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舍不得。”项坤道,“但没有办法,这世上的事,总不会两全其美。我理解他,所以只能相信他,等着他回来。”
项坤耸肩:“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是你爸没用。”
项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伸手拍了拍老爸的肩。
项坤话锋一转:“你也得学着去相信他。”
项臣一愣。
项坤往后看了一眼,闻川正散步似的,手里牵着绳子,溜着断了尾巴的鬣狗和两只金豺,同样心不在焉地走着。
项坤道:“你爱他,不是你护着他,守着他,就等于你爱他了。年轻人,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呐。”
项臣若有所思。
老枭的住所在五区最好的地段,是一栋山顶别墅,从半山腰上往下能看到大片城市的风景。
光看这景象,能想象出病毒蔓延前,这里的风景该有多美:白日灿烂的阳光下,城市像是镀了层金边,显得生机勃勃;夜色下星火点点,比天上的繁星还要美丽,是川流不息的人间银河。
可如今的景象却十分萧条苍凉。
日光下,城中的苍凉感又显出几分苍白无力和死气沉沉,四周安安静静,风一吹,只听得到树叶的沙沙声。
再往远看,城市的边缘是黑压压的丧尸潮,他们被驱离在人们生活的边缘之外,将F城围成了一个孤岛。
在城里待了几日,恍若隔世,都快忘了被丧尸追赶时的惊险,而恶心的人心也没比丧尸群好到哪儿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快到了。”领头的金豺停下来,道,“那里住着很多人,都是老大的手下。武器和……丧尸也有很多。”
“丧尸?”项坤愣了一下,“他还养丧尸吗?”
“丧尸也是武器之一,”金豺道,“它们其实很好控制,而且用之不尽。”
项坤反应过来,眯起眼:“这可真是一个大胆的创意。”
“我们不会被丧尸攻击。”金豺道,“所以就反过来控制它们,攻击别人。你们要小心。”
金豺说完不动了,那意思是不准备跟着去冒险了。
“这办法还挺好?”项坤摸了摸下巴,“我们人手不够,倒是可以考虑看看?”
闻川:“……”
“稀客啊。”山坡上,突然有声音从喇叭里传来。
几人抬头四下看,发现一个伪装的喇叭挂在枝头,从里面正发出声音来。
“项坤、项臣、闻川。”对方显然早就知道他们,悠闲地道,“感谢你们把我的人送回来,要进屋喝杯茶吗?”
项坤挑眉,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对方:“……”
也许对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真有人敢就凭三个人来闯他的大本营。
本是想稍微警告威慑一下,再借机拉拢一番,此刻却被堵得一口气不上不下,难受得很。
喇叭里传来滋滋的电流杂音,随即对方道:“那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来喝这杯茶了。”
闻川:“不是你要请我们喝茶吗?”
对方:“……”
喇叭里没声音了,随即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山顶上冒出不少黑点,正迅速往声音来源处跑来。
金豺抬头一看,立刻挣扎:“放我们走!他把丧尸放下来了!”
项臣:“怕什么?你又不会被感染?”
金豺简直搞不懂这群人的脑回路,怒吼:“就算不会被感染!也会被吃掉啊!”
项臣:“?”
很快项臣几人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草丛里居然还埋伏了自动机枪,机枪里装得不是子弹,而是血肉模糊的肉块。
带血的肉块打到身上,成了正好合适的靶子。
丧尸群嗅着新鲜的血腥味,一窝蜂冲了下来。
项坤百思不得其解:“不是,有机枪不装子弹,这是什么逻辑?”
