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胖纳闷儿,“不是你哥哥?就前些天喂你吃饭给你擦汗把你当残废照顾的那个,不是你哥哥?”
“……”肖纷迪沉默半响,咆哮:“你们一帮禽兽到底都是怎么说我的?!”
小胖:“不是你哥是谁?把屎把尿地照顾你,只差撒尿都连你的一起撒了……哎哟哎哟,轻点,错了,错了!”
“不是我哥!”肖纷迪说完又纠结了,不是哥是啥?昨晚才这么喊过,还喊那么大声……
“是……我哥……”他热着脸艰涩道。
“你这帽子不错啊!上哪儿整来的?”
肖纷迪感觉脑袋一热,他伸手一摸,帽子真的没了,那可是岑老板送给他的!
“小胖你把帽子还给我!”
“那可不行!一个破草帽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我得瞅瞅这里边儿是镀了金还是镶了钻!”
小胖很明显是个灵活的胖子,拿了草帽就往林子里跑,肖纷迪拔腿就追,小胖跑起来颤得肉疼,帽子拿手里头不方便,就径直往自个儿脑袋上套,那副肥头大耳当然比不得肖纷迪这个营养不良的,死活套不进去,他就两手抓着帽檐往下使劲儿,那手劲儿同时也紧紧捏在肖纷迪心尖儿上。
“没他妈镀金,也没他妈镶钻,你他妈还给我!”肖纷迪气得肺叶子疼,一句话三个“他妈”,破了他最高纪录了,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帽檐边儿上那两只小胖手,心口也跟着一紧一紧的,生怕它们一个用劲儿就捏碎自己一颗心。
“小,粉蝶,”小胖爆发力强,持久力就不成了,扶着树干坐下来,喘气如牛,满脸都是汗水,“至于吗?为个破帽子追我二里地,我回家铁定要被我奶奶批评了,昨晚才吃的三碗红烧肉,这一通瞎跑给我消化完了。”
“什么破帽子,”肖纷迪狠喘一口气,一把将草帽夺了回来,翻来覆去检查了几圈,嫌弃地把上面的手指印儿扯平整,“这是我……我哥早上特意去给我买的!”
小胖喘了会儿,又对昨晚那三碗红烧肉扼腕叹息了好一会儿,才被同组的同学叫走了,说是得赶紧画完,他奶奶又给他做红烧肉了。
肖纷迪这两天吃得少,随便跑几步就脱了力,这会儿还没缓过来,他随意摆摆手赶人,“走吧走吧,我歇会儿。”
小胖的奶奶家就在村儿里,他晚上回去住,他那间宿舍就空了出来,肖纷迪寻思着申请来给夏亦流住,反正他那边也杀青了,正好来陪他。
肖纷迪靠着树歇够了,这才开始打量起周围环境来:这是一片树林,中间不知道是不是知了在叫,林子不算深,杂草丛生,隐隐约约能看到几口井,这应该是一片废弃的试验基地。
随着这几年科学的发展,这样的试验井不少见,基本都是在乡下,为了安全着想,废弃试验井分布的地方都不建房,除了这种荒山野岭的写生活动,也没啥活动能碰到了。
肖纷迪直到现在都忘不了他参加比赛时,脚一踏出车门就被热风灼伤了,又是抹牙膏又是冷水冲的才没落疤。
山里的风跟城里的不一样,吹过来的时候带着丝丝凉意,脸上的汗水一蒸发,凉快了不少,他把后脑勺往后靠,惬意地阖上了眼。
突然白光一闪,脑海中闪现一些破碎的画面。
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天气也这么热,那时候,他才七岁。
小时候,他们好几家人家住在一个大院儿里,基本每家都有个小孩儿,夏亦流是这群孩子的孩子王,带着他们捉泥鳅,挖莲藕,抓蚂蚱,一群小孩儿整天咋咋呼呼,这天,院儿里新搬来一家人,那个哥哥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非常好看,就是脸太冷了,每次只要他一靠近,那群小淘气就一呼而散,嘴里喊着:“下冰雹啦!快跑呀!”
