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记得……”皇帝皱眉,不知自己儿子为何又突然提到此事。
“这唐姓商人不过是化名,背后之人实则就是谢槐钰。”赵梁说道:“谢槐钰做了利国利民之事,却不敢声张,只敢用母姓化名唐姓商人,父皇可想过是为何?如谢槐钰这等人才,谢爵爷却不喜,差点让其子谢琪袭承爵位。这几年大宣接连遭遇天灾,本就国库空虚,北面蝎族又频频进犯。若是往后我大宣宗室都是如谢琪这般的纨绔,大宣江山还能维护到几时?”
皇帝一惊,万万也没想到,这谢槐钰竟然还有这样一层背景。
如此想来,此人有如此义举,确实是国之栋梁。赵梁此刻拉拢与他,也是目光长远,为了赵家的社稷着想。
待赵梁走后,皇帝静静思索自己这两个儿子。
他以前总是觉得赵衍意气风发,性格张扬,颇为似他,又是皇后所出,对他也最为喜爱。但如今看来,赵衍行事莽撞,思虑不足,是被皇后齐氏给宠坏了。
再想起赵梁,只觉得他往日里一副温吞的模样,与他那个故去的母亲似的,并不讨人喜欢。
直至今日,赵梁展露出自己的野心,反倒让他另眼相看。他赵家子孙,果然不同一般,赵梁行事先谋而后动,倒是有些自己当年的风范。
夜里,皇后齐氏求见。
皇帝让她进来,便见她手中端着碗清心去火的莲子羹。
齐氏是皇帝还未登基之前便定下的正妻,十分貌美,又是他自己求取,自是十分爱重。
否则便是如今他执掌大权,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齐家这般做大。
齐氏如今已年过不惑,这女子过了这样的年纪,就算是再怎么保养,也显出了老态。自然是不如宫中那些年轻的妃子。
往日在齐氏宫中,她都故意将烛火弄的昏暗一些,好让人瞧不出她脸上的痕迹。
如今来了这御书房,此处灯火通明。
皇帝初一见她,便看到了她有些松弛的皮肤和唇边的细纹。
皇帝心中闪过一念,只觉得自己这皇后如今是真的老了,不比当年初见,那般风华无双。
不过一时之间,皇帝对她之喜爱,并未因此而有所衰减,只问齐氏此时过来,不知是有何要事。
齐氏一见到皇帝,便先行请罪,言明自己教儿无方,让皇帝忧心。
皇帝心中也甚为宽慰,安慰了齐氏一番,并未将赵衍之过失推到齐氏身上,只言儿子行为有失,让其好好引导,走上正途。
齐氏见皇帝并未责怪自己之意,只觉得对方对自己仍如往日般宠爱,微微一笑便道:“陛下,衍儿此次虽然有错。但谢家此事也太过蹊跷。怎得那谢槐钰身边的人,却有了谢琪的孩子,此事还传的沸沸扬扬。这梁儿与那谢槐钰一向交好,却正巧就有这玲珑草。那玲珑草也并非随处可见之物,甚为稀罕。臣妾只怕……衍儿为人单纯,是被人套进去了……”
她这话说完,便见皇帝放下了手中的莲子羹,抬头看她,眼神中竟带着丝陌生的寒意。
齐氏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一凛,便听皇帝说道:“我赵氏子孙行得正,坐得端,便是有套他也钻不进来。你说自己教儿无方,我先前还未觉得,如今看来,便是你将衍儿惯坏了,才让他如此不知分寸!”
皇帝再看向齐氏,便觉得在这亮堂的烛光下,她已老态毕现,一双凤眼中,早就不是年轻时对自己的崇拜与爱慕,只有对权力的渴望与贪婪。
皇后齐氏望着面前高大的男子,只见他满脸寒霜的对自己说道:“你齐家如今的富贵,都是朕给的,朕可以给你,也随时可以收回。朕虽然身在宫内,但对外面也并非一无所知。外面都传齐家是大宣第一商人,可大宣近年天灾连连,你们可有半分替朕分忧的心思?”
“谢槐钰就算是算计了谢琪,也只能怪衍儿自己识人不清,要同那谢琪厮混在一起。再说谢槐钰他可是捐了三十万石的粮食给北境灾民。便是看着这一点,这谢家的爵位,也是偏向与他的!”
