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面,阙玉英跟楼璟翔简直像是他爹娘一样,一个抱一个喂,楼璟翔一边吃饭一边频频观察郎英杰情况,阙玉英让郎英杰坐在自己大腿上不断逗弄他,道:"这个是虾子,虾子要去壳才能吃,这个是火会烫烫,不要摸喔!"
楼璟翔拍了一下阙玉英肩膀笑道:"你跟他说这麽难的东西,他这麽小怎麽知道?"
楚子敬如同嚼蜡的看着他们互动,双眼血丝额上青筋爆起,胃酸上涌道:"玉英师兄可以不要用叠字讲话吗?你们能等他会自己拿剑在带上山吗?"
阙玉英捏捏郎英杰脸颊,一副这是我儿子我自豪,直接无视楚子敬快吐血的样子,恋恋不捨道:"他辣麽可爱,不能明天在送回去吗?"
楼璟翔道:"郎夫人会担心的,师兄要是喜欢,我可以让他提早过来。"
楚子敬完全不想看他,全身血液彷彿火山爆发,声如剑锋道:"他要是敢踏进剑阁一步就死定了!玉英师兄麻烦说人话。"
阙玉英连忙端正坐姿,倒了一杯白酒,左手抱着郎英杰,右手举杯道:"本座的意思是,此子目如朗星,骨骼清奇,根骨绝佳,仪表堂堂,日后必能成为一代剑仙,剑鸣九天郎英杰,江波一气盪人间,大家说是吧?"
留守弟子们连忙七手八脚抢过杯子,随便倒点什麽白酒、果汁进去,举杯大声应和道:"剑鸣九天郎英杰,江波一气盪人间!"
"剑鸣九天郎英杰,江波一气盪人间!"
"剑鸣九天郎英杰,江波一气盪人间!"
"剑鸣九天郎英杰,江波一气盪人间!"
阙玉英整整大氅,看上去仙气飘飘,领贤殿众弟子皆举杯在漫天纷飞细雪的除夕,远山白头风雾茫茫更显沧桑壮阔,那天山风中,幽谷裡,彷彿都迴盪着阙玉英那句"剑鸣九天郎英杰,江波一气盪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楼璟翔这个人嘛我也不懂他在想什么,是个心思复杂情绪跟小脾气很多,应该跟他有共同个性的人才能读懂他,反正我是不懂
☆、二十一、夜雨芭蕉愁愁愁(二)
郎英杰顺风顺水的在天宵派楼璟翔门下每日努力修练,虽然个性横冲直撞,不过莲潭师兄姊不像剑阁这麽严谨诡异,对郎英杰都很照顾,楼璟翔则是因手把手教导郎英杰的关係,反而比以往更常待在天宵派。
楼璟翔寝室外面种了一些芭蕉,他喜欢下着小雨的灰濛濛日子,独自坐在书案上提笔写一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诗,听着那些雨点滴滴答答落在叶上,弹在泥土中的朝湿气味像是琴音声声,蕴含千年的悲欢离愁。
他也会听着雨声弹琵琶,随着郎英杰逐渐长大,这样的雨天就会想起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他在大战后第一次再度杀人,郎英杰的母亲被一剑断喉的样子,垂着苍白的手腕躺在床上,死前眼光都不捨地看着婴孩,姬宗臣现在肯定还在找郎英杰吧!
天宵派重重禁制,姬宗臣也不可能找上来,在别人看来下雨天是很不方便的,对楼璟翔而言下雨的日子有着非凡的意义。
他在躺椅上看书,窗外雨水是拨着弦的指尖,铮铮敲打出破碎的曲调。
"师父,这字怎麽念?"
"离人心上秋,念做愁,意思是想死又不得死,生生碌碌辗转无休。"
"师父,今天伙房有小米粥,我帮你留一碗。"
"如果能多加上鹤顶红就端上来吧!"
"师父,这帕子很好看吧!我请我娘多做一条给你。"
"嗯……下次做条足够穿过房樑的给我。”
"师父,今天在校场看到师叔,他好凶!我不喜欢他!"
“子敬自觉没有你帅,无地自容,生无可恋自然凶你。"
郎英杰总是会跑进来问那些修练上不懂的地方,得到答复又很开心的继续去练剑,楼璟翔看着他一天天长大,郎英杰更是毫不保留着对自己的尊敬喜爱,他越来越难将那些过往开口,每每想去找阙玉英谈谈,话到嘴边脚到门边又无勇气,总是想着明日再谈吧!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对于英杰不能开口,对掌门师兄不敢开口,内心的尘埃越积越厚,愧疚越滚越大,一晃眼就是十六年后。
楼璟翔当初抱走郎英杰前顺手拿了牆面上挂着的长剑当作防身用,在百年大战后,他不想自己的潇湘剑再度染血,而那次杀人用的正是此剑。
姬宗臣以前学着中原习俗,想给郎英杰抓週看看,摆了满地上几十把好剑,阿吉忍不住道:"将军,抓週要放不同的东西…….笔呀算盘之类的,这怎麽抓都是剑呀。"
姬宗臣自豪道:"我弟弟以后要当殿下护卫的人!自然要拿剑,我这不是放很多不同的剑吗?"
