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跳跃起，忍不住快步到德蒙身边，急问：“那你要星舰做什么？净土星这种科技水平和背景，内乱不需要动用星舰的规模，历届都没这么干的。”
有侍从咚咚敲起门，急道：“大皇子殿下，那个beta好像不行了！”
德蒙移开目光，明显分了神。
他看向考尔比，这次眼里隐含不耐，仿佛懒得回答什么简单至极的问题：“总不能让狱卒被囚犯打死。”
“……狱卒？”考尔比不敢置信地重复。
他是听错了？星舰和那几百号狱卒有什么关系？
大皇子要星舰，竟是为了救人？
德蒙转身随侍从出去，一直在一旁无声看着德蒙表现的赵万里也满意地跟了出去。
考尔比静在原地，整个房间一时间只有蒂尼的咳嗽声。
过了十几秒，考尔比一步步走到了门前。
他倚在门框上，面无表情望向德蒙远远走出的背影，目光冷淡。
那个背影□□且有力量感，但还是单薄了些。
他多看了几秒，德蒙快要转弯时，他才懒洋洋拉长了嗓音，使其穿透走廊：“大皇子殿下——恕我直言，你会死的很惨。”
这是他坑了对方这么多年，唯一一次的好心建议。
德蒙没有任何回应，已然消失在拐角。
“可是，如果没死成，对这颗星球来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考尔比低声说。
他筹备了十三年依旧没动手，德蒙手上连架星舰都没有就敢赌。
自己真是老了？他不由自主抚上心脏。
想起赌博这件事，他打开了终端，远在赌场的手下出现在光屏里。
考尔比道：“疯王的赌注，从泰伦改押到德蒙身上，全部，就押今年。在规则内增加对象暴君，对应疯王。德蒙·奥尼尔的称号会是‘暴君’。”
“好的，总督大人。”
光屏即将切断。
“……等等。”考尔比突然开口。
“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
考尔比的头脑运转起来，他第一次感到了心里的不确定，犹豫如何下注。
为推翻皇室多年的筹备并非优柔寡断，而是严格执行的长期规划。可现在这份犹豫，是对于人心的犹豫，他竟对他的期望有所动摇。
想不到有一天好整以暇出现在赌桌对席，手拈谜样花纹纸牌的敌手竟是自己。
他向窗外望去，试图放宽心神。然而恍惚回眸间，竟和踏云奔腾的赌神四目相对，不由呼吸一屏。
赌神伟岸的身躯穿行云间，蒸腾扭曲着，再度隐入了层叠繁复的云雾，就像从未出现般。
那是考尔比小时候就有的幻想，不确定时就愿意相信云雾里有神明指引。
他弯起嘴角，忽然得出了答案。所谓赌神，不就是命运之神。
——大皇子殿下，等赢了这赌局，你以为你还会是你自己么？
“疯王。我还是押疯王。”考尔比低笑。
扪心自问，他还真挺想看暴君德蒙登上王位，把暮之光王国搅个稀巴烂。
可惜了。
第29章 暮之光王国（二）
德蒙随着侍从快步来到了客房, 一眼看见裹在棉被中, 只露出灰色脑袋的洛洛。
在德蒙救下蒂尼, 抵达考尔比办公室的同时, 洛洛忽然像被抽空所有力气般倒下，赵万里和他这才发觉洛洛竟一直发着烧。
德蒙想到在监狱时洛洛为保护自己，身为一个beta竟和狱卒甚至天启星系军人抗衡已足够拼命，但万想不到，那竟是在洛洛发高烧的情况下。
虽然不知对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净土星，德蒙那一刻不感动不惊讶是假的。
他活了这么大, 从来没感受过被保护的滋味。
然而，与感动同时浮现的是愧疚。
他来到床边, 问：“医生, 他怎么样了？”
医生是考尔比为治疗可能受伤的蒂尼请来的，他看了眼德蒙, 又看了眼赵万里：“呃, 手臂上的烧伤处理好了，高烧应该过段时间就好……”
“你不是说他不行了么？”
“我……”医生支支吾吾，眼神乱飘。
赵万里看医生一眼, 又看看已经快速消失的侍从, 对德蒙说：“不用问了，是考尔比手下机灵。”
医生知道谎言被揭穿，顿时心跳失衡，手心开始冒冷汗，唯恐德蒙这个传说中的最强alpha会殴打自己, 但德蒙没生气，也没看他一眼，松了口气般放松了肩部，轻轻坐到洛洛床边，尽可能不使床铺有任何震动。
“……”
这细微的温柔让赵万里开了眼界，他看向医生，向门的方向无声抬手，医生立刻感谢地鞠了个躬，溜出去的同时不忘带上门。
乔凡尼又围观了两人几十秒，眼见德蒙眼里的犹豫和愧疚，在内心啧啧称奇，半晌才开口：“这才是你说的，那个路上遇到的恋人？”
