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野解开天灵网,将湿漉漉的小兔子从里面拎出来,眼中的焦急之色未褪:“蠢兔子,都说了让你别到处乱跑,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白荼淡定地抖了抖毛,甩了云野一脸水。
远处,牧奚朝他走来,眼神中透着股一言难尽的意味:“你还真将这兔子养在身边?”
云野头也不抬,淡淡道:“和你有关系么?”
“云野,你是魔渊的少主!”
白荼心头一颤,忙抬起头,惊愕地看向云野。
可云野对此毫不惊讶,他收了太初,才不紧不慢道:“乌鸠,我再与你说一遍,我对做你们魔渊之主没有兴趣。你想找主人,换个地方找去。”
云野转头欲走,牧奚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可魔渊之主只能是你。”牧奚声音阴沉得可怕,咬牙切齿,“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云野脚步微顿一下,很快步入树林当中。
云野带白荼回了落霞峰。
回程途中,云野始终沉默不语,他脸上的神情淡淡的,是白荼难得无法看明白的情绪。
他完全看不出云野此时在想什么。
云野究竟是何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他又是作何打算?
白荼心中有许多问题,与云野做师徒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有些慌乱。
万一,云野没抵得住乌鸠的劝说,回了魔渊,他们……会走向前世那个结局么?
白荼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他恹恹地趴在云野手掌里,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
他不希望云野回到那个地方,更不想与他走向殊途。
他这亲昵的小动作唤回了云野的思绪,云野低头看他。白荼方才落进水里,此时浑身的绒毛都湿透了,被冷风一吹,身上微不可察地发着抖,看上去脆弱又可怜。
云野将另一只手覆上来,将小兔子彻底拢进了掌心。
“现在知道冷了,早说过让你好生待在落霞峰,你偏要往外跑……”云野没再多说什么,脚步却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回到落霞峰,云野端来一小盆热水,将白荼小心放入水中。
盆中的水温暖适中,立即驱散了周身的寒意。白荼惬意地躺在盆底,四肢展开,任由云野帮他擦洗身体。
云野的动作极为细致舒缓,指尖徐徐拂过他的绒毛,仿若手中的是什么易碎之物。
可渐渐的,白荼有些不自在起来。
盆中的热水被云野用灵力温着,不会放凉,亦不会太烫。可白荼却觉得周身的温度渐渐高了起来,那手指拂过他身体的每一下,都让这种热度来势更猛。
尤其是,云野的手指偶尔不经意地划过身下某个地方。
白荼:“……”
他悄然蜷起身体,将下半身藏入水中。
别人帮忙洗澡也能起反应,他这副破身体还能不能好了。
云野没有注意到白荼的反常,他帮白荼洗净了身体,取出一块绒布,摊在小盆旁。
云野轻声唤他:“小软乖,出来了。”
白荼将自己埋在水底,只留下半个脑袋在水面上,偏向一边,假装听不懂似的,一动不动。
云野皱了皱眉,伸手去抓他。
白荼此时倒是反应灵敏,小鱼似的从他指缝里滑开。
“和我闹是不是?”云野来了兴头,双手伸进水盆中,扑腾着水花去抓那只小兔子。白荼在盆地左躲右闪,仍很快被云野抓到。
云野将那软绵小白团子从水里拎出来,放到绒布上。
白荼立即蜷着身体倒在绒布上,将自己团成了个毛团子。
云野为难道:“你这样我怎么帮你擦干?”
不用擦干,这样就好。
白荼甩了甩脑袋,一对兔耳朵跟着在脑袋上晃荡两下。
云野却不肯放过他:“不行,不擦干会生病,你肚子里还有小兔子呢。”
他强硬提起小兔子的两只前爪,逼迫他站在绒布上。浑圆的小肚子下方,白色绒毛的中央,一个淡粉色的小肉芽悄然冒了头。
白荼:!!!
