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年纪太大已经和年轻人有代沟了吗?为什么他们的形容如此脱离现实?
“这是什么?”楚央皱着眉头用中文问,“直播?”
林奇”温柔似水”地望着他,“对啊。要不要来当我的嘉宾?”
搞了半天这人是个网红?!
楚央脸上有点发热,直觉想闪,可是林奇冲他笑得颠倒众生的,拒绝的话又不太说得出口。他于是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我还要工作。”
他这一说,评论又是一通刷屏:
“好呆萌啊!!!就是那种很一本正经的呆萌!!!”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性感。”
“角你不要对人家单纯的小哥哥下手!”
林奇翻了个白眼,对着屏幕啧啧地说,“你们这些没节操的,前一秒还说爱我,下一秒看见个长得帅点的就小哥哥小哥哥叫个没完?”
楚央想趁机逃脱,结果肩膀又被林奇拍了一下,“楚央是吧?你几点下班?”
此话一出,弹幕里一片狼嚎。
楚央喜欢男人,不过是个深柜,平日的衣着打扮也比较直男。在国内的时候断断续续有过谈过几次恋爱,但也都没有放到明面上来过。后来他逃一样回到加拿大来,找了这么一个深山老林远离人烟的酒店打着与他学历不符的工,就是想要避开任何可能的注意。
如果是平时被他这么问,楚央说不定还真的会告诉他,毕竟这个人长着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幅身材,恐怕很少有人能拒绝他。虽然性格好像有些轻浮,但若只是喝个酒约个会什么的又不是找对象过日子,只要赏心悦目就够了。
但目前这种情况……他可不想在网上留下太多痕迹……
“我下班很晚。”
“我直播也会到很晚,可能今晚都不会睡了。你真的不考虑?我可以给你更多小费。”
楚央心里有些烦躁起来,这个人干嘛一直缠着自己?“你问问前台的莎拉吧,她应该会很愿意给你当嘉宾。”
“她不行,她不是多维型观测者。”林奇微微歪着头,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你不好奇我的直播是做什么的?”
什么多维型观测者,根本听不懂……楚央踌躇着说道,“……只要您不打扰到其他客人的休息,不要窥视其他客人的隐私……”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林奇已经自顾自说起来,“我做的是灵异直播,专门去世界上所有闹鬼最严重的地方去……收集东西。”
灵异直播……原来他们酒店闹鬼已经这么出名了?
不得不说,楚央心中的好奇被调动起来了几分。若不是这人是个网红,跟他接触太多可能会把自己的影像泄露到网上,他说不定真的愿意听他分析一下酒店里的怪事。
但他还是摇摇头,不想跟对方攀扯上太多关系,“抱歉,我得走了。”
这一次林奇没有再拦他。
下楼后又在大门外站了一会儿,距离他下班还有十五分钟,他估么着也不会有其他的客人进来了便进了大厅。大厅的格局是左边前台,后面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至少有一个人值班;右手边是一片休息区,有温暖的白色壁炉,放着几张复古猫脚沙发,还有一间简易的吧台,夜里一点之前都有调酒师提供饮品,此时有几个刚刚泡完温泉的小年轻穿着浴衣拿着香槟正烤着火说笑。往前直走就是电梯,从电梯向左转可以去露天和室内温泉,右边的走廊里有健身房和水疗中心,还有一间从下午一点营业到夜里两点的酒吧在右边走廊的尽头,下一段台阶就到了。
楚央跟莎拉闲聊了几句,准确地说是他听着莎拉单方面跟他详细描述她和邻居新搬来的超级性感的水管工的种种暧昧接触,包括他对她笑了几次她都数得清清楚楚。楚央一晚上忙下来也有点累了,便看着对面壁炉前那几个穿着浴衣喝着香槟大声笑闹的年轻男女出神。
可是看着看着,他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那些人……不太对劲?
虽然有这种直觉,可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劲。一共六个年轻人,三男三女,明显是带有某种约会性质的度假,至少其中一对一直紧紧挨在一起还接了吻的肯定是情侣。三个男生中有女朋友的明显颜值最高,有点像是大学里橄榄球队长的英俊相貌。而他的女朋友也十分火辣,原本的棕色头发被染成了浅金色,肤色是健康的麦色,嘴唇肉感丰厚,属于欧美人眼中的性感美人。另外两个男生中一个戴着眼镜显得有些文静内向,另一个红头发的说话很大声,似乎是团体里负责搞笑的角色。而两个女生中,一个深棕色头发面貌清秀肤色白皙的似乎对那金发美女的帅哥男友也有意思,虽然表现得不明显,而另一个身材丰腴很有韵味的拉美女生则一直在配合红头发男生的话开朗地笑着。
听着听着,他忽然发现,红头发的男生说话卡壳了一瞬间。
不是那种正常的结巴,而是如同古旧的录音机播放的时候卡带了一般的用某种高频率卡在一个特定的音节上的声音。
然而似乎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察觉到那一瞬间的诡异,拉美女生和金发女生还有那个帅哥仍然在笑,就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正当楚央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类似的情形又发生了。这回事是那三个人的笑声卡住,而且卡得比之前还要久,那尖锐的高频率的声响另楚央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顿时觉得一切都变得诡异起来。然而下一瞬他们又恢复了正常。
“喂!喂!央,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莎拉用力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楚央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刚才没听见?”
