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厌而不自知 (一根黄瓜丝儿)

章零清和炎珏点了点头，上前去将麒麟蛋拿了起来。

等言凌绘制好符纸的时候，抬头看到章零清他们已经退到他身后的位置了。

“这个困阵倒是不复杂。”章零清道。
“但是机会只有一次，如果我们没有事先在这里就先破阵的话，那我们往回走将永远也走不出去。然而想掉头回来，也没有机会找到阵眼了，只能永远被困在这里，来去都是走不到尽头的路。”
“周围这些红色的花朵，就是被困在阵里的人，死去后被吸收在这里。”

言凌马上要触碰到菩提花的手抖了一下，他定了定神，仔细地数了第十三朵花朵后，将破阵符纸贴了上去。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言凌也没再说话，小跑地退回了章零清那里。留着胡子的那位长老嗤笑一声，大概是嫌弃他的胆小。

言凌也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妈的老子解的阵。

“我们走吧。”

言凌默默地跟着他们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条路格外的漫长。明明刚才没走这么久啊？

背后好像有什么声音，言凌回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路，配着两边红艳的菩提花。难道是单纯的风声？

言凌转回了过来，心中的不安更重了。

他们继续走了一段，直到一位长老也觉得也觉得不大对劲。

“我们刚才走了有这么久吗？”这个长老问出了言凌内心的疑问。
“你确定你刚才破了阵吗？”然而接下来他的话忍不住让言凌翻了个白眼。

“反正我是按照章道友的给的破阵符文绘制的。”言凌冷笑道。
“要是没法破阵也不是我的问题吧。”

那名长老没再说话，只是眉毛皱的更深了。

几个人一时没再说话，只剩下身后的风声呜呜作响。但是这个风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言凌忍不住再次回头，瞳孔一缩。

红色的风，夹杂着道道红色的光。

这个场景言凌不是没见过。

“血河阵？！”

几个人被言凌的叫声惊的连忙转身，丝丝血刃已经逼近了他们。他们反应很快，马上使出防御挡住割来的血刃。

“这是怎么回事？！”言凌惊叫道。
“你不是说是困阵？怎么会是血河阵？”

所以被诛杀的这么多修士并不是因为困阵，是血河阵？只是言凌之前遇到的那个血河阵，将诛杀修士的血肉滋养着鲜红的枫叶，这里似乎，滋养的是菩提花。

“别纠缠！走！”章零清打下数道血刃后，喊道。

几个人加快了脚步，迅速地向出口方向跑去。可是这不对劲，他们走的时间早已超过了来时的时间，并且现在速度这么快，按理说早该到了出口。

言凌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困阵根本没有解开？所以他们现在被无尽头的路困住了。可是这样，那刚才他绘制的那个阵纹是怎么回事，是阵纹出了什么差错吗？还有血河阵为什么会开启，是谁布下的？

言凌恍惚间被一道红光划破了脸庞，不知道为什么追着他的血刃最多，并且还在不断地增加。他们跑了很久很久，但是依旧没有见到出口，身后的血刃越来越多，发出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沙沙声。虽然有四个分神期修士，但是现在都只有元婴期的修为，并且数量这么庞大，如果他们一直跑不出去，下场非常危险。

“用瞬移。”章零清突然出声道。
“珏，你带着言师弟瞬移出去。”

炎珏点了点头。那两位长老率先使用瞬移消失了，接下来是章零清，言凌松了一口气。虽然在秘境里面分神期修士的修为被压制了，有一些他们的招式也被压制了，但是瞬移却是保留了下来。

这么一个开挂的大招，对于关键时刻保命还是很有用的。

“抓紧了。”
炎珏抓住了他的手腕，准备施展瞬移。但是言凌感觉抓在他手腕上的力度一下子减轻了，他转眼只看到炎珏一下子变透明的身体，和炎珏最后震惊的眼神。

还没等言凌回过神来，炎珏就彻底消失了，一道血刃在言凌的肩膀上划了深深的一道口子。

言凌闷哼一声，鲜血瞬间湿透了他的肩膀。他咬咬牙，给自己加厚了一层防御，继续向前跑。整个山洞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无数道血刃。不知道跑了多久，前方依旧是无尽的道路。言凌可以肯定，迷阵并没有破，章零清给他的，也不是什么破阵符文。

所以章零清，是真的想要他死？

冷汗已经湿透了言凌的头发，他身上又被深深浅浅地划了数道伤痕，在白衣上流下道道血痕。他颤抖着摸到了神识中，寻找和斯凛的那条连接。可是当他通过连接呼唤斯凛的时候，对面犹如石沉大海。

