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这一查，查的就不是这一笔钱的去向，几乎开国以来国库每一笔大的收支都被仔细核查了一遍。幸好情况不如基文想象的那么糟糕，其他账目都没有什么大的纰漏，独独这一笔，真是令人费解。皇帝如此重视，帝国官员上上下下自然也无比上心，很快就查出问题出在一名叫做赫里的财务总监身上。
“那人是谁？”基文皱眉。
侍从飞快调出系统面板中赫里的信息卡。
“赫里·曼森，建国前在克尔顿手下任职，星历3334年降于帝国，现任C区第五星系财务大臣一职。”
“为什么挪用公款？”
“问不出来，”侍从难为地说，“他对于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怎么也不肯吐露他的目的。”
“钱呢？”
“已经在调查中了，钱一进他的户头就被提现，恐怕……”
“这么大一笔款项提现，你们就一点没有注意到吗？就这样被他提走了？”基文生气地问。
“是属下的失职。”侍官一低头，首先便是承认自己的错误。但其实这几亿光年外的事件和他还真没什么关系。基文也是气糊涂了，才顺嘴训了这么一句。
“那个赫里，最近和什么人联系过吗？”希尔问了一句。
“没有，不，我是说，有，但都是很普通的，没有什么异常，他——”
希尔打断道，“他和霍尔斯有来往吗？”
“回禀将军，没有联系。”
“一点也没有吗？”
“是的。”
“好的，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侍官看向基文，基文摆摆手，侍官恭敬地退下了。
“怎么，你怀疑这事和霍尔斯有关？”侍官一走，基文马上问道。
“只是推测罢了，”希尔淡淡苦笑了一下，“赫里在帝国任职的这几年默默无闻，任劳任怨，从未有过差错，这次窃取出这么一大笔钱又不是为自己所用，如果不是遭人威胁，他一定是一名死士。这么大的数额很容易叫我们查出来，赫里还是一枚弃子，他幕后那人一定十分肯定赫里不会背叛自己，但如果不是十分紧要之事，他又怎么舍得放弃一枚如此忠诚，能干的手下？”
他顿了顿，又道，“赫里这种地位的人，不会为了什么不靠谱的主子做到这种份上。这般老谋深算，又有实力□□出如此忠心耿耿的属下的人，放眼帝国，出了霍尔斯我想不到第二个——除非是那个人。”
“谁？”
“克尔顿。”
“……”
“好吧，姑且你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他不惜暴露一个如此优秀的棋子，贪污这么大一笔钱是为了什么？”
“很好，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希尔转身望向窗外，绿草如茵，在基文看不到的位置，希尔的眼神锐利起来，目光久久停留在遥远的大气层，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希尔将军，关于萨克安联合公国的请求——，希尔将军？希尔！”
“嗯？”希尔猛然从走神中清醒过来，连忙翻看面前的文件，匆匆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出自己的意见。
帝国高层例行会议，基文不满地看过来，众大臣也纷纷注目。
“希尔上将，散会后请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基文没有再看他，继续讨论起了下一个话题。
希尔深吸了一口气，疲惫地坐直了身体，沉默地听着。
“好了，今天的会就到这里，散会。”
基文整理着手边的文件，希尔默默地走过来。
“你这几天是怎么回事？”
希尔默然，“对不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基文皱眉，“你这几天在忙什么？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疲惫？生病了吗，脸色这么差。”
说着伸手摸了摸希尔的额头。
希尔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抓住基文的手，这回倒是基文被搞得一怔，“怎么？”
“……没什么，稍稍有些吃惊。希尔轻轻放开手，脸上却是显出一丝愉悦来。
“好像也没发烧，”基文配合的收回手。
“嗯，没发烧，就是太想你了。”希尔笑。
“别闹，跟你说正经的呢。”基文气恼，“话说回来，你这几天到底在干嘛？十天半月往别的星系跑。”
希尔一顿，淡淡转过目光，“没什么，想一些以前的事。”
“以前的什么事？”
“与你无关。”
基文气结，“你的过去有多少是我不能知道的？”
希尔一怔，倒是没料到对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跟着就笑出来了，“怎么，你想知道啊，没关系，我都可以告诉你。谁让你是我喜欢的人呢？”
