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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直播,就上天 完结+番外 (痴嗔本真)


  方拾一猛地向后一仰,一个下腰躲开,手掌巧力一推,将女人的力道全都卸下,轻轻松松反扣住女人的双手。
  “你恨上了三娘。”方拾一微眯起眼,冷不丁地开口叱问,“你对三娘做过什么?”
  采薇一顿,“你怎么知道……我没做什么,我只是骗她,骗她老班长要把她嫁给乡绅,骗她珏爷也不是真的对她好,只是想要她手上那舞偶的手艺。”
  “三娘真是傻,比我以为的傻太多了,她居然就这么信了,我什么证据都没呢,她便信了,还去找班长对质,质问他是不是要把自己卖了,质问他是不是觊觎自己的手艺。”
  “老班长当然觊觎了,不然她当她爹是怎么死的?”采薇掩嘴娇声笑起来,“老班长就是为了舞偶的事情,和沈思起了口角冲突,被老班长一下推倒,摔在那只最大的杖头木偶上,脑袋磕在木偶削尖了的胳膊上,捅了个大窟窿。”
  “我都看见了呢,老班长还求我别说出去。”采薇偏头,“那傻三娘一问,我就知道要出事儿了,我看见老班长眼里冒出暗沉沉的打量,就和当初他琢磨着要把沈思的尸体抛进水渠之前一样。”
  “可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我为什么要提醒她呢。”
  方拾一轻轻吐出一口气,他看着女人狰狞中又带着无辜单纯的面容,缓缓开口,“我问你,是老班长放的火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记得。”女人摇头,“我只记得我睡了一觉,像是做了一场梦,从梦里醒来,我就找到了那桶油,那油熬出来可香了,抹在痛痒的地方,不消片刻就舒坦了。”
  她说完,忽然又抓起自己的胳膊。
  她身上的皮肤又薄又软,指甲一挠,就是一块皮肉掉下来,她又痛又痒,着了迷似的抓,嘴里不断地喃喃,“好痒好痛,好痒好痛啊……你得给我油,你得赔我一桶油……”
  方拾一垂下眼,一对眼瞳渐渐转出细长的瞳仁,瞳孔深处渐渐透出点点深红来,这双眼能看清世间一切真实。
  在他眼里,此时此刻的采薇身上染上了一片猩红的血气,那些血气就像是油层覆在她的身上,将她紧紧裹了起来。
  而她的身上,那些被她抓挠烂开的皮肉,则散出沉沉的死气来,不断往里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
  “你身上血气冲天,手上沾了许多无辜枉死之人的血。死气四通筋络,已是活死人的身躯,人油不过是保鲜你的肉体,却没法缓解死气侵蚀的脚步,你亦时日无多,哪怕有再多人油,也逃不掉活死人的结局。”方拾一说道。
  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年轻女孩身上会沾上那么多死气,这样的死气,只有墓里才有。
  采薇瞪大眼睛,不信方拾一的话,她拼命摇头,“不可能,我要是快死了,我怎么会没感觉?我只是烂了皮肉,只要有人油,你给我人油,我就什么都好了!”
  “我知道了,那就是不舍得给我人油罢了……”女人喃喃,她蓦地瞪向方拾一,冷不丁两只手抓向方拾一的胸膛,“你不给我,那我就自己来取!”
  她手指刚碰上方拾一的胸膛,就听她一声尖利的惨叫,触碰到方拾一胸膛的两只手爪登时如同被烈火炙烤一般,从指尖起飞快变成了黑炭。
  她不敢相信地抱着自己的手,瞪圆了眼睛。
  方拾一目光清冷地看着她,任何带着邪念妄念的邪物想取他性命,都会自食苦果。
  女人踉跄着往后退,那簇从指尖起蔓延的黑炭渐渐延至胳膊,又爬上她的头颈。
  应辞几乎在女人抓来的同时从屋檐上跳下,他目睹了这一切,微讶地看向方拾一,顿了顿开口:“看来你不需要我多少帮忙。”
  “不需要。”方拾一看了他一眼,冷淡回道。
  女人在他们两人的视线里飞快地炭化起来,最后碎成了一滩炭灰。
  应辞看了眼那堆炭灰,又看向方拾一,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眼里微有些震动。
  他嘴唇微张,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外头传来一声清亮的男声:“阁下何时能动身?等您等得我那百鬼夜市里的太阳都要变黑了。”
  方拾一挑了挑眉看过去。
  就见一个男人披着漆黑的羽织,像是把夜色都装了进去般黑沉。
  “你那夜市里的太阳本就是黑的。”应辞淡淡说道。
  奴良抬脚肆意走进来,注意到方拾一打量的视线才猛地停住了脚步,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方拾一:“是你?你……这样你也能看见我?”
  方拾一挑起眉头:“鬼王奴良?”