斯凛将连接屏蔽了。

言凌的腿一抖，摔倒在了地上。

防御破了个口子，血刃瞬间在他身上又流下无数的口子。

言凌咬着自己的舌尖站了起来。他的脸湿透了，不知道是汗，还是血。他颤颤巍巍地继续跑了起来，继续向前跑。

斯凛说，怕他想不开，所以不解除连接。
斯凛说，他不会屏蔽连接，只要言凌有需要，有危险随时叫他。
斯凛本想和他解除连接，但是又改口说等他回来再解。

解除连接，除了双方共同解开，要么一方死亡。

言凌大笑了起来，即使他知道边跑边笑很费体力，但他还是忍不住。
笑到咳嗽，笑到吐出一口血沫。可是笑着笑着，他又哭了起来。他好痛，好累。

他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
都想他死，他偏不死给他们看。

身后的血刃数量还在增加，言凌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几个时辰？几天？看不到尽头的前方让他越来越绝望。他不懂，为什么血刃会增加的这么多。刹那间，他脑子里闪出一个画面。他曾经在张程离送他的一本珍稀阵法上，瞄到了一眼血河阵的阵纹。

布阵阵纹，和他绘制的那个，图案相似。

所以，他之前绘制的那个不是破阵符文，而是血河阵的，布阵符文。血河阵要以布阵者自身祭阵，以布阵者自身的血肉供大阵的杀力。

困阵启动，他已经没法回去将阵纹摘下，而身为布阵者，他怎么也无法逃脱血河阵中。

言凌终于忍不住，倒在了地上。血刃瞬间将他全身的皮肤割破，鲜血瞬间流的满地都是。极大的痛苦只是一瞬的事，言凌在失去意识的那刻想道。

就算要我死，也不能让我死的轻松点吗。


六十七.
斯凛这辈子本来只撒过两次谎，第一次是很久前了。斯凛被他的哥哥养大，在哥哥中毒卧床后，斯凛不畏劳苦地照顾着哥哥。外人都夸赞斯凛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的哥哥也是个坚强的人，但是斯凛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

他的哥哥和嫂子也是一对修士，修为不高，但是幸福美满。两个人一起出出任务，将斯凛养大，本是平凡而又幸福的一家子。可是在一次任务后，这些幸福全毁了。他的嫂子身损在那次任务中，而他的哥哥也中了奇毒。

他的哥哥痛不欲生，因为嫂子是为了保护他的哥哥而死。哥哥本来也想追随爱人去，但是斯凛还小，于是拖着衰败的身子将斯凛养大，心里唯一的支柱就是在斯凛独立之时，就是自己和爱人会和之日。

斯凛觉得活着就是希望，只要他能解开哥哥的毒，哥哥就不会痛苦了，爱情这种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定会淡化的。

他不想哥哥死。可是他不该用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别人的身上。哥哥不忍他伤心，只能苟延残喘地继续活下去。每日对着爱人留下的钗子发呆，思念，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斯凛忍不住了，他最后妥协了。他对哥哥说，你想去就去吧。我已经长大了，被淬华宗收为了弟子，以后一辈子都无忧了。你不用再挂念着我了。

哥哥露出斯凛很多年没有见过的笑，真心的笑。

哥哥说，谢谢你，阿凛。

当天晚上哥哥就自尽了。但是他脸上的表情那么安详。斯凛默默的将哥哥和嫂子葬在一起，然后做了一件大胆的事。

他说是他把哥哥杀死的，因为不想哥哥拖累自己。

哥哥追随爱侣而去，在斯凛看来虽然不理解，但是却是非常伟大的事情。可是村里的人要是知道却不会这么想，他们只是会肤浅的觉得哥哥太懦弱，为了一个女人要生要死。

哥哥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以在死后受到这些人的非议？反正自己也要离开这里了，背负一个恶名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出乎他的所料，村里的人并不信这个说法。

他平常和村里的人交集不多，但是对他们的印象不好。觉得他们既势利，又心眼坏，这也是为什么他下意识的觉得哥哥会被诟病。

可是哥哥死后，面对他本以为是恶人的村民们带着真心实意的关怀后，他才知道一直以来是他自己的偏见渡人。

这些村民看着小心肠，其实内心都是淳朴柔软的。

他们不信斯凛也作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也为他哥哥的至情所感叹。斯凛对凡世间的最后印象，就是带着塞满了村民朴素干粮的包裹，和他们一个个沧桑却带着真心祝福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