久而久之,这句话就成了这群孩子之间的暗号,只要他们当中有一个喊了这句话,就代表那个新来的哥哥来了,大家就会自动把喊这一嗓子的小伙伴当成指挥官,听从指挥,呼啦一声四处奔散,找地方躲起来。
而他们这群平均年龄不超过八岁的孩子们,不喜欢和这个大哥哥玩儿,背地里开小会,统一叫他“冰雹哥哥”,也不知道是谁先说的,后来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冰雹哥哥会吃人。
起初,小纷迪也跟其他小伙伴一样,把这个大哥哥划进大人的行列,一直都敬而远之,毕竟一群熊孩子,可没少被大人收拾,直到后来有一天傍晚,冰雹哥哥一个人立在院子里,手指间夹着一支烟,那一点火星子正袅袅飘着青烟,冰雹哥哥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儿。
他身高很高,眉眼青涩,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站着,显得孤独,他不是大人,也不是孩子。
小纷迪突然觉得,冰雹哥哥好像……有点可怜。
他屏气凝神,咽了咽口水,决定帮小伙伴们探探冰雹哥哥的虚实,他攥着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迈着小短腿一点点挪过去。
因为双眼一直看着冰雹哥哥的背影,脚下一个没留意,踢上了突起来的鹅卵石,一个趔趄往前一扑,小小的身体失去了平衡,瞬间天旋地转,一双眸子瞪得大大的,脑门儿眼看就要磕花坛上了。
突然,腰身一紧,他不再往下坠,出现在他上方的是冰雹哥哥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冷脸。
那张脸几乎称得上是完美,白白嫩嫩,毫无瑕疵。
“小孩儿,不怕我吃了你吗?”
七岁的小纷迪小小的身体长得跟棵豆芽菜似的,那点营养全长舌头上了,他比同龄的小朋友都口齿伶俐,吵架从来没输过,每次惹了祸又打不过,就躲在强壮的小伙伴身后叫嚣,在他的煽风点火下,他们院儿里每一架都打得很热闹。
牙尖齿利的小纷迪突然就哑火了,呆愣愣地看着冰雹哥哥。
“吓傻了?”冰雹哥哥抱他起来,又把他放到地上站稳,半蹲下来,捏捏他软乎乎的脸,“别害怕,我也跟你一样,吃粮食,吃榛子蛋糕,喝百香果茶,不吃人。”
小纷迪的小脸瞬间变得红扑扑的,小手捻着背带裤不知所措。
冰雹哥哥怎么什么都知道?
岑弋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静静地抽烟,也不逗他了。
小纷迪突然想起,院儿里的大人们都说,岑弋的爸妈要离婚了。
岑弋就是冰雹哥哥。
原来,他是早就认识岑弋的。
第46章 冰雹哥哥
小纷迪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蹑手蹑脚地爬到岑弋腿上,两只胳膊抱着他脖子,软软地喊了声:“冰雹哥哥。”
“你们那群小家伙都是这么叫我的吗?”岑弋几个月一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即使笑了,他右眼下角标志性的泪窝却没有显现出来。
小纷迪认真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夏亦流说,你太冷了,但是你又不像雪,雪是软的,大家都喜欢,”
那时候,他说话口齿清晰,语速也还没能快到吃掉那个“亦”字,声线也是稚嫩的。
“所以,我像冰雹,大家都不喜欢?”岑弋一只手把人托住避免小朋友掉下来,说这话的时候也没什么语气起伏。
小朋友是世界上最单纯,最美好的事物,除了调皮捣蛋的时候的魔鬼,其他时间都是天使,同时,小朋友总是敏感的,他们能第一时间感受到大人的情绪变化。
“冰……哥哥,”小纷迪坐在岑弋腿上,仰着小脑袋问,“你爸爸妈妈要离婚了吗?”
岑弋勉强笑了笑,顺手摸摸他的软头发,心情没那么沉重了,“小孩儿,你懂什么叫离婚吗?”
小纷迪带着些迷惑点点头,八岁的孩子多少明白一些,“就是哥哥的爸爸妈妈以后不住在一起了,那,哥哥跟谁住呢?”
岑弋没回话,也不摸他脑袋了,眉头皱得死紧,十五岁的少年眉眼还没长开,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稚嫩,但英俊的轮廓已经初见端倪。
“哥哥……”
后来的每一天,小纷迪无论是跑去捉蚂蚱还是挖蚯蚓,都会跑到岑弋那里去,小小声地叫他哥哥,然后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前几次,岑弋都会摸摸他脑袋说:“迪宝乖,哥哥还有作业要写,你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去吧。”
“哥哥不用这么叫我,”小纷迪营养不良的细手指抓抓脑袋,也算绕得明白,“我爸爸妈妈才会这么叫我,哥哥是哥哥,不是大人。”
后来,实在架不住小纷迪的执着和热情,岑弋跟着去了,原本大家都很怕他,大气不敢出,他动作大点儿就能把小家伙们吓一跳,抱着脑袋喊“不要吃我”,小纷迪就在一旁拼命解释说哥哥也是吃粮食,吃榛子蛋糕,喝百香果茶的,不吃人,可是孩子们哪里会相信。
岑弋暗觉好笑,总是会出其不意张大嘴巴朝孩子群扑过去,把他们吓得尖叫连连,屁滚尿流,次数多了,孩子们也不是傻子,再也不怕他了,一口一个冰雹哥哥的叫,也不怕被吃掉了,再后来,岑弋通过几次捉泥鳅和摸螺蛳的数量巩固了地位,一举抢了夏亦流的位置,当上了孩子王,无论走哪儿,屁股后头都跟着一小串眼神里充满崇拜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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