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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琴座不眠 完结+番外 (忆梅下西洲)


  当年它是骗游不殊的,皇帝根本没有给它照看孩子的指令,它原本打算交代完皇帝的遗言就迅速跑掉的,虽然被封掉了很多权限,但是JEZZ还是天琴座最强大的AI,它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不定可以成为一代传奇的星际大盗。
  但是见游不殊的第一面,它就被游不殊心甘情愿地困住了。
  游不殊是齐知闻的心上人,而JEZZ又是齐知闻的完全替代品,那么JEZZ喜欢上游不殊,不是很应当吗?
  而会爱齐知闻的游不殊,难道不应该顺理成章地也爱和齐知闻一模一样的JEZZ?
  JEZZ认为自己的逻辑无懈可击,它心满意足地跟游不殊回家,看着一代战神逐渐消沉颓败,非常开心地认为,这个曾经光彩照人的男人被齐知闻抛弃,如今已经没有人要了,那么JEZZ把他捡起来,他就会是JEZZ的所有物。
  但不是这样,游不殊把自己戳了个齐知闻的章,即使齐知闻的尸骨都化成灰了,他还是齐知闻的所有物。
  他比一个机器人还死心眼。
  既然游不殊死心塌地当齐知闻的所有物,那么JEZZ就勉为其难地当游不殊的所有物好了。
  它眉眼轻动,全身放出刺隐隐的隆隆声从房屋的深处传了出来。
  游竞还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眼角挂着泪痕,苏延全身轻颤,面色惨白。放眼望去还能保持理智的只有苏瑟了,他眼看着柱子慢慢开裂,一手拽着父亲的袖子,一手抓起游竞的衣领,大喊一声:“快走!”
  便扯着左右二位向外冲,墙壁像生出无数藤蔓一样,遍布张牙舞爪的裂痕,天花板落下灰来,走廊壁柜上的花瓶掉落下来,险些砸到苏瑟的脑袋,他怒道:“游竞,你家的AI是要自毁吗?”
  游竞一怔,往回望去,苏瑟把他的脑袋扳回来,干脆道:“它一个AI如果想自毁程序你阻止不了的,游家要全塌了,元老会的人马上就要来,你绝对不能暴露,快走!”
  闻言,游竞咬着牙转回了头,跌跌撞撞往前跑去,苏瑟舒一口气,随即感觉自己的另一只手被甩开了。
  苏延停下脚步,他像一个游魂一样,双目发愣,面上没有一点血色,淡色的瞳孔无端游移了几下,他蓦然张开双手,往来处发足狂奔。
  苏瑟惊叫一声:“父亲!”
  苏延充耳不闻,他长长的浅金色鬈发在空中飘起,一闪而过。苏瑟跺了跺脚,刚想跟上去,被有力地拉住了。
  游竞沉着地把他拽到身后去,下一刻,穹顶上一块巨型的石像掉落下来,沉重地砸在他们面前,阻断了刚刚走过的路。
  苏瑟发狂一般要越过那个石像回去,游竞没有再拉他,只是静声说:“你是要随随便便死在这里,还是去查明我哥的真相?”
  苏瑟一怔,那素来明艳的绿眸渐渐暗下去,他失了力一样,游竞没再管他,自己沿着逐渐坍塌的回廊走下旋转楼梯。
  游家地下有一个防空洞,通向荒废的旧军队演练场,这是军武世家的习俗,一旦奥菲斯遭到空袭,游家的军人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撤出居民区,抵达军舰,升空作战。百年战争后,这个秘密除了父子三人外,逐渐无人知晓。
  游竞有防空洞的通行权限,他默默地在心中数着时间,还有三十秒,这房子最多再支撑这么长时间,苏瑟再不追上来,他就关闭通道,独自离开。
  十,九,八,七……视线之中终于扬起那白金色的长发,苏瑟带着少见的坚定神情,一阵风一样冲下楼梯,已经断裂破碎的扶手缠住了他密密的卷发,他停住了,从靴子中抽出一把钢刀,面无表情地把头发拉住卷在手指上,刀光一闪,齐齐斩断。
  他扫了一眼楼下即将关闭的通道,毅然纵身跳下,游竞拉住了他的手,踉跄着两个人跌进了防空洞。
  苏瑟爬起来,狠狠地拿手背抹了抹脸上沾着的灰烬,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只看得见游竞的眼睛发着鹰隼一样的光芒,他故作轻松地说:“游竞,我也没有父亲了。”


第77章
  一直表现得冷静自制的游竞听了他的话,眼瞳中似有两束黑色的火焰幽幽跳动,他攥着的拳头颤抖着,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防空洞的石壁竟然生生被他砸出了一个缺口,游竞的手被扎得鲜血淋漓,他全然不觉地靠在墙壁上,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自从耶戈尔强行把他带走之后,就再没有人给执政官打理过仪容,此刻他已经不代表天琴座的光辉与体面了,软软的刘海垂了下来,遮盖住了他的表情。
  在垂下的头发后,他的眼睛射出凶狠的光,似箭簇一样要把苏瑟穿透:“为什么游家会突然落败成这样,明明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吗?大哥走的时候跟我告别,上个月我还回家和老爹一起吃了饭……”
  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点点鼻音,像在啜泣。
  苏瑟怔怔地望着他,许久才开口,语调中有怜悯,更多的是嘲弄:“在风暴中心,却对所有发生在身边的阴谋浑然不觉,耶戈尔是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废物,我简直要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游竞听到那个名字,猛地颤抖一下,像一根钢针刺透了他的天灵盖,在无比的痛楚之中游竞似乎窥到了些许真相,他张了张嘴,艰难地说:“是……赫连定?”
