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小姐喜欢新鲜,是不是终于厌倦了这个在眼前晃了七年的人?她自以为,主仆是她和童秋最安全最不会随意结束的关系,所以从来不敢逾越。
哪怕有一天真的厌了,她还能以丫鬟的身份赖在她身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又要这样?一点退路也不给她?
童秋吻了半天,身下的人一点回应也没给,她几乎就要放弃了,说不定她真的不能接受呢?毕竟两个女人,说出去都得受天下人谩骂。
她退开,撑着床沿要起来。
可正要起身时,叶子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往上一抬,她整个人又落了下去,在人身上砸了个结实。
她赶紧抬头,“你干什么?没事吧……”入目是一双红了的眼,正盯着她,眨也不眨。
“你想当什么?”叶子问,声音是哑的,和平时都不一样。
童秋愣住。“什么?”
“你不想当我的小姐,那想当我的什么?”叶子接着问。
腰上的手滚烫,烫得童秋说不出话来,她想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意。只觉得有些想哭,于是就掉下泪来。
老计俩了,叶子闭眼,咽下那一腔的情绪,松开手,“没逼你做什么,也不怪你,别再扮可怜了。”
童秋被小心翼翼放到里侧,眼看着人要走了,还根本明白过来,“你去哪!”
“今日家宴,去后厨帮忙。我让小桃给你送衣服来。”
童秋想了一早上,也没有想明白。叶子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扮可怜又是什么意思?她什么时候扮可怜了?
更让她觉得不可理喻的是,这一天直到家宴结束,叶子都没跟她说过话,只是躲着她。
夜间端水来的又是小桃,童秋叫住她,“叶子呢?”
“她在王妈房里,帮忙补衣裳呢。”小桃恭恭敬敬地回答。
“补衣裳的活儿怎么也到她那儿去了?我不是说了谁也不能支使她?”若是换做以前,她不至于这么生气,可今儿就是心里窜着一股子火气,看谁都不顺眼。
小桃吓着了,赶紧退了出去。
童秋洗了脸,又睡不着,于是拿了件披风出去。
手还没放上门板,门吱呀一声开了,她连退几步,看见了披着月光的叶子。
她捻着衣角,“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叶子走进来,没有关门,“小桃说你发脾气,怎么了?”
“没什么。”想起今天一天的冷落,心下顿时又烦起来,不想理会她。
“那我也去睡了,小姐好好休息。”叶子说着就要转身。
说走就走?童秋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你今天早上的话……”
“小姐就当没听到吧。”
“不。”听见了就是听见了,怎么能当没听见?“你说清楚。”
“说不清楚。”
“怎么会说不清楚?今天不说清楚不许睡!”
叶子的手被她拉着,走不了,其实只要她想,只消使一点力气,就能甩开,可到底还是贪心,这样的接触,如今能多一点就多一点吧,过了明日……
她转身,“那就不睡了,你睡吧,我看着你睡。”
“啊?”
“去睡觉。”叶子走过去,一弯腰,将人拦腰抱起。
童秋吓了一跳,“你干嘛?”
“不干嘛。”她把人放到床上,给她掖好了被子,自己坐在一旁看着,“睡吧。”
这样的温柔让童秋觉得有些不真实,但心里又难免想要更多,她把手从被子里伸出去,拉住叶子的裙边,“你真的不睡?进来嘛……”
叶子转头望窗外,“不了。”
“切,那你坐着吧,不管你了。”话毕自己翻了个身,对着墙。
天将明时,叶子起身,站在床边看着安眠的人,弯腰,吻上那一片温软,轻柔得像是不存在过。
前厅里。
童夫人端着茶杯,看着眼前一身劲装的英气少年。
“倒是好一副男儿郎的样,俊俏。”她喝了口茶,“当真就这么走了?”
“再晚追不上了。”叶子低着头,自嘲地笑了笑。
出征北燕的军队三日前就已离城,她再不去,就真的要错过了。
童夫人叹了口气,“当时我就劝你去,如今还不是要去赶。”
“我……庆幸当时没去。”若是去了,又哪有昨夜那一番。纵使是假的,她也高兴。
“行了,”童夫人起身,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裳,“这一趟不容易,战场上更是凶险,自己照顾好自己,哪怕没挣得功名,也记得要活着回来,有人可等着呢。”
“是。”若那时她的小姐还未嫁……
她转身,门外夜色未尽,束起的长发扬起一阵风,落在破晓的寒意里。
桌上的东西全被挥到了地上,盘碗碎了一地。
“你们!”童秋没有梳妆,一番吵闹后更显得狼狈,“凭什么不告诉我!”