黑暗中,齐氏披着一身白狐斗篷,离开了皇帝的寝宫。
她嫁入赵家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被皇帝赶走的。
京城三月的天气,还颇为寒冷,一阵凉风袭来,便是有白狐斗篷的遮挡,也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总觉得,自己是了解这个至高无上的男子的,但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心中了解的他,并不是真正的他。而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正如他所说,如水中浮萍,全都是他给的……
第99章
京城上流圈子内, 所有人都在讨论着谢伯爵家里闹出那场闹剧。
传闻中谢家嫡长子的私生子, 摇身一变,却成了嫡次子谢琪的妾氏所出。而谢爵爷也进宫把悬而未决的爵位继承人订了下来, 谢家爵位,注定与次子谢琪无缘了。
私生子一事虽丢了脸。但此事毕竟并非继承人的关系,不过一个谢家次子, 也算不得不得了的事情。
更何况皇帝此次虽给了刘大人那方一个交代, 但对谢家的回护还是十分明显, 也因此谢家地位并为受到什么影响。
一夜之间, 往日里追捧谢琪的那些墙头草立马转了风向。
谢槐钰一日就要收十几封帖子, 不是邀请他去马球诗会, 就是约他去饮酒赴宴。
一时间, 倒比他还未离开京城之前还要热闹许多。
谢槐钰虽并不喜这些宴请, 但也并未全部拒绝。
他把先前如谢勇和闻松这等跪舔谢琪的帖子全都扔了, 剩下的里面, 挑了些有价值的出来一一赴约,不到全部请帖的十分之一。
但即便如此, 也是全天忙的脚不沾地, 到了夜深才能歇息。
与谢槐钰这边的热络相反。谢家则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谢爵爷被谢槐钰挤兑了,自然是不饶了谢琪。对娄氏和谢琪两人, 均是大发雷霆。
谢琪被禁足一年,请了先生过来, 每日只能关在院中学习。
然而这苦行僧一样的日子却并不是让他最难受的。
往日里那些和苍蝇一样围着他转悠的狐朋狗友们, 如今和失忆了一般, 一个都不见了。
谢琪还看到了之前叫自己小爵爷的人来到家里,一脸谄媚的对着谢槐钰。看到他的时候,不过点点头,略带讽刺的说了句:“琪少爷喜得贵子,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那天谢琪发了极大的脾气,回屋里就把东西全砸了个稀巴烂。
此事被谢爵爷知道了,便更是恼怒,直命令家里的下人把谢琪房间里的花瓶摆件古玩字画全部收走,留了他一间空屋子。
小树知道这事了以后,第一时间就去告诉了谢槐钰。
谢槐钰听了后神色不明,也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高兴,他眼里的只有对手,谢琪这样的人,如今是不被他放在眼中了。
谢琪自是不痛快,但娄氏却比谢琪更加的煎熬。
谢爵爷回家以后,便把娄氏提来责问。继母给儿子塞人,还塞了个怀孕的……
无论娄氏如何解释,谢爵爷自是不信。他狠狠的下了娄氏的脸面,当着屋内众多仆役的面骂她心肠狠毒善妒,扬言若不是看她给自己生了个儿子的面上,便要将她休了。
娄氏第一次被罚了跪,一周后,谢槐钰才见着她从祠堂中出来,一双膝盖青肿发黑,被几个丫鬟架着,几乎连路都走不了了。
看到谢槐钰时,娄氏眼中的恨意几乎是无法掩藏的。
她苦心经营多年,没曾想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她生育过后,便伤了身体,因此多年也就这一个儿子,如今眼见他袭爵无望,就像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果子,被人砸了个稀巴烂,心里和被刀剐了一样的痛。
对待娄氏,与谢琪又不同,谢槐钰心中有些恨意。
那时他年纪尚小,才不过六岁,娄氏瞧着又慈眉善目,他心中是并无防备的。
娄氏刚来谢府,也并未表现出如后来这般恶毒。
谢槐钰对这个年轻的继母,还是有些慕儒之情的。
只是不过半年,娄氏便有了身孕,自那以后,她便换了个人般。
不过数月,谢槐钰身边伺候的老人就被她全部换了。
新来的那些下人们十分懒散,且不听谢槐钰的使唤。
谢槐钰还记得有一次他着了凉,嗓子渴的冒了烟,可叫了数人,却连杯茶水也要不到。
他浑身没力气,又忽冷忽热的,昏昏沉沉发起了高烧。待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谢槐钰爬起来走到桌边,想去再看看那茶壶里有没有装水,便听到屋外有两个人轻轻的说话声。
其中一个很耳熟,就是自己房内伺候的丫鬟,还有一个不太熟悉的,他偷偷从门缝看出去,原来是他继母身边的贴身女侍。
他见那贴身女侍拿了十两银子塞进自己丫鬟的手中道:“你做的不错,这是夫人赏你的。大少爷他年纪还小,就算是病死了也是正常。你只要莫做的太过明显,让人抓到把柄就好。”
那丫鬟似乎还有些疑虑,便问道:“要是大少爷死了,我可不会被赶出谢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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