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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诈死后再遇殉情未遂的魔尊 (梦里长安躲雨人)


  大殿中业火与寒煞之气同时迸发,红云教的朱若殷指着杀红了眼的男人,高声喝道:“我们就是死,也不许你再为祸人间!”
  德高望重的龟蒙真人祭出天地鼎,严声道:“为仙门而死,不冤!与魔尊同归于尽,不冤!还世间清乐太平,不冤!”
  气贯云霄,振聋发聩。
  父亲临走前,对他无声的说。
  “想办法杀了他”
  “再次”
  醒林盯着沉睡的人,手从衣袖中抬起,缓缓地,缓缓地。
  手指划过天掷莹润的侧脸。
  指尖触碰到的肌肤微凉,这是他许多年来,只能看,不能碰的所在。
  手指轻碰的脸上,一双明目渐渐睁开。
  天掷醒了。
  他揉着双眼,迷蒙的望着眼前离他极近的人,还有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指。
  醒林立刻直起身,淡淡地问:“尊主醒了,身上可还有什么不适?”
  天掷坐了起来,摇摇头,轻点自己身下铺的褥子,小声说:“这是何处,床这样软。”
  醒林望着他不知事的面庞,停了一刻,垂下目光,却落到轻点着红色锦被的一双白皙的手上。
  他道:“世间床铺都是如此。”
  天掷双目中仍半是猩红,他脑中混沌,顺从的点点头,揭开被子,裸着双脚下了床。
  暮春时节,屋内的青砖地面上一片冰凉。
  醒林无声的跟在他身后。
  屋内数道纱幔此时悉数收起,薄透轻软的纱罗聚拢一处,如一朵轻云,天掷低头从幔下经过,回头看了一眼。
  此处后厅常做玉房宫掌门待客之所,装饰的不算华丽然也极讲究,玉如意,金铸麒麟等摆件错落的镶嵌在墙里,窗纸洁白,红色檀木的桌椅杌子在不起眼的角落雕刻着古朴的纹路。
  每一张圈椅旁设着一张小桌,每张小桌上摆放着数种水果,有的是黄澄澄的香蕉,有的是绿莹莹的蕃瓜,有的是褐色带毛的猕猴桃,有的是形容古怪的佛手。望着这些,天掷眉毛轻轻皱起,似是陷入深思。
  屋内榻后拐角处有一张高桌上,设着一张小小的铜镜,天掷手指扫过铜镜,从桌前走过,他回身坐在榻上,终于收起双脚,在高榻下轻轻摇晃。
  收起惊世修为的魔尊,与最普通的年轻人无甚不同,且意外的天真乖顺,话也多了起来。
  他问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青年,目光清澈如水,“我平日……与你很亲近吧。”
  醒林一怔,慢慢道:“为何忽然如此问。”
  天掷道:“我也不知,但……我很愿意听你的话。”
  醒林的长睫毛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他闭上双唇。
  天掷歪头,从下往上瞧着他的模样,“你叫什么名字,我竟记不起来。”
  醒林慢慢走到高桌上,提着茶壶斟了半杯茶,“不记得是好事。”
  他弯下腰,把半杯茶放在高榻旁的小几上。
  天掷脑子混沌,被他一带,忘了自己的问题,追问道:“为何?”
  醒林一顿,他还弯着腰身,侧过脸,与天掷不过一臂不到之距。
  长长的双目对上清澈的眼。
  醒林垂下目光,他道:“因为,你清醒之后,便不想记得。”
  天掷轻轻拧着眉,目光追着醒林。
  醒林直起身,退到一旁,淡淡地说:“多用功打坐,把气理顺了,脉络一通畅,你便能早些明白过来。”
  他转身走下台阶,犹豫了一刻,回身脱下自己的脏了的外罩衫,翻出里面干净不染尘土的一面,团成一团,单膝跪在天掷身前,左手扶起他的左脚脚踝,右手用罩衫包住他的脚,轻轻擦拭脚底,又依样包住右脚,将方才双脚在地上踩的尘土都擦干净。
  醒林顶着身上人的目光站了起来,拿着成团的外罩走了。
  太阳从山腰爬到山顶,从山顶落入另一边,红云包裹山脉,暮色四合。
  鬼哥儿从侧门进去,缩在后厅门后偷偷往里瞧。醒林依然坐在最远处的圈椅中,连姿势也未变,天掷坐在榻上,似是在调息理气。
  鬼哥儿伸着脖子往里探,醒林侧目瞧见他,轻轻站起,无声的向他走来。
  他二人站在门外,都不欲打扰屋内的天掷,鬼哥儿一边忙着往里打量,一边努力冷着一张小脸,压抑又饱含严厉地用气声问道:“他这一日都未……”
  “都未发狂”几个字在他嘴里被生生截断。
  “他这一日都如此安静么。”
  醒林点点头。
  鬼哥儿简直纳罕,他甚至不敢轻易进后厅,唯恐哪一处触怒了半癫的魔尊,被他活活削死。然而一日下来,后厅里鸦雀无声,鬼哥儿怀疑魔尊是不是已将人掐死在屋内了。
  如此慈悲为怀式的走火入魔,鬼哥儿平生罕见。
  醒林倒是并未十分意外,他觉得……细想来,摒弃神志与魔性,天掷的本性本该是如此。
  平静单纯,与世无争。
  鬼哥儿见他又在发呆,心下不由揣度他,一句“你在他身旁要小心”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其实,在大殿多日,鬼哥儿早从那几个仙门弟子口中得知他的名字,不是从传说中听到,身旁却极少有人提到的“如一”二字,他的真名叫“醒林”。
  呵,连名字都是假的。
  鬼哥儿垂着脑袋,右脚无意的来回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心中有一股情愫,说不上是委屈还是什么。
  他抬起头,那人只着中衫,发丝黏在侧脸,显得分外清瘦。
  尊主若醒来,第一件事会不会是杀了他?
