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时祺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呼吸灼热得几乎要将自己烫伤,但目光却冰冷异常。他没有余裕去思考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那三个人有没有死,自己是不是杀了人。他只知道,如果熬不过这一关,自己将要面对的,会比死亡更加恐怖。
现在,外面的战斗力,只剩十九人。
“那三个小子做什么呢?!”有人已经起了疑心,两个人一起走入浴室。
梧桐树酒店的设计向来注重保护隐私,每个独立房间都拥有极为优良的隔音设备,两人走进浴室,智能房门便自动关闭,悄然上锁。
……
还有十七人了。
这些匪徒自然不会聚在一起。事实上,守在祝时祺房门外的,只有十二人,另外五人守在套房的不同方位,每隔半小时,他们便会向首领汇报情况。
此时此刻,其中一人正在向首领报告。
“是的,老大,一切正常。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他一边说,一边警惕地环视四周。
结束通话,他的心中却陡然浮起一丝微妙的危机感。
难道警用机器人要攻进来了?不对,如果是它们,不可能这样安静。
他探头看了看,甚至还仰起头观察了一下头顶的水晶**灯,眼睛都被晃花了,依然没有任何发现——等等,好像有些发现。
那盏看起来既沉重又华丽的吊灯,似乎轻轻晃了一下。
“嘭!”
吊灯落地,玻璃水晶珠蹦蹦跳跳地滚远,在地上留下一串斑斑点点的血迹。
十六,十五,十四,十三……十二。
得益于梧桐树酒店的高智能化,此时的祝时祺几乎可以掌控套间内的一切。
如果放在平时,他不会这样低效,更不会见血。
但此时的他,正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理智正被情热一点点蚕食。他无法制定更加理性而高效的计划,也无法抗拒自我保护的本能。
天性所致,除了自己的alpha,发情期的omega不会相信任何人。更何况,祝时祺用自己仅剩的理智想一想,都猜得出有祝商祺在,警方的人会不会全力救他。
他只能依靠自己。
外面出现了一点状况,首领召集了其他人,他们已经发现同伴的死亡。
祝时祺咬破舌尖,借由疼痛强行集中注意力。
现在的情形对他很不好,十二个人,携带武器,祝时祺一个都打不过。他原本计划将人数削减到八人,再用三十个安保机器人强行突袭。
安保机器人虽然外表看起来颇有安全感,但配备的武器远不如这些恐怖分子,三打一都很勉强。不过此时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祝时祺定了定神,干脆调动了所有安保机器人,剩余的清洁服务型机器人也加上凑数,准备发动决战。
——可就在这时,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些人居然再次分开。
祝时祺大感疑惑,紧接着,当他看到其中六人走向了厨房时,他心中一跳,知道这是一次对自己来说绝好的机会。
那六人小心翼翼,分两个方向包围了厨房。好像他们认为有什么人躲在里面一样。
祝时祺不知道他们究竟误会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怀疑自己,来找自己麻烦。仔细一想,从方才开始,就有许多地方不甚合理,但无论如何,他可不会坐失良机。
厨房里空无一人,只有两个小小的机器人拖着面粉袋子忙忙碌碌,同时,空气调节系统也悄然提升着厨房的氧气浓度。
然后,祝时祺趴在床上,用枕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霎时间撼动了整个房间。祝时祺也被巨大的冲击掀到了地上,强忍着耳鸣与晕眩,低头看着终端上显示的众人位置,稍稍松了一口气。
一切顺利。
现在,只剩六个了。
第十章 第一次循环(10)
2x33年2月23日,18:30,梧桐树酒店顶楼套间。
因为粉尘爆炸,原本陈设华美的房间已经一片狼藉,四处浓烟滚滚,所有玻璃制品全部碎裂,幸存的六人大声咳嗽着爬起来,却不明白袭击究竟从何处而来。
得益于最精良的装备,首领安然无恙,只有额头被碎玻璃划出一道血痕,他压了压伤口,面无表情抹掉指尖的鲜血。
“老大,咱们怎么办?”一人紧张地靠近他。浓烟之中,分辨不清这人的面容,却能听到他话音中的颤抖。
“对啊,怎么办?”接二连三的附和声传来,纷纷朝着首领聚拢,“他们连人质都不管,是要将咱们全灭在这里啊……”
首领正要开口,突然间,他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一声轻微的异响。多年历经生死修炼出的直觉令他本能地朝旁边一扑,只见一道刺目的光线划过,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烧焦的圆洞。
“你?!”他瞳孔紧缩,立刻举起手中的微型激光枪,对准靠近的几个人影,连开四枪,枪枪爆头。
话音戛然而止,过了片刻,才又断断续续地传来:“我我我我们们去去去哪哪哪哪哪……”听到古怪而拖沓的电子音,首领又是几枪射出。零件落地的声音传来,他走进一看,只见那里矗立着四个成人大小的安保型机器人。此时机器人已经损坏,头部有两个烧焦的透明空洞,像是死不瞑目的眼睛。
“老大,咱们怎么办?”