最后一句话，却是看着面前的空气说的。
“希尔，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希尔勾起唇角，语气中却有着深深的叹息。“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大概因为知道是皇帝和上将共进晚餐，厨师做得格外卖力。很快乳木果烤肉排，香草芝士岩饼配时令蔬果沙拉就被摆上了桌。侍官贴心地为二人斟上红酒。
昏黄温暖的灯光下，琳琅满桌的食物令人胃口大开，基文忙碌了一天，此刻只觉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开始切割盘中的肉排。希尔却好像不大饿的样子。只摇着酒杯，看着对面的人儿。
“你不饿吗？”基文擦擦嘴问。
“还好吧，我更喜欢看你吃东西的样子。”
基文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厨师长的手艺果然不赖，希尔想起中午在食堂吃的四菜一汤，默默在心里打了个叉。
壁灯昏黄，红酒，食物，鲜花，蜡烛。巨大的落地窗外，花丛在夜风里浪漫地摇曳。气氛好的简直一比那啥，希尔的内心不可抑制地□□了起来。
正在这时，侍官敲敲门走进来，“陛下，这是米切尔大人送来的紧急文件，需要您的签字。”
希尔：“……”
又没吃两口，基文的通讯器面板嘀嘀的响起来，“陛下，关于今天早上的那份决议……”
终于，基文咽下盘中的最后一块岩饼，心满意足地扯过餐巾擦擦嘴，希尔微笑，“吃饱了吗？咱们去阳台上喝一杯吧，今晚的夜色可真好呢。”说着坚决地拉起基文，什么通讯器啊，工作面板啊，统统丢到了桌子上。
“哎，等等。”基文抹了抹嘴，赶紧赶上去。
夜幕初临，凉爽的晚风轻拂，希尔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掏出一瓶酒来，浅浅的倒了两杯，笑道，“尝尝吧，我的手艺。”
“你自己酿的？”基文惊奇道。
“嗯，好久以前弄的，一直在银行里存着，昨天才取出来。”
基文喝了一口，唇齿间弥漫开奇异的清香，酒液滑过口腔，甘冽醇香，一直烧到了胃里，在体内化开一阵熏人的暖意。基文满意地眯了眯眼。
希尔也抿了一口，靠着栏杆，目光落在基文身上。他的头发又长长了些，被微风浮动，翠绿色的眼睛如同橄榄石一般深邃明亮。
“你和克尔顿的关系，不止是君臣那么简单，对吗？”基文凝视着远处的灯光，轻轻开口。
“嗯。没错。”希尔没有半点遮掩，看着基文的目光平静又柔和，就像这风一样。
“那，就讲讲吧。”基文目光低垂，说不清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你想听吗？很无聊的。”
“嗯。”
夜风浮动了两人的发梢，吹动了他们的衣角。
“我是在地球上的一个孤儿院里长大的。”希尔慢慢开口。
“地球？那里现在都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吧。”
“是啊，那时拼命地想要离开那个荒芜的星球，所以努力考上了军校。”希尔唇角勾起了一抹苦涩的弧度，微微偏过头，看着基文，道：“我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克尔顿。”
夜空下，杯中清澈冰凉的液体漾出琥珀色的碎光，一如那时苏丹湖水倒映下的星光。希尔的思绪渐渐漂浮到曾经漫长的回忆中去。
60年前，达克星。
“希尔，希尔！”年轻的克尔顿大声呼唤，一边四处张望。天色将晚，湖畔的树木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这里。”一棵高大的毛榉木下，十七岁的希尔懒懒的回应了一声。
克尔顿循着声音走过去，眉头紧皱。他与希尔一般高，一头浓密的深褐色短发，和发色相同的眼睛如鹰隼一般锐利逼人。这使得他文质彬彬的面孔平添了一丝阴沉的气势。但此时他凝视着躺在草地上的少年，目光却少见地染上了一丝关切。
“他又打你了？”
“没有。”
然而克尔顿根本不信，气愤地坐到希尔身边，“我明明警告过他的，这根本不是你的责任，都怪帕特那头蠢驴！仗着李德主任是他父亲，看你家庭不好就故意——”
“斯坦，”希尔翻身坐起，打断了克尔顿，向他张开双手，“放轻松，你爸爸没有惩罚我，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克尔顿细细打量了他两番，神情不情愿的松快了些，在基文身旁的草地躺下，“哼，他也没安什么好心。”他犹自愤愤不平地嘟囔着。
年轻的希尔低头看着挚友，脸上的微笑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