  苏瑟没有再说话。
  在黑暗的地下,狭窄的洞穴里,这寂静如此可怕,如同一支火柴终于触到了引线,顷刻之间燃起了滔天的烈焰,把隐藏在舞台之后,帘幕之下,那个隐秘而肮脏的世界,照得雪亮如昼,焚了个一干二净!
  游竞闭了闭眼睛,说:“我先带你出去。”
  他的身影很快隐没在防空洞的阴影里,若不是走路的时候靴子轻轻的响动,几乎让人怀疑他要与这黑暗合二为一。
  苏瑟突然感到极为惊恐,虽然游竞再没有什么反应,但他隐隐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座黝黑的山峦,看似巍然不动,实则整个山体之中融化着滚烫的岩浆,岩浆之中潜伏的怪物随时会打碎脆弱的地壳,奔涌而出。
  在经历漫长的跋涉,终于看到洞口的阳光时,游竞扭过头来,那一瞬间刺痛苏瑟眼睛的不是突然涌现的白光,而是他脸上狠戾的表情。
  但他再定睛时,那不寻常的凶色已经不见了,游竞眯着眼睛,长身而立,他站在洞口,静静地听仍有余响的钟音。
  很快那钟声渐止,接续的是依稀的哀哭之音,远处永远飘扬在执政院瞩星台之上的七弦花星旗由妖娆的银色与淡紫色,转变成了肃穆的黑白,想必是游不殊的死讯已经传到了。
  苏瑟脚下一个踉跄,游竞听见响动,转过头来,很平静地问他:“你家里有酒吗?”
  苏瑟抹了一把脸,昂头露出一个笑:“有!”
  微微的风吹过他向来光彩照人的美貌,如果游铮此刻在多好,只有游铮能够一眼看出,他此刻有多伤心。
  他们从荒废的军事基地回来时,夕阳沉沉,恒星的身影消失在浩茫的星空中,残留下一带暄煦的阳气,不甘不愿地在地平线上慢慢蒸发掉,尤丽黛与狄俄倪索斯悬在天边,轻柔地铺开淡紫色的雾气,露水已是微凉。
  在苏瑟的别墅顶层,阁楼里藏着一个小保险室,他的指纹印上去,两列雕琢华美的酒柜便缓缓推了出来。
  他靠在天台的一角,豪爽地递了个细长的酒瓶到游竞手里,随后自己一仰脖,手中的酒已经没了小半。
  他手肘撑着膝盖,呆呆地看着远方的霞光,漫不经心地弹了弹手指:“游铮不喝酒,自从他住过来,这些酒就一直扔在阁楼上,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得喝了。”
  尤丽黛将他优美的侧面轮廓,以及淡金色的头发都镀上一层淡淡的亮光,那发根齐耳而断,显得非常怪异。
  游竞说:“原来他不喝酒吗?”印象中,游铮和老爹一样,都喜欢喝茶,而且只有JEZZ才能恰如其分地把握他们钟意的口感。想来和苏瑟同居以后,两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一起过日子,也挺不容易的。
  苏瑟转过头来笑:“以为自己伪装得特别好是吗?对游家一点都不了解的冒牌货,游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不然你早被拆穿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竖在游竞面前晃了晃:“可有一点,他虽然利用你当了个幌子,但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即使是正牌的游竞在这里,也不可能像你这样被保护得好。”
  “我知道。”游竞吞下一大口酒,喉结蠕动,眼神空茫。
  “游家人,的的确确都是君子。但是苏家不一样,我,还有父亲,都是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性格。”
  “所有人都以为父亲是心中有林朗,才会不顾一切为他报仇。或许只有我了解他,苏家人就是任意妄为而已,林朗当年喜欢他,为了这份真心喜欢,父亲随随便便就敢灭了整个厄科国,但是林朗生前他从来没有为之动容过。”
  游竞微微露出了讶异的表情,但是还不止于此,苏瑟露出一个讽刺的表情,继续说道:“他心狠,对他最爱的人最狠,游不殊让他失望,他就割袍断义为虎作伥,游不殊心有所属,他就眼睛不眨地送游不殊去死。但是游不殊真死了,他也就眼睛不眨地跟着去死了。你说这个人坏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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