德蒙闻言沉默了一会：“不是，但小时候有过约定。”
“小时候……”乔凡尼心说从小一起搭档可没见过这个beta，很快意识到了是德蒙来净土星之前的事，“你想起来了？”
德蒙摇摇头：“只是些零散的记忆片段，和之前和你说过的恢复的一样。”
“那么，你想起什么重要的，类似晶石之类的记忆了吗。”
擎天的火焰巨人顿时浮现在德蒙脑子里，他抬眼看乔凡尼，对方的眼神是一如往常平淡却专注的关切，德蒙盯着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种东西说了也只是让乔凡尼徒增烦恼，还是他自己面对比较合适。
乔凡尼见他不愿说，打开了终端：“对了，有东西给你看，接收一下。”
德蒙打开终端接收，乔凡尼传来的是个视频，光屏在空中展开，德蒙看见了自己站在岛屿边缘，背对着运动着的高空浮云。
“在你劫狱的期间，假德蒙制造异能巨蝎，把责任都推到了你的头上，净土星每个光屏上都可见直播，所以这次追击你的攻击才会那么多。”
德蒙看着视频，视频中，假德蒙大批制造巨蝎，无论说话语气还是举止动作都和自己一点不差，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随着进度条走完，视频结束了。他看向乔凡尼，还没能说话，光屏竟转换了另一个视频。
乔凡尼咦了一声，一时不确定自己的记忆了，“考尔比给了两个视频？”
德蒙没觉得奇怪，继续看了下去。
视频中，电磁炮袭向假德蒙，被巨蝎挡住，而那个乘胜干掉巨蝎的伊梵洛毫不犹豫冲过去，下一秒就一刀刺透了假德蒙的心脏。
炮火声盖过了人声，但德蒙分辨得出冲过去时，伊梵洛的口型大喊着“乔”。
视频结束，德蒙一时做不出反应。
伊梵洛的一刀无情而果断，德蒙觉得站在伊梵洛的角度看，两人本就算是一夜|情，心情好暧昧了一下，纯属发情巧合。
德蒙自觉线索不够，弄不明白伊梵洛和假德蒙之间真正的关系，但也能看出“乔”在伊梵洛心里并无位置。
……总而言之，他想痛扁伊梵洛。
他本就不是细想一堆你在不在乎我我在不在乎你的性格，就连那天睡了也纯粹觉得这一睡既然躲不过去，对方不喜欢自己，自己又不想趁人之危，反正喜欢了就干脆在下，没有一丝犹豫的，也压根不觉得睡一次伊梵洛就会和自己更进一步。
然而现在，一牵扯到伊梵洛，德蒙的思维就会黏糊起来，有点不认识自己。
他甚至会想，也许伊梵洛是被假德蒙骗了，以为自己这个正主才是假的，根本不是和假德蒙合作？
这个念头一旦浮起，德蒙就在片刻想到了一连串场景。
他会当即和伊梵洛说清楚情况，两人按他的原计划，在净土星以正式的身份相见，他会陪着伊梵洛找到那团神经网里的光，见证两人解决完约定，无论两人结局如何，他都不会对伊梵洛放手，而且有自信伊梵洛绝对会选自己。
接着他会告诉伊梵洛，早在收到对战申请的时候自己就开始在意伊梵洛，不断猜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终于能站在伊梵洛面前亲口问，发那么多对战申请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又忽然有点担心伊梵洛问自己“拒绝那么多次对战申请又是什么意思”，可自问自答了又忍不住弯起嘴角。
——因为还想接到你的对战申请，想让你也一直猜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每年每日，成千上万次。
他想，那时伊梵洛会吻自己。
接下来两人各有各的忙，伊梵洛会回到自己的星球，但每天他们都可以在虚拟对战室里打架，也许过了二十五岁，两人就稳定下来结婚了，不结也行。
德蒙想想就很开心。
所以也就是想想。
既然搞不明白德蒙也就不想搞了，以后见面再痛扁好了，现在重要的不是伊梵洛的事。
“乔凡尼，我们得送洛洛走。”德蒙说，顺手关了终端。
“你不想问伊——啊。”乔凡尼惊讶德蒙转换心情速度之快，话到一半却卡住了。
德蒙顺他的视线看过去，洛洛已经睁开了天蓝色的眼。
“德蒙……”他轻声开口，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涔涔汗液让他看起来更加苍白，虚弱得很，“别送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