云野怔愣一下,立即了然,坏笑道:“我说怎么不肯配合,原来是这样……”
他说着,轻轻拨弄一下那小东西。
白荼浑身一颤,口中发出难耐地哈气声,四肢疯狂扑腾着想挣脱开。
“别动,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你这样不难受吗,我帮你弄一弄。”云野轻柔地钳住他,故意道,“这也没有别的兔子,你只能勉为其难,用用我了。”
“……”
白荼脸上火烧火燎,就快把自己烧熟了。
片刻后,白荼瘫在绒布上,胸口剧烈起伏,累得连抬起爪子的力气都不剩。
“好像有点快啊,你们兔子都这样吗?”云野笑着擦净了手,重新取出块干净的绒布帮白荼擦身。
白荼用布满水汽的红眸狠狠瞪了他一眼,翻了个身,把脸埋进爪子里。
几百年的人都丢尽了。
……
余下几日,白荼依旧没有变回人形,但他也不着急,自在地当他的小白兔。
刚开始,云野怕他往外跑,离开前还会在屋中设下禁制。可后来他见这小兔子没有再往外跑的意思,便取消了那禁制,让白荼可以在落霞峰上自由活动。
虽说没人监督,但云野每日依旧自觉的练功半日,阅读经卷半日,除此之外,还每日定时清扫白荼的卧房,勤奋得仿若变了个人。
不过,也就坚持了不到五日。
这日一早,云野便神神秘秘拉起白荼,说要带他下山去玩。
人间目之所及处皆是茫茫雪白,本是最严寒的凛冬天气,家家户户却都张灯结彩。白荼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已经是元宵佳节。
云野用绒布做了个小包挂在胸前,让白荼可以蹲在里面。
白荼攀着布包边沿探出头来,他的一对耳朵也被云野塞进了一顶红色的小绒帽中,只露出一双又圆又亮的红眸,整只兔娇小可爱,像个毛绒娃娃。
夜幕降下,街市上挂起灯笼,支起许多摊位,正是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
白荼来到这里后,整日为修真界的事操劳,鲜少有机会如此得闲。他探着脑袋好奇地左看右看,云野像是也明白他想多玩玩的心思,步子一再放慢。
“小兔子,没见过这些吧?”云野轻轻揉着白荼的脑袋,却是脚步一顿。
他们已经走到了街市的尽头,一棵高大的姻缘树立在月老庙前,上面挂满了红绸。
白荼下意识抬头看向云野。
姻缘树啊……
此处人群拥挤,不知不觉便将云野挤到了姻缘树最前方,姻缘树下的老者递给他一根红绸,催促道:“来年轻人,动作快些,别耽误了后面的人。”
云野哭笑不得,推回去:“不必了。”
“不必?”老者头一次见要将红绸推回来的,问,“你没有喜欢的人?”
云野迟疑一下,低声道:“……有。”
“那我懂了。”老者捋着胡须,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你还不敢开口告诉她,我说得可对?我告诉你,咱们这儿的姻缘树灵验得很,你将心系之人的名字写上去,保准一年半载的,就让你抱得美人归。”
云野怔愣片刻,笑了笑:“那就借您吉言,我写。”
云野很快在那红绸上写下两个名字,按照规矩掷到姻缘树的指头上。担心怀里的小兔子被人挤着,云野快步离开人群,带着白荼进了路边一间酒舍。
云野将白荼放在桌上,递给他一小把苜蓿草:“今晚只能吃这么多,你越来越胖了。”
他那是显怀,才不是胖!
白荼塞了满嘴苜蓿草,挥舞着小爪子抗议。
云野捏了捏他的耳朵,叫来小二点了些小菜和几壶酒。
灯会人声鼎沸,云野坐在二楼窗边,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白荼见他好一会儿没说话,凑上前去蹭了蹭他的手。
怎么了呀。
与这小兔子相处了几日,云野早看出这兔子通人性。他朝白荼笑了笑:“没事,就是想起了些旧事。”
白荼安静地坐在他手边,过了一会儿,云野轻声道:“软软,有时候我总觉得师尊就在我身边,可他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呢?”
他的眼神暗下来:“自从我来到天衍宗,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这么久。”
“就连今日……他也没回来。”云野苦笑着摇摇头,仰头饮下一口酒。
云野喝得很快,一杯接一杯,白荼越看越是担心,爬到他手上去抢他的杯子。
“别闹。”云野眼中已有些醉意,他轻轻推开白荼,可白荼很快又纠缠上来。他索性将他放进布包里,系紧了口子。
白荼:“……”
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不一会儿,外面没了动静。
白荼伸出爪子将拨开一个布包口,却见那人已经趴在桌上,像是意识不清。
白荼叹息一声,双脚用力一蹬,将自己弹出了布包。
云野侧着头趴在桌上,眼眸紧闭着,眉宇间轻轻蹙起,像是有些难受的模样。一双薄唇晶莹水润,泛着不寻常的红,倒比往日的他更多了几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