“脱了裤子放屁。”闻川淡然道,“多此一举。”
喇叭:“……”
项臣护着闻川往后躲开:“你去树后躲一躲,我很快就好。”
闻川点头,扯着鬣狗和金豺就往下方躲去:“你小心点。”
他们现在没什么可用的武器,项坤和项臣只是从周胜的厨房里摸了几把刀带在身上,闻川身上也有两把小刀,但他觉得应该用不着。
别的不说,项坤和项臣以前的战斗力就很厉害了,如今只高不低,还能化为兽形,自带尖牙利爪,已经是最好的武器。
果然,闻川刚躲好,从树后探出头来,就瞧见一个黑影朝自己飞来,撞在前方的树上掉在脚边,咕噜噜滚了半圈,露出丧尸腐烂的半个脑袋。
闻川:“……”
鬣狗:“……”
项坤已经化为了黑豹,野兽的狂啸声在山间被风带远,听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血腥味很快四散开来,项臣白色的T恤上已经全是黑色血迹,他双手握着两把刀,在丧尸群里快速躲闪,飞砍,每次都直接命中心脏和脖子,身法快到几乎成了残影。
鬣狗和金豺哆嗦着看着,不由自主吞咽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
黑豹细长的尾巴从项臣眼前滑过,项臣脚下一顿,背后丧尸抓住了他的肩膀,一口要咬下来,被项臣面无表情回手抓住了脑袋,硬生生掰了下来。血肉带着筋又扯出了半截脊椎骨,“撕拉”一声,皮开肉绽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骨头隐隐发疼。
“你尾巴挡到我了!”项臣喊了一声,抬手扔了脑袋,回身踹开倒在他身上的无头尸,接着一刀戳爆了从侧边扑上来的丧尸眼球。
腐烂的脸,浑浊的眼白,黑色的血液,漫山疯狂的黑影,让项臣恍惚回到了一群人逃难的时候。
炮火的轰鸣声仿佛还在耳边,这个世界却已经翻天覆地,以所有人追不上的速度,疯狂地奔向了燃烧的末日余晖里。
项臣这些天憋屈的愤怒,对自己的憎恨,对颜桓的憎恨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尖牙呲出刺破嘴唇,指甲化为尖锐的利爪,他丢了刀,利爪狠狠贯穿了一个丧尸的脖颈,他势头未消,压着丧尸朝后猛冲,一连穿透了三只丧尸,整个手臂捅进了丧尸的脖颈、胸口,半边身子几乎被黑血淹没了。
他仿佛战无不胜的战神,站在灿烂的日光里,眉眼冷厉,眼瞳闪过幽绿光芒,杀意冲天而起,令不远处的黑豹都不由顿了一下。
项坤甩了甩爪子上的血,耳朵抖动一下,想:儿子这是怎么回事?被什么刺激了?
远处树后的金豺吞了口唾沫,冲天的臭气令他忍不住反胃,沙哑着嗓子道:“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鬣狗已经快尿出来了,求饶道:“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找你们麻烦,我……我给你跪下了,求你们不要杀了我。”
鬣狗趴伏在地,前爪抱着脑袋,还剩下的一小截断尾哆嗦个不停,背脊的皮毛一抽一抽,他现在简直悔不当初。
“我们没有随意杀人的兴趣。”闻川看了他一眼,不欲多解释。这幅画面他现在有些接受不了,他捂着口鼻,微微侧头,忍下了不舒服的感觉。
草丛里的机枪转了个方向,闻川侧头的时候刚好看见了,眼瞳猛地一缩。
“小心!”他转头,来不及多解释,只能快速喊道,“躲开!”
项臣和项坤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不及回头立刻躲到一群丧尸身后,转身的瞬间将丧尸群往前踹去,机枪同时开枪,这回是真子弹了,瞬间爆了几只丧尸的头。
黑豹狂吼一声,拖着几只丧尸直接砸向机枪,项臣单手抓住一边的树干,手臂青筋暴起,翻身一跃而上,从树冠上方翻到机枪后面,直接将机枪砸了个稀烂。
这两父子就是人形轰炸机,一路砍瓜切菜,山路上蜿蜒出一条黑色的“小河”,丧尸倒了一地,黑豹率先跃上别墅的铁质大门,一爪子掀翻了上面的摄像头,居高临下地看向院子内。
院内一整排丧尸抬起头来,浑浊的白眼球无声地盯着他,暴戾的血腥气令它们本能地往后退开——哪怕是只知道感染繁衍的寄生体,也知道趋避厉害。
项臣抬手,掰弯了铁栏,直接走了进去。
他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别墅二楼上的落地窗,那里正站着一个人,手里端着红酒杯,四目相对的一瞬,对方明显僵硬了一下。
项臣捏了捏拳头,骨头发出清脆的声音,院内的丧尸朝后院退去,黑压压的人头像退潮的海浪,一点点将路让了出来。
楼上的人暗骂一声,冲院内的角落比了个手势。
几个人夹着机枪,从墙头露出脸来,一边哆嗦一边道:“站、站住!”
项坤转头,金色的眸子盯住那几人,呲出獠牙,尾巴尖搭在墙沿边,晃了晃。
几人道:“我、我们真的会开枪的!”
哪怕是再厉害的人,不怕丧尸感染,不怕被咬,总得怕子弹吧?!
项臣还真不怕。
这些日子他受够了,被颜桓牵着鼻子走,被迫变成了怪物,无法自控,伤害了闻川又嗜杀成性,他受够了!
扛着机枪的人还要再说什么,就觉眼前一花——刚刚还站在远处大门前的人不见了,他瞬间冷汗浸透了衣服,抬眼时只见项臣维持人形,根本没有兽化,手臂快速摆动,身形几乎成了残影,从墙头直接飞跃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