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又有一个知己在旁,伴着噼啪作响炭火盈盈的小火炉,嘴里喝着很次却很暖心的粗茶,这原本在心里捂得好好的心事,也捂不住了,想好好的,字儿连着字儿,句子连着句子的说个痛快。
沈嘉柔两杯粗茶下肚就开始拨弄炭火,把烧沸得热水冲入热水瓶中,笑着说:“我也想在家呆着的,可是我母亲的娘家,在南泊的一些亲戚到我家来,问我为什么好好的又和段成瑞离婚了?刚结婚三年,孩子都没要就离了?这就算了,那语气啊,倒像是我喜欢离婚似的,多少委屈都说不出口了。到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有几个亲戚家和段氏之间有合作的,生怕我一离婚,和段氏的友好合作伙伴关系就这么散伙了,人家压根不是来看我,是来怨我的。”
于小葱还真不晓得这回事,谁家都有一两个不是一条心的亲戚,你好的时候哈着你,坏的时候比那些不认识的损你损得更厉害,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于小葱听着沈嘉柔那语气就知道是言语上受了很多气,这些日子也是苦了她,一头是上门来怨她的亲戚,一边是叫嚣着闹分裂的闺蜜小组成员,且那个陶西子临了走了的时候没给沈嘉柔面子,她嘲讽纪连曦、简美静、李旦她们就是沈嘉柔身旁的一条狗,沈嘉柔做什么,她们就做什么,完全没有一点脑子,虽然只是在微博和微信上指桑骂槐了一下,但是也成了如今小姐妹圈子里一个很经典的段子,知道的觉得陶西子不厚道,不晓得的真以为沈嘉柔是个包藏祸心、专门煽动闺蜜小组的女人们闹事的八婆,你说冤不冤。
“他们现在还在你家?”于小葱问。
“有的让我妈赶走了,有的让我爸劝走了,嘉定差点动了手。”沈嘉柔哭笑不得的叹了一口气,“最终闹了半天,段氏根本没有撕毁和他们的合同,该合作的最终都会按照合同办事,这些亲戚就是心不定,一点风吹草动就呛起来,早晓得,我就不给他们牵线搭桥了,还落了口舌。”
“你就该在我家长住。”于小葱不情愿的说。
“我还长你一岁呢,总这样赖着你,吃着你的,喝着你的,哪里像话。你也大了,再过不久,你也该是成家的时候,我成天在你眼前晃,让你为我担心,你怎么能分出精神来找好男人呢?”沈嘉柔握住于小葱的手,“我说得也是在理的,你也懂。嗯?”
“谁要找好男人,谁找去!”于小葱皱紧眉头,沈嘉柔叹了口气,说:“我是离婚的人,说到底天天在你身边,和你出去见朋友啊,社交啊,都……不太好,离婚,在小燕州终究不是什么好的名声,我也怕坏了你的名声。”
“你这是什么意思?”于小葱果真气上了,乌黑的眼珠子噙着愤怒的火,沈嘉柔呸呸了两声,“你别生气,是我不会说话,但我说的确实是我担心的,你现在不是个体户,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公司职员,你以后就是走仕途的,我哪能给你描上一点黑呢。”
“狗屁。”
“你当我不晓得,你们财政厅的审核机制很严格的,你想往上升,就连你身边的阿猫阿狗都要查到它祖上三辈。”沈嘉柔捏住于小葱气鼓鼓的脸蛋,“我现在不仅是离婚,我家以前破产的时候也给政府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你和我走得这么近,万一哪个有心的没事找事,害了你,那我不是心疼死了。”
“你真心疼我,就不能疏远我。我自己工作上的事情,你不用操这些心。”于小葱知道沈嘉柔在为她着想,她一直在监理会混了这么久,是该往上爬一爬,可是若是要往上爬的要求是,她要和沈嘉柔保持距离,那还不如让她一辈子在监理会做她的小于会长。
“我不是要疏远你。哎,你真是傻瓜,多少人都在疏远我呢,就你,还飞蛾扑火,我现在就是个离婚界的明星,刚离婚就和自己的前婆婆打官司。”沈嘉柔笑了,“我是说,明面儿上啊,你和我不要走太近,不要让人觉得,你和我关系多好,但私底下,我们还是可以悄悄约出来的。我最近常看报纸的,你们财政厅最是难考,进去那就是一根好苗子,你过了三十岁以后肯定就能稳稳的往上升,干妈一定保你,你三叔肯定也保你。”
人人都称于小葱为小于会长,其实她还没当上燕州财政厅监理会的会长,只是刚刚开始有一些会长权利而已。而于小葱的三叔于正勋就是人人敬仰的大于会长,不过于小葱的三叔是中央财政厅的全国总监理会会长。于正勋当年那是小燕州头一拨出来的大官儿,当时在小燕州真是炸开了锅,而且他上台之后为小燕州做了不少实事,深受百姓爱戴。
有这样的大树,只要于无争同志稳扎稳打的往上走,那一定是可以走到像她三叔那样的高度,甚至可以走得比于正勋老同志更加远。
“你就是心思多。真不晓得你这些日子在想什么。”于小葱拽了拽沈嘉柔的耳朵,“你这样说,就是叫我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和你阴奉阳违咯?”
