,嘘寒又问暖,仿佛完全忘了自己以往受这些小伤时,有多么不屑一顾。
只是她的伤迟迟养不好。
不仅不好,还日渐虚弱了。
本来以为是冬季来临,她受了寒,伤势才不容易好,谁知好容易熬到了春天,却一天比一天情况更坏了。
大祭祀来看她,给她熬了些常见的草药,却没什么用处。大祭祀遗憾地说:“白陶恐怕活不长了。”
白陶虽然遗憾,却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她运气不好,生命结束得比别人早。这样也好,不拖累狐,但她还是感到可惜,没能生下一两个小崽子延续她的生命。
但他们还不算太老,她死了,狐可以重新找一个没有受过伤的女子结契。
就在地陷前一夜,白陶忽然心有所感,半夜爬起来,强忍着心悸,就看到丈夫狐在角落里弄什么东西。
他小心谨慎地,将家里存放捻子的木箱打开,偷偷往里面倒着什么粉末。
灰黑色的,奇怪的粉末。
白陶脑中一嗡,大声质问他在做什么,没想到狐被一惊吓,转头就用稻草堵住了她的嘴。
“嘘……”
狐的眼中闪着寒光,紧张的汗水从额头流下,一滴滴到白陶脸颊上。
“我只是……看看家里的食物还剩多少……不要大喊大叫,快睡,快睡……”
狐一遍遍地说着,白陶满心恐惧和愤怒,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她想要吐掉口中的稻草,可狐粗糙的手指不断地在她嘴里抠挖,将更多的稻草填进去。
白陶快要窒息了,不断地干呕着,直到后来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白陶醒来,发现自己被用绳子困在了床上。
身体更加虚弱,喉咙疼得说不出话,而狐正在地上烧一个陶罐。里头传出捻子汤的香气。
这是她平日的食物。或许是致命的食物。
狐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等捻子汤煮好后,端了一碗坐到她床边。
“乖乖喝下去……我不会怪你的……”
那一刻,白陶觉得她看惯了的那张脸,简直如魔兽一般令人恐惧。
就在白陶绝望的那一刻,地陷发生了。
大地剧烈震动,狐很害怕,扔掉手中的碗,迅速逃出了家门——而白陶还被绑在石床上。
白陶喊不出声音,不断挣扎,眼看着翻倒的木柱砸在了自己腿上。
剧痛之下,白陶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快要被部落带到裂谷边上了。
她脑子全是恨意,疯狂想要说话,想告诉部落里的大家,狐是多么的卑鄙,可她太虚弱了,嗓子也坏掉,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就这样被丢下了“仙境”。
最初的三天,她是靠同部落里一个老阿妈给她喂水,才苟延残喘下来,后来遇上的月祭祀,终于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
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事情,她想将来有一天,亲手报仇。
万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月祭祀和天阳大人还靠在洞口商量着什么,终于缓过一口气的白陶站起来,一步步地走向那里。
“月祭祀,天阳大人。”
被叫到的两人回过头,白陶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来:“我好多了。”
月祭祀自不必说,美得出尘,比她见过的所有女人都更白,更精致,更美丽。他站在哪里,哪里就像一道风景,就算他站在黑色的裂谷中,大地的伤疤也会变成精心描画的纹身。
而天阳大人,外貌也是难得的英俊,似乎神造物的时候,对待他总比别人用心。同是粗犷的男人,站在一起时,别人都成了随便长长,只有他是精心雕琢。
两位并肩站着,更是让人心情愉悦,连心底戾气都消解几分。看习惯之后,白陶甚至有些无法直视前任丈夫的丑陋。
月祭祀嗯了一声:“休息好了就好,里头是你仇人?想好怎么处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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