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她开口道:“你们都是魔族,何必自己人为难自己人呢?”听她声音,正是刚才开口喝住其他那几人的人。
那几个人一向狂妄,怎会听他劝告:“你算个什么东西!还他妈想让我们听你的?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可是南溟君手下,我们只听南溟君的,你又算老几啊!”
“在下蓬莱云澈。”那女子一拱手,又道,“既然我好心劝告,各位不听我,那我只能换个法子让你们听了。”说着,佩剑出鞘,她身后众人也都纷纷准备动手,或执剑随时准备出招,或取出琴笛准备掩护其他人。
那几个魔族不甘示弱,两边便打了起来,剑气凌厉,琴声清澈,笛声悠扬,间杂着魔气萦绕四周。几番下来,蓬莱众人便将那几个魔族恶徒打伤在地。
那女子站定,冷冷地打量地上那几个魔族一番,开口道:“你们几个接着去凌虚寺送信,你们几个带这些魔族混账回蓬莱。”
那其余的人听了,立即便按她的吩咐动身了,只一个女修犹疑着问那云澈:“澈师姐,那你……”
云澈立即便道:“我先停留一下,待会儿我便回蓬莱与你们汇合。你不用担心我的,放心啦!”她的声音便得软糯轻柔了些,哄着她的小师妹。
她的小师妹微撅了下嘴,眯了眯眼,脸在云澈肩膀上靠着,蹭了蹭,撒完娇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云澈等众人都走了,走到我身边蹲下,喂给我一丸药:“这药珍贵得很,吃完你应该会好受一些。”
我吃下药,果然舒服了一些。云澈见状,又道:“我叫云澈,你方才应该听见了,不过还是再郑重向你介绍一遍,你呢?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坐起来,冷笑一声,“万千魔族,我哪儿来的名字?魔族也就南溟北辰二君有名字吧!?”
云澈也不恼,只是道:“既然你已经好了,我也差不多该走了。不过,你往后见着其他人不要一味躲避忍让,你越躲,他们越觉得你懦弱可期,越会欺负你的。”
云澈说完,转身便走,我勉强支撑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跟在她身后。我默默地跟了一段路,云澈猛地回过头:“你跟着我做什么?我是要回蓬莱的!”
我不回答。她又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道:“你是要去找死啊!?”
“哪里不是找死呢?”我回答,“在这里,又好到哪里了呢?”
云澈再不多说,任我跟在她身后。她一路只是提剑走着,并没有御剑飞行,我想她是因为我的缘故,也或许只是我自作多情。
一直到天黑,总算可以看到蓬莱了。云澈停了下来,回过头,指着附近的一片树林对我说:“林子后有一座小山,山里有现成的山洞,你就住在那里吧。那里挺安全的,靠近蓬莱,不会有其他魔修魔族,而且平时蓬莱的人也不会去那里。我以前就是一个人偷偷在那里修习的。”
云澈说完便走了,我有些失望,好像她给我指了去处,从此我们便再无关系了一样。我又是一笑,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如此想着,我便找到了那个山洞,也开始专心修习起来。
山洞附近就是树林,饿了,可以打猎或者找些野果野菜吃。有时候无聊了,我便在山洞里四处转悠,发现山洞壁上有被人用匕首凿过的痕迹,匕首在石壁上凿出一堆小洞,洞有些深,显然是人情绪不好发泄时凿出来的。应该是云澈之前修习时凿的,但我想不出她那样的人,靠山,修为,样貌都极佳,还有什么好烦恼的。
就这样难得悠闲地过了一个月,云澈突然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大包东西,一见到我,就把那包砸向了我。
我连忙接住,茫然地看着她。
云澈笑道:“看来你生活得不错嘛!我偷溜出来的,还给你带了些衣物和吃的。”
我打开包裹,果然是一堆衣服和干粮。
云澈又道:“我不好拿那些好衣服,怕被发现,只好拿了些别人不要的衣服。你别嫌弃。”
怎会嫌弃,这些衣服再怎么也比我身上穿的衣服好。
之后,云澈隔上一段时间总会来看看我,给我带点东西,给我讲些外面的事,陪我聊天,监督我修习。她说,只有你自己真正变强,别人才会真的尊重你。我自然也知道,所以也不断拼命修习着,等待着一个时机。
终于,我等到了。云澈告诉我,南溟君将要去云岚与众派商量共处之事。
我在云澈要离开前叫住了她,我说,我想成为南溟君。
她惊诧地回头望着我。我告诉她我的计划,很简单,只需要骗那些正派的人南溟君是要欺骗他们假意与他们合作,他们必定对南溟君大打出手,倒是,我便可坐收渔翁之利,拿到南溟君的令牌。
云澈冷言问我:“你想利用我?你以为我会帮你吗?”