“说话不要这么古板,这样好了,你就当是和我搞地下情好了,这样你懂了吗?”沈嘉柔用了一种浅显易懂的类比方式解释道,于小葱立刻红了耳朵,“谁和你搞地下情,你思想真的不纯洁。”
“就是这个意思。等再过一过,我名声好了,我自己的事业也经营出来了,我们再回到明面儿上,这也挺好。”沈嘉柔心里确实有些害怕连累了于小葱的名声,尽管她想得那些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也不愿意冒这个险,做出一点点有碍于小葱发展的事情。
瞧沈嘉柔说得认真,于小葱不禁莞尔,她收回思绪,认命的点头道:“好,地下情。”
“这就听话嘛。”
“你说你的事业,你是不是要把葫芦茶园经营起来?”
Banbucai Wiory
第03章
——“嘘嘘。你说经营我都害臊,我真没做过生意,也没想过做的多大,只是想把小时候的葫芦茶园的那种繁荣……重新烘焙出来。”沈嘉柔微笑着看向于小葱,“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和段夫人的案子还没完全打完,不过她已经打了一半的钱到我账上,剩下的,我看她不愿意打,恐怕又要闹。我在家里觉得不好受,就连夜来了这里,也是缘分,开车开到这里,那几位爷爷奶奶在招租,我就租了,头一天晚上,我在这房间里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就觉得世界塌了似的,离婚了,没家了,自己家也被那些亲戚搅得不安宁,自己就剩下一点存款,父母都老了,他们还债还了这么多年,不能让他们再为我做什么,音音才上高中,还有大学,我还准备送她去国外留学呢,都要钱,女孩又要格外关怀才能长得好,嘉定呢,自打他那女朋友因为我家倒了把他踹了之后,我怀疑我这弟弟是得了心伤,现在不交女朋友,就知道工作攒钱,等他再大点,他的婚事,我这个做姐姐的总要操心……还有你啊,还没嫁人呢……想着想着,我就不哭了,一点儿也不想哭了,我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呢,就像我从来没好好活过,现在我想好好活,好好做我喜欢做的事情,有生之年,我要看你们每一个人,我最亲爱的每一个人,都幸福,都开心。”
“小柔……你该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我都在你身边,我都会尽我所能的照顾你,帮助你,嗯?”于小葱眼圈红了,沈嘉柔笑着屏住眼泪,“不,现在我能站起来了,就不该再依附于任何人的帮助,我想要,变成可以照顾别人,或者说,我想变成可以帮助别人的沈嘉柔,我想变成可以帮助你的沈嘉柔,而不是总傻傻的跌倒,等着你来救我,你懂吗,于无争。”
于小葱不晓得在她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沈嘉柔究竟产生了什么变化,她怔怔的望着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哭出眼泪的沈嘉柔,她在笑,一种狠狠的扼杀住心里的所有的悲伤和无助,只一心追日的笑,好像很多无形的手都在把她往泥潭里推,而她就这么挣扎着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心丧气,继续向前走,最难得的是,她眼睛里满怀着耀眼的希望,让于小葱想亲吻她……她缓慢的凑过去,最终把嘴唇凑上去,缓慢的贴在了沈嘉柔的额头上。
沈嘉柔浑身都这么僵住了,她又是感慨,又是难言的一种别样滋味在心头蔓延,这些日子以来,没人这样靠近她,更没人给她过这样安慰的亲吻。这个吻透着一种深深的抚慰,一下子就触动了沈嘉柔绷紧疲累的心,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无奈而感动的低下头去,双手紧握在一起,当她再次抬起头来时,沈嘉柔和于小葱同时开了口。
于小葱说:“对不起。”
沈嘉柔说:“谢谢。”
两个人是一起说的,于小葱听到沈嘉柔说谢谢的时候,她有点脑子不够用的皱眉道:“为什么说谢谢?”
“你为什么说对不起?”沈嘉柔反问。
“我……我有这么说吗,你听错了。”于小葱站起来,开始有点举棋不定的拿杯子倒茶喝,沈嘉柔吸了两下鼻子,“我说谢谢你,于无争,谢谢你吻我,让我觉得我还是一个有人肯亲吻的女人,而不是众人口中被丢弃的弃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