与刚才一模一样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首领转身便是一枪,可紧接着意识到什么,目眦欲裂,猛地大喊:“躲开——”
重物落地,声音闷闷的,血腥气弥散开来。他几乎是跑到对方身边,却只看到一具没有头的尸体。
他的同伴,被他亲手杀死了。
祝时祺咳嗽一声,继续调动安保机器人围歼剩余的匪徒。空气循环系统已经被他关闭,此时天光渐暗,借助浓烟的掩护,安保机器人悄无声息地混入,伪装成他们的同伴,趁机进行暗杀。
比时间流逝更快的,是他们的生命。
祝时祺紧盯屏幕,嘴唇微微蠕动,发出轻不可闻的倒数:“五……四,三、二、一。”
只剩最后一个了,而外面的安保机器人仍有十七个,十七对一,绰绰有余。祝时祺此时已经到达极限,再也忍耐不住,低低呻吟起来。
忍耐已久的发情期,终于爆发了。
祝时祺将被子枕头全部扯下,在房间的角落开始“筑巢”。
他先在厚厚软软的地毯上铺上温暖的被褥,又用枕头垒砌柔软的墙壁,用床单盖好后,他从特意留出的入口爬进去,蜷缩起身体。
祝时祺整个人仿佛被硬生生一分为二,他的肉体以及灵魂都无比渴盼地期望着自己的alpha,然而理智却告诉他,这是全无可能的奢望。
想见他,想拥抱他,想亲吻他。
祝时祺的脑袋与后颈一同尖锐地疼痛起来,甜蜜的幻想与冷酷的现实交织,他努力想从回忆中汲取一点温暖,却一次又一次想起狄言残酷的拒绝。
世上有三十五亿人,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他?
狄言这样问过,明明是那样俊朗阳光的面庞,却隐含着怒意。
可祝时祺也无法回答。
喜欢狄言,真是太难过,太揪心,又太痛苦的一件事。任何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祝时祺只是外表冷淡,并不是真的无坚不摧。他也不想被冰冷地拒绝,不想自己一味付出没有回应,然而,尽管被伤害得千疮百孔,他却还是忍不住向狄言靠近。
真是太贱了。祝时祺唾弃自己。
最难过的时候,他每天晚上都告诉自己,从今天开始不再喜欢狄言,可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看到那抹绚烂的晨光,祝时祺又不免悄悄地升起希望。
还是再坚持一下下比较好。祝时祺总是这样幻想。万一今天,他就喜欢上我了呢?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祝商祺身上,祝时祺会觉得这个倒霉弟弟傻得要命——整整七年,狄言都没有动心,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变了心思。
然而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祝时祺便智商陡降,从一个精明冷静的家伙变成了傻乎乎的大笨蛋,整天就只会痴心妄想,一点最基本的逻辑都不讲。
温暖安全的巢已经筑好,祝时祺却没有等来他的alpha。生理本能占据了他的意识,他焦躁不安,发出更加浓烈的信息素,身体亦完全做好准备,只等待深爱的对象快点出现。
他不来,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祝时祺皱着眉。他烧成一团浆糊的脑袋已经全然忘记了当下的情况,把手头所有能动用的资源全部用来寻找狄言。
这里、这里、这里都没有。
他突破了教育中心,在里面并没有发现狄言的信息。他或许已经被“保释”出去,也可能是自己写完了相应的检讨,重新通过了信息素公则的测试。
可他又会去哪里呢?
祝时祺紧接着想到,自己此时被人挟持,警方一定会通知他的家属。虽然两人的离婚申请已经发出,但如果未通过审核,他们依旧是名义上的伴侣。
于是他立刻查找祝商祺周边。
……没有。
祝时祺心中一沉,又看了看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