莎拉莫名其妙看着他,“听见什么?”
“那边那些人的声音……”
“啊,他们是有点吵。”莎拉烦躁地撇了撇嘴,“这么晚了也不回去,吵得我头都疼了。”
“不是那个问题……刚才他们笑的声音卡住了,你没听见?”楚央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了。
莎拉笑了,”你在说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楚央打了个寒颤,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却见莎拉仍然仿佛定格在了“什么”那个单词上,目光呆滞地盯着他,同时他身后那红发男生的说话声也定格在一个不停重复的“明天明天明天明天明天”上。
他看着莎拉的脸开始一点点变形,就像是巧克力人在高温下一点点融化一般。她的嘴一点点拉大,牙齿和舌头一起与肉粘连在一起,口腔只是一片空洞骇人的漆黑。“什么”这个词也随着她嘴的变形而变得越来越低沉缓慢,最后简直扭曲成了男人一般的声音。不只是她的声音,所有的声音似乎都像是进了水的音箱,变得越来越沉闷拉长,最后凝固于寂静。
莎拉和那六个人、还有吧台后的酒保,却还在继续融化。莎拉的脸已经看不出原形了,仿佛只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肉。她的脚下已经积攒了许多液体状的脂肪,粘稠地颤动着。楚央转身便冲向了大门,可是却发现大门无论如何都拉不开。他赶紧用颤抖的手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拨通911,可是电话里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没有拨号和等待的声响。
恰在此时,大厅里原本明亮的灯光开始变暗,虽然没有完全熄灭,但伴随着逐渐上升的黑暗,一种沉重而窒息的森冷不知从何处弥漫上来。
“ShitShitShit!!!”楚央低声骂着,看着莎拉已经融化成了一片肉红色的粘稠液体,而另外那六个人依稀还有些固体的形状,从沙发上不停流到地面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心避开地面上蔓延的不知道是脂肪还是脏器的一滩滩散发着浓烈腥臭味道的东西,小心翼翼地从已经被莎拉融化的肉“污染”了的柜台上抓过电话,凑到耳边听了听,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是什么病菌吗?还是他在做噩梦?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不幸发现自己仍然在这恐怖景象的现场。
现在不仅仅是人,似乎连建筑也开始改变。他看到酒店原本洁白的天花板开始向下凹陷,看上去仿佛如奶油一般柔软。墙壁上也开始迅速而大面积地渗出黑色的霉菌,就像是被水浸透的布料一般。黑色越来越密集,与此同时一股潮湿的腐臭味也愈发浓烈起来,仿佛一切都在腐烂变质。
他再想冲去大门找点什么东西将玻璃门砸开的时候,却发现去路已经被融化的□□组织堵死。他直觉不能接触到那些组织,便只能后退,向着逃生楼梯的方向冲过去。幸运的是逃生楼梯的大门似乎还没有变质,他拉开把手进入楼梯间,冲上二楼的时候发现通往二楼走廊的门已经扭曲变形,并且不断冒出水泡。他便只好继续冲向三楼。这一次的门看起来仍然是正常的样子,他拉开门把手,看到三楼的走廊依然亮着灯,看上去和之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于是一边跑一边大叫,“有人吗!有人吗!”每经过一扇门他便用拳头重重地砸几下门,然后再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听响动。可是他一连敲了六七间房间的门,都没有人回应他。甚至在第八间,他看到有肉质的粘液从门缝里流出来,便慌忙向后退退开。可是退的过程中却未看到身后的地毯已经开始渗出黑色的霉斑,他一脚踩上去,便觉得踩进了什么极为柔软的东西,身体向后倾斜一时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栽倒在地上。他想要爬起来,却发现手被地板“粘”住了,他用尽全身力气,那印花地毯也只是被扯出诡异的丝来,如同有弹性的浆糊一般,顷刻便又将他的手拉了回去。他奋力挣扎,可就如不小心陷入沼泽里的动物一般,越是挣扎就越是陷入柔软的地板里。他感觉地板仿佛是某种活动的东西,不停吞噬着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