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爷妻妾众多,加上来往的仆役, 唐家的宅子住了六七十人,比原家大得多了。原润跟着友哥儿七弯八拐,走了一刻钟,才到达元哥儿的书房。
书房里,元哥儿看见原润就觉得眼前一亮,这似曾相识的年轻汉子面如冠玉、眉清目朗, 行止之间一股潇洒之态, 穿着玉色长袍,身量高挑不显瘦弱,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他的眉目像原野,脸庞却像赵小鱼,几十年没有见过二人,如今却看见了他们的儿子, 元哥儿有些恍惚,只觉得这世间的际遇真是神奇。当年他偷偷喜欢上原野,如今原野的儿子却看上他家的君哥儿。
“阿姆?”润哥哥都行礼好久了, 阿姆一直愣愣的看着他不说话,君哥儿不得不提醒他一声。
元哥儿回过神来,轻轻咳嗽了一声, “咳!原公子是吧?”
“是,小子名叫原润。”原润恭恭敬敬的道。
“长得倒是仪表堂堂。”元哥儿点点头,“你可有读书?”
“学了几年,我胸无大志,考上秀才就没有继续进学了。”原润如实回答。
“哦,为何?”
原润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爹常说知足常乐,我也想跟他一般,娶个喜欢的夫郎,日日闲云野鹤,悠闲度日。”
“你喜欢我的君哥儿?”听见阿姆的话,低着头立在一旁当摆设的君哥儿蓦的红了脸。阿姆不是知道了吗,怎么还问?
原润温柔的看了一眼君哥儿,坦然承认,“是,很喜欢。”
这一刻,元哥儿在原润身上看见了原野的影子,曾经原野就是用这种眼神看赵小鱼的,现在原润又这样看着君哥儿,元哥儿放心了。
元哥儿点点头,“你回去吧。”
“啊?阿姆,润哥哥说错什么了?你再多问他几句嘛,润哥哥很好的。”见阿姆没说几句就要撵人,君哥儿急了。
元哥儿笑睨了自家哥儿一眼,一门心思都是他的润哥哥,再不嫁出去,也留不住了。
“阿姆又没说你的润哥哥不好,等我问过你爹,你再找个好日子来提亲。”元哥儿道,后一句是对着原润说的。
原润内心激动,面上却不大显,只勾起了嘴角,稳住嗓音拱手道谢,“多谢夫人。”又看了看君哥儿,“那小子今日就先告辞了。”
元哥儿通情达理的点点头,“君哥儿,还不快去送送?”
“好。”君哥儿欢喜的应了一声,就要往外走。
“别出院子。”元哥儿又加了一句。府里下人多,要是给人看见告诉了唐老爷……
“嗯,谢谢阿姆!”君哥儿小鹿一样蹦回来,在阿姆的脸上印了一个亲亲,又欢快的跑了。
晚上,元哥儿两夫夫已经躺下快要睡了,元哥儿突然道,“阿蔚,君哥儿也有喜欢的人了,我今天见了那个小子,是原野的儿子。”
“什么?!”顾蔚被夫郎的神来一笔吓得坐了起来。
元哥儿道,“你要坐着听吗?坐着也行……”
“不是,君哥儿喜欢上谁,原野的儿子?……原润?”顾蔚当然知道谁是原野,娶夫郎的时候元哥儿老实告诉过他了。顾蔚家里太穷,为了给顾老爹治病主动入赘到唐家的。本来他对夫郎如何并不太在意,只是后来日久生情,他又不敢问元哥儿忘了原野没有,吃了好久的飞醋。
“咦?你认识他吗?”听见相公准确说出原润的名字,元哥儿诧异了。
顾蔚道,“原家的布庄都是他打理的,见过几次。小伙子人不错,长得好,温和有礼,还没有坏习性。在咱这两河镇上,想把哥儿嫁给他的人家多了……你说,他看上我们君哥儿?!”
“你到底要重复几次?”元哥儿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顾蔚心中有点纠结,那是原野的儿子!曾经让元哥儿心心念念好久的原野!
“你同意了?”顾蔚一脸委屈。
“算是吧,你都说人小伙子不错了。”元哥儿牙酸得很,又来了,“都多少年了,我连原野长什么样子都快不记得,早移情别恋了!别打岔,说君哥儿的事!”
“那君哥儿嫁给原润,你日后再见了原野……”
元哥儿想暴起打人了!
他拉过顾蔚的衣襟,“生逸明那年我不就说过我移情别恋喜欢上你了吗?都老夫夫了,你到底要计较几年?!”
顾蔚握住元哥儿的手,“那你不许再移情别恋,不许多看原野一眼!”