  “……”奴良一脸见了鬼似的转向应辞,“你从没说过你一酒定情的对象不是个一般人。”
  “我也才知晓。”应辞说道。
  方拾一:“……”合着外人都知道他和应辞一酒定情,偏他这个当局人不知道?
  “你来这儿是做什么?”方拾一问。
  应辞抬眼看着他,微抿着唇:“我要是不来找你,你定不会来找我了,是不是?”
  方拾一:“……”
  方拾一从应辞眼里看出了一点指责和委屈来,他噎了噎,心虚地没有吭声。
  应辞轻轻叹了口气,把手伸向方拾一:“这几日你都没有去过茶楼,我们再去一次吧。”
  “嗯?”方拾一有些莫名地看着应辞,但终究是在对上对方那双眼睛的时候软了下来,他不自觉应下。
  茶楼在傍晚的咸蛋黄照映下显得暖洋洋,方拾一走进茶楼,便注意到台上的石四珏,男人手里举着一只穿着旗袍的女子木偶,女人描着柳眉,点着绛唇,抹着浅粉胭脂,栩栩如生。
  石四珏舞着偶,在台上清唱着那《白蛇传》,他行腔刚柔并济,假声似女人,在白娘子与许官人间切换得流畅自如,获得台下一片掌声雷动。
  一幕歇了,石四珏看见台下的方拾一与应辞,微微顿了顿,便向他们两人弯起一个浅浅的笑容,示意两人前去后台。
  方拾一有些诧异石四珏竟还认识他、认识应辞,他看向应辞,有些疑惑:“你不是把他的记忆全都消了?”
  “……我一直在想你说的话。”应辞微抿着嘴,“我便想,不妨试一试,若是他活得痛苦,那我就再销一次也无妨。”
  方拾一闻言有些意外,渐渐嘴角带上一点弧度:“世人都说十阎王里,卞城王最是老套迂腐,从不通融,铁石心肠,若是下了卞城王的十六小地狱,那是半点解释机会都没。”
  “这些‘世人’一个个说得好似他们亲身下去又上来过。”应辞嗤了一声,显然很是不满自己在人间的评价是这样的。
  方拾一笑了一声,“但是我看见卞城王却有一颗悲悯世人的心。”
  应辞微红了耳朵根,半晌才发出一声轻轻的鼻音,哼了声,“那也比不上你,悲悯人世,化身下凡尘。”
  方拾一愣了愣,过了几秒才轻笑:“这你也看得出来?怎么世人都不加上这一条:卞城王有着一双辨析世间一切伪装的漂亮眼睛。”
  两人说说笑笑,难得一次气氛好得出奇。
  他们走到后台那儿,石四珏放下手里的舞偶,看向应辞与方拾一,轻声道谢:“多谢两位那天夜里出手相救。”
  方拾一看向石四珏,他目光落在男人裹着纱布的掌心:“三娘死了那么久,却偏偏在那天又出现,还引得其他四个枉死的鬼魂一道出来……应该是你做了什么吧。”
  纱布被换过,那天夜里看见的时候,纱布上还渗着血。
  石四珏苦笑点头:“我听人说,在忌日那天,取掌心血,沿着下葬的地方一路撒回家中,就能引亡者回家。我只是……只是太想念三娘了,才想一试。”
  难怪那天夜里,他们在茶楼的青石砖地上看见那些血迹。
  方拾一微摇头:“逝者已逝,就该放他们离开。”
  “我知道,可我总想留着点什么属于三娘的东西,就像三娘留着她爹的木偶。”石四珏说道。
  方拾一微沉默,他看向应辞,显然他们两人都忘记了还有一道魂没有送走。
  难怪会在采薇的闺房里发现那只巨型杖头木偶,应当就是沈三娘的爹在死后附在了上面,致他死亡的木偶也成了他死后灵魂执念唯一的载体,他盯着采薇,盯着害死三娘的人,盯着所有曾经和三娘有关干系的人。
  只不过那天他们捡起那只木偶,却没有在上面发现任何孤魂的气息,不知道是因为执念得以解决而消散了,还是躲去了哪里。
  “我有些事情可以告诉你。”方拾一说道,他看着石四珏,“但我不确定你是否想要知晓。”
  石四珏顿了顿,他微抿着嘴唇,敛下目光,沉默了半晌才又抬起眼,“不,我不想知道了,我觉得现在就很好。”
  他托了托手里的木偶,脸上带出浅浅的笑容,我和三娘这样就挺好。”
  方拾一闻言点了点头,“好。”
  “对了,刚才你们一路进来,可有看见采薇?”石四珏问道,“她今天一天没出来过了,不知道跑去了哪儿。我爹在墓穴里捡到的她,她从小浸了尸气,不可总在太阳底下,我有些担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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