“为什么不?”我反问她,“他真的未必想与你们和平共处,我却不一样,因为我知道你有多好,所以我会真的想跟你们好好相处。我比他更可靠。”
云澈不做声,我接着道:“我真的害怕了,我不想再低人一等,如果你不帮我,我也不怪你。我会自己去抢我要的东西。你是干净的,我是污秽的,我不该想连累你的。你,大概不会知道低人一等的感觉吧!”
我看见云澈的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却又忍住不说。
我对她一笑:“阿澈,有件事我想告诉你知道,我很欢喜你。告诉你只是怕再不说,就晚了。”
云澈依旧没说话,我继续道:“再见,阿澈。”
云澈转身,走了两步,停下,别过头,脸上竟已满是泪水。
她说:“我会帮你。”说完,她便走了。
我知道她会答应的。她不会放任我去送死,她喜欢我,我知道。我还知道,她曾有过与我一样低人一等的经历,否则她不会躲在山洞修炼,还满是怨恨地一刀一刀扎在石壁上,不会说出“只有你自己真正变强,别人才会真的尊重你”这种话。我和她是一类人,所以我们彼此了解,惺惺相惜。
一切都按我预料的进行了,南溟君被正派重伤,我则抢先找到南溟君杀了他抢走了他的令牌,成为了新任南溟君。只是正派并没有因为南溟君换了人就停止了对南溟君的剿杀。仙魔两道,一时混乱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云澈因为背叛了蓬莱,只好跟我回了魔族。云澈知道仙魔两道共处的事再无可能了,她怨我,我也怨我自己,但我不后悔。如果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那其他人会怎么样,我不会去管。
只是,云澈后悔了。她在夜深人静时静静地走进了我的房间,在我的床边坐了下来,然后把一把匕首横在了我的脖子上。她以为我睡着了,她不知道,我已经好久不敢睡着了。
我清楚地感觉到那匕首的寒意,我想如果是云澈要我的命,我便给她好了,只是云澈最后没下手。她收回匕首,走了,我感觉到她的眼泪落在我的脸上。
第二天,云澈没有起来,她自杀了。
云澈死后,我简直不管不顾了。我毫无忌惮地与那些仙门正派打起来,即使全军覆没又如何,反正我不在乎。
可我终究没有。北辰君不会让我有事,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他很懂得。
二人联手后,那些正派不知怎么想的竟放弃我们,去找巫嵬的魔修麻烦去了。最后,又不知怎的,从巫嵬回来,便像是忘了要剿杀魔族魔修一样,再没出来找过我的麻烦。
一切便都相安无事了,只是我也无事可做了。我便开始喜欢搜集那些华丽珍贵的衣服,饰品,各种东西。我已经一无所有,只好拿这些东西来充充数。骗骗自己,看啊,你还有这么多好东西!
可时间久了,便也觉得无聊,便想着与那仙门正派打着玩玩,也打发打发我的时间。
我恨他们,因为我不想恨我自己。
所以只能把云澈的死算在他们身上。
可最后又没打成,也只得作罢。
再后来,事情不那么无聊了。上一任南溟君的儿子回来,打伤了我,夺回了南溟君的位子。他没杀我,说什么我没杀他父亲,他也不杀我。
我不是没杀你父亲,是没杀成。我暗自笑道,却没傻到说出来。我不死,事情会更好玩。
他放了我,我便不会让他,让他们安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这么个前车之鉴,他也不晓得看。
我拖着受伤的身体赶往幽陵谷,幽陵谷的幽陵穴里安顿着数代寿终正寝的南溟北辰二君的尸体。洞口设下极强的结界,为的是防止有心怀不轨的人把他们炼成走尸。他们的修为强大,被炼成走尸不是好玩的。
我没有闯那结界,直接走了进去。那结界只能进不能出。我没想过活着出来。
我要的是用我这个活生生的人让他们那些魔族尊君醒过来,冲破结界。
活人的气息,最能刺激他们。他们不会不想夺舍复活,我不会让他们成功夺舍,我会忍着,让他们争夺我的身体,让他们怨气和渴望日益增重,直到他们尸变冲出结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