“嗯?你同意把君哥儿嫁给原润了?”都老夫夫了,元哥儿当然明白顾蔚的意思。
“你答应我,我就同意。”顾蔚道。原润确实不错,君哥儿嫁给他不会受委屈的。
“那行,哪天爹不在家咱们让原润那小子来提亲。”
顾蔚瞠目结舌,“对,爹好像挺讨厌原野的……咱们真的要瞒着爹?”
元哥儿已经躺下准备睡了,“不然呢?让爹棒打鸳鸯?君哥儿会哭死的。”
顾蔚想想自家性子又软又娇的君哥儿,别说让他哭了,就是他眼眶红一点,顾蔚都觉得心疼得不行。
这么一想,顾蔚就闭上嘴妥协了。
既然两边都有意,又有唐老爷这个拦路虎,定亲的事情宜早不宜迟。很快,元哥儿就安排了一个合适的日子让原润上门提亲。
今日是原润提亲的大日子,元哥儿和顾蔚都穿的齐齐整整的,明显非常重视。要给儿子提亲,原野和赵小鱼也拿出了最大的诚意,不但礼物准备的丰厚,两人俱都亲自到场了。
元哥儿看着陌生又熟悉的两人,只觉得恍然如梦,一眨眼都二十年了。
“小鱼,原野。”元哥儿含笑打了招呼,这么多年过去,两人的变化都不大。
赵小鱼笑看着元哥儿,“元哥儿,好久不见。”
元哥儿笑了笑,看着两人正要说话,不妨被自家相公拉了拉衣角。这个小气的,在提醒他那晚答应他的事呢!看见这一幕,赵小鱼揶揄的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元哥儿微红了脸,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顾蔚客气道,“两位请坐。”
原野拱拱手,“请。”
客随主便,两方都坐下之后,提亲也就正式开始了。原润请的媒么是十里八村都出了名的巧嘴,在他的舌灿莲花,插科打诨之下,气氛还算热络。两边正要交换信物,不料变故陡生。
“我不同意!”
随着大门外一声大喊,已经年逾七十、仍旧精神矍铄的唐老爷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元哥儿心里咯噔一下,爹不是外出谈生意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爹,你别添乱……”
“我怎么就添乱了,元哥儿,只要你还认我这个爹,就不许把君哥儿嫁给原家人!”唐老爷中气十足的吼道,显然元哥儿自作主张让他很生气。
元哥儿气结,“你好好儿看看原润,高大英俊,一表人才,这就不说了。人原家富庶,家里上百亩地,这样的良配都不要,咱们家君哥儿还能找到更好的吗?!”
“只要他是原家人就不行!”唐老爷非常强硬。
原野上前见礼,“唐老爷,我当年年轻气盛,一时多有得罪,还请您见谅。若您同意,我改日再带着礼物登门道歉。我儿子原润极为喜欢您家君哥儿,还请您玉成此事。”
原润也道,“唐爷爷,求您同意这门亲事吧。我喜欢君哥儿,娶了他以后,我一定会对他好,此生都不让他受一丝委屈。”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早干嘛去了,现在来道歉,告诉你们,晚了!”唐老爷想到当年被人扔出门的耻辱就心绪难平。
“爹,当年的事情我们也有错,你何必耿耿于怀呢!”元哥儿劝道。
“唐老爷,你要我原家如何赔礼道歉?您给个说法,我们能做到的,一定照办。”原野道。
“好!你要是能在两河镇全镇百姓面前给我跪下叩头认错,我就答应!”
“爹!”元哥儿和顾蔚同时叫了出来,这也太侮辱人了!
原润道,“唐爷爷,您明知这个提议我们不可能答应,您要是诚心愿意和解,又何必为难人?”
“哼!我就这唯一的要求,你们不同意就滚罢!”唐老爷道。
“抱歉,这要求我确实办不到!”原野也恼了,当年的事情唐老爷自作自受,他仅仅是没有出手帮忙而已。
眼睁睁看着本该欢欢喜喜的亲事要搞砸,顾蔚急了,“爹,这么好的汉子打着灯笼都难找,您就看着君哥儿的面上同意了吧!”
唐老爷瞪了他一眼,“三条腿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汉子多得是!我就不信我不能给我们家君哥儿找个更好的!”
“唐老爷,你讲讲理,一桩事归一桩事,你恨我们夫夫俩,能不能不牵连两个孩子?”赵小鱼道。
“我就是不讲理!管家!死哪儿去了,赶紧出来送客!”唐老爷吼道。
躲在大门后管家抹着满头汗出来,咬着牙送客。
几人又求了几句,唐老爷充耳不闻,甚至叫了家丁出来撵人。
原野无法,只得带着赵小鱼离开,身后跟着满心失落的原润和没回过神来的媒么。
大堂里,元哥儿气得肝疼,好话都说尽了,爹还是油盐不进。唐老爷也气鼓鼓的,元哥儿居然趁着他不在,要把君哥儿定给原润那小子!要不是他临时有事返回,这事恐怕已经板上钉钉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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