她活了十四岁,还从没这么闹过,今天真的是太难受了,人走了,一声不吭就走了,一颗心像是被割了一块下来,鲜血淋漓的,疼得她快要站不住。
“那是战场!战场啊!稍不注意就死了啊!”她扶着桌子,看着对面的母亲,“为什么不告诉我……”
童夫人比她淡定:“等她回来吧,最多三年,和北燕的战事从未拖至三年过。”
自那一日后,童秋再没闹过。张扬的性子改了,柔和了不少。
及笄之后,童夫人也不再管着她外出,有时她会带着印子去街上逛一逛,每次遇见卖花灯的,都会买一盏,亲自放下去。
灯里的字条也从未变过。
她双手合十,看着远去的光:“愿君平安,早日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女扮男装梗,哈哈。本来想着让韩叶安当个画师,可是没想到什么有趣的情节,就写了这个。
第77章 番外三 古风完
北燕, 元帅帐里。
“叶秋,”元帅指着沙盘上的沟壑,“三千骑兵, 在青窑关阻击北燕后援。”
穿着铠甲的青年握着剑,接令, “是!”
元帅拍拍她的肩,“这一场仗打完,最晚明年三月就能回家了。”
叶秋垂眸笑了一下。
“是啊!终于能回了,咱们叶秋也是将军了,等回京受了封, 讨个漂亮媳妇儿,小日子过起来!”
“就是, 叶将军青年英才, 到时候走马过街, 估计来抛花的姑娘得多得挡都挡不住!”
“哈哈哈……”
……
这一年冬天,北燕军落败, 派人讲和,驻扎三年的凌安军终于得以启程返京。
朝堂之上,皇帝一一赏赐, 最后问他们还有什么想要的, 叶秋上前一步, 单膝跪下。
皇帝抬手, “爱卿有话说?想要什么尽管开口,青窑关一战,我可听赵元帅说了,叶将军以少敌多,功不可没。”
“臣, 确有一事相求。”叶秋说。“臣心悦一人,求陛下赐婚。”
“哦?”皇帝来了兴趣,“是哪一家的姑娘,可有婚配?听说京城的大家闺秀叶将军一个也没看上,想来该那姑娘是个了不得的美人了。”
“是……凌安郡守的女儿童秋,臣离家三年,并不知她是否已有婚配,今日只求陛下这一句,若她已然婚配,我绝不纠缠。”
“那她若是真的已成了亲呢?你当如何?”
“臣心悦她,若是娶不到,也不与他人共度余生。”
朝堂上皆惊了一惊。都不知道人家有没有婚配,就敢开口求赐婚,若是回家后人已经成了亲,难不成真的孤独终老一辈子?
皇帝震惊之后展颜一笑,大手一挥,“好!朕欣赏叶将军这一腔痴情,这婚事,朕准了。”
三月,凌安军将士启程返家,一路风尘,到城门外时已经是春意正浓时节,春风青了杨柳岸,粉了桃花山。
朝廷拨的宅子在城郊僻静处,曾是一户书香世家的宅子,只是早已荒废,经年无人居住,几日修整过后,才终于有了能住人的样子。
“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去提亲?”副将着急着见未来将军夫人,成天记挂着这事。
叶秋一笑:“等圣旨到。”
是夜,叶秋换了劲装,独自走到郡守府后墙外,纵身一跃进了园子。
她正想朝童秋房里去,却听见一道略显陌生的声音。
“想私闯闺房?我叫人打你出去。”
叶秋抬头,看见了屋脊上撑着脑袋看下来的人。
和三年前那一夜何其相像。
“小姐。”她笑着叫了声。
童秋压下即将上扬的嘴角,“当不起。叶将军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啊?”
叶秋低头一笑,下一刻飞身上了屋顶,落在童秋身旁,“来看看你。”
童秋转着眼珠子,想看不敢看,“我有什么好看?”
叶秋坐下来,和她并肩看月色:“哪里都好看。”
“那还不是说走就走,好看也没什么用。”
“我回来了。”叶秋说。
童秋没有再说话,叶秋转头去看,才发现身旁的人正在无声地掉眼泪,这才反应过来,忙把人揽进怀里,“别哭。”
童秋抬手环上她的背,“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