  尊主乍闻事情的来龙去脉,几乎与仙门同归于尽,继而走火入魔,心智暂失,等他清醒了,见此人还在他身旁恶心他,会不会立刻一掌毙了他?
  鬼哥儿狠点了几下身下的小石子,搓了搓脚尖,心烦意乱。
  他含含糊糊地说:“若以后尊主执意杀你……我会求他的……”
  醒林伸手抹开黏着的发丝,缓缓走进屋内,屋内的暗影吞噬了他的身形时,传来他淡淡地一句,“不用了。”
  屋内,天掷盘在榻上调息,气息平稳。
  醒林经过他面前时望了一眼,径直走到窗前,窗外的暮色转浓,红日半藏山脉中,露出一个羞涩的边儿,他抱着双臂,仿佛忽然对太阳月亮着了迷,目不转睛的望着窗外。
  金乌完全藏匿,弯弯的月牙儿悄然升空,至更晚时,夜幕月色一成不变,醒林敲着站麻的腿,轻声走回圈椅处,缓缓坐下。
  屋内仿若与夜晚一样漆黑,一样平静。
  然而他坐下未久,忽然高榻处有悉悉索索的异响,十分轻微,若不刻意细听,在静夜中也难察觉。
  醒林坐在圈椅中,静静地闭着双眼。
  那声响忽而变大,有人从榻上站起身,且是摇摇欲坠的站起身,脚步凌乱无序,有人肉撞到榻脚的轻响,接着传来砰的一声,传来轻几倒地声。
  整个屋内,只有高榻两边各设一张小几。
  醒林不睁眼都知是哪一处被推翻。
  屋外传来脚步声,在门前停住。
  而屋内,小几倒地后,脚步声愈加沉重混乱,瓷器被打落,啪的一声,桌上无数件摆设随之落地,金器玉器,水果铜盘纷纷作响,间杂着衣裳破裂撕扯之声。
  继而传来极重的一声,似是圈椅倒地,还顺势滚了半圈。
  圈椅一共不过数把,那人在他几步之遥外。
  醒林缓缓睁开双目。
  天掷外袍被勾下半个,内裳衣带散了,整个人站在黑暗中,黑色的衣袍,模糊不清的轮廓,藏在暗影中的脸,只有一双眼,是全然的血红。
  他发狂了。
  天掷望着漆黑的屋内,不远处唯一的人影,跌跌撞撞走过去,两步撞上另一张圈椅。
  轰然一声,圈椅匝地四碎。
  醒林望着他,他的黑发全散,长袖下的手勾成鹰爪状,每一个关节都分外可怖。
  天掷猛的扑在他的圈椅上,左手按着扶手,把他连人带圈椅全罩住,俯下身,对着醒林一声低吼,只一双血红双目便能活活吞人,右手抬起,掌中蕴含杀招。
  醒林抬起双目,淡然望着他,他的内袍开了,衣带欲掉不掉的挂着,映着月光,露出一片光洁的胸.膛。
  醒林目光下移,轻轻伸出手,居然向他身侧探去。
  他并未起身,两根手指轻巧的捏住衣带,另一只手也探过去,将松散的衣带一勾一扯,内袍轻轻收拢,不算太松,也不算太紧的挂在胸前。
  他这才站起身,与天掷平视,刚系完衣带的手,轻轻摁住天掷带着杀意的右掌,将右掌按下,他低身,从天掷身后捡了一根腰带,那是方才天掷发狂挣开的。
  他手执腰带,对上天掷的目光,然后向前一步,下巴挨着天掷的肩,脸几乎贴上天掷的脸,两手环住他的腰。
  左手从腰侧抚进,右手在身后衔接——把他的腰扣转到身前,两根手指在小腹上方轻轻一触,系上了腰带。
  天掷早已木然不动,低头望着他。
  二人离得极近,呼吸撞上呼吸。
  醒林伸出素长的手,按住他的半边肩膀,一推一送,天掷竟乖乖地转身向前,醒林再一推,将他带至榻前,压下他的肩头,天掷随之躺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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