阿吉只好闭嘴,看少爷抓到一柄刻着"忠臣剑"都不想吐槽那个命名方式,要不要这麽夸张,少爷叫姬忠君拿忠臣剑,锺离殿下肯定不想带有这麽绕口名字的护卫!叫个属下名字都舌头打结,要不要这麽闹心!
姬宗臣却很满意道:"好小子!不愧是我弟弟,以后为兄亲自教你剑法,遇到天宵派刷刷刷一剑就崭落他们狗头!"
可惜姬宗臣没如愿,那个一生宿敌楼璟翔变成郎英杰最喜欢之人更是他始料未及的走向。
九鹏剑原本是忠臣剑,被楼璟翔拿去请楚子敬用洗尘水重新锻造"忠臣剑"洗去魔息。
当时楚子敬道:"我是可以磨掉魔息,不过这柄剑毕竟有过第一任主人,若是他出现,这柄剑还是会优先听命前者的。"
楼璟翔基于愧疚和赎罪心裡,觉得"忠臣剑"毕竟是郎英杰原有的配剑,重新改成九鹏剑后,看到郎英杰这麽开心整天抱着剑走来走去,有时候总是想着什麽时候能将他原本的东西还给他呢?
楼璟翔本来就不是很会跟人打交道,应付外面的事情有阙玉英掌门,应付对内的事情有楚子敬师弟,上下都有实力能力财力一等一的师兄弟,养成楼璟翔要麽宅在莲潭阁裡死不出门,要麽一出门就是个把个月不见人影,莲池弟子学会独立面对各种任务跟学习上的困难挫折,楼璟翔就更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天宵派就整日想着各种各样奇葩的寻短方式度日。
阙玉英跟楚子敬保证过,郎英杰要是做出违背门规之事,自己定先手刃此徒,楚子敬身为师弟也不好多加干预,阙玉英一向是放手让其各自发展的个性,而那些血腥的过往常常随着夜雨打窗外芭蕉,时时浮现在楼璟翔心头。
啪答啪答!啪答啪答!啪答啪答!
啪答啪答!啪答啪答!
楼璟翔越来越难好好入眠常常梦到百年前大战,四周黑漆漆无风无雨自己设下埋伏一次坑杀姬宗臣的部队,而那些魔族士兵不断涌入密密麻麻浪潮一般,怎麽也杀不完,沙沙沙风声响起,数万隻钢箭将自己钉在地面,他在数百个青火光点下,仰面摊着,痛恐难堪却仍无法断气,那些魔兵低头啃食自己的肝脏,拉出肠子空气中都是自己的血腥味,他感觉不到心跳声……..
啪答啪答!啪答啪答!啪答啪答!
又梦到自己御剑在空中突然不断坠落,看到姬宗臣持着长枪将自己刺穿,楼璟翔惊醒次数越来越平凡,每次醒来,屋外都是一片漆黑,耳际还是雨答答声。
芭蕉叶盛满雨水,被压翻了叶子,水呼哗哗的渗入泥土中。
楼璟翔发了一身热,一整日都躺在床板上,迷迷煳煳中听到郎英杰焦急的嗓子,等到第二日深夜他在昏黄的烛灯中见到一个沉稳的背影,他抬起手抓住那人衣袖。
阙玉英侧过头,嗓音低沉,语气永远都是稳定到让人心安,道:"醒了?英杰熬了一些粥,我扶你起来。"
那锅粥在小炉上冒着白烟,阙玉英想必是用灵力不断加热,一代掌门竟然用灵力在热粥,真是杀鸡用牛刀,楼璟翔没什麽力气吐槽他了。
楼璟翔撑起身子,阙玉英拿起一个枕头垫在他身后,舀了一杓粥吹了吹,用下唇碰碰觉得不烫口才喂给楼璟翔。
楼璟翔两日未进食却不怎麽饿,面色苍白道:"师兄怎麽来了?小病而已不碍事。"
阙玉英温声道:"你都不来领贤殿,师兄只好过来打扰你了,怎麽?都病倒了还不许师兄过了吗?"
肯定是英杰那傻小子大惊小怪,搞出很大动静引来师兄的事实证明的确没错。
楚子敬那种身经百战的身体,总是觉得楼璟翔太虚弱了,而且也不认为风寒发热是什麽大病加上楼师兄劣迹斑斑的寻短纪录,知道就他事多,更不想见到一脸蠢笨的郎英杰抱着九鹏剑秀下线,还要压制自己不当众处决他的冲动,综合以上条列式的想法,冰着脸拒绝阙玉英的探病之行邀约,继续高冷的在剑阁练剑。
阙玉英又换了药汤来喂,楼璟翔微微蹙眉舌尖嚐到苦味,一手搭在师兄上臂道:"我自己来。"
阙玉英递给他,继续坐在床边没有要走到意思,楼璟翔将药碗往旁边一放道:"师兄早些休息吧!"
下起逐客令来毫不客气。
阙玉英盯着他那浅浅的灰眸道:"你